第33章
謝半輝趕着下一節課的上課鈴聲回到教室,這節課是數學。
剛開始上課沒多久,班主任王老師對數學老師打了招呼,“李老師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叫個學生出來。謝半輝,你出來一下。”
謝半輝離開座位,對講臺上的數學老師點頭,他離開教室。
班裏不少知道謝半輝和陶彥君事情的人,見班主任把謝半輝叫走,大家嘀嘀咕咕地讨論,一定是要給謝半輝下處罰了。
王老師把謝半輝叫去自己辦公室,一向親善的老師,竟然嚴肅着臉,“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杠着呗。”謝半輝手插在口袋裏,他無所謂地說。
王老師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再有幾個月就高考了,你知道這次被開除,就真的不會有學校再收留你,這一年你就白費了,只能再等一年才能高考。”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這樣做。”王老師氣急了,“聽老師的話,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好不好,你為陶彥君做的已經夠多了,再多的事情不是你該做的。”
“那是誰該做的?”謝半輝眼睛通紅地看着王老師,
“學校會處理的,你是個學生,你的職責只是學習。”
“學校?在陶彥君之前,美術班裏默默轉學的人不止一個,突然休學的不止一個,聽說有個在學校廁所突然産子的,這不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更不是個例……要讓學校為她們出頭嗎?太難了,學校早已經把她們當成了恥辱,當成了毀壞學校名譽的爛人,劉校長更不會幫她們,他為了保住官職,只會想辦法把這件事情摁下去,等着我們這屆學生畢業,離開學校,對他們來說事情已經算結束了。可下一屆進學校的學生呢,他們會讨論:聽說上一屆有個女生在廁所自殺未遂……”謝半輝看着王老師,“王老師,你有個女兒,如果今天的事情發生在苒苒身上?你還會勸我放棄嗎?你見過陶彥君的血嗎?很大一灘,她當時躺在血裏的時候該多絕望,她不該有這樣的結果。”
“可你只是個學生啊。”王老師語重心長地勸說,“我有女兒所以我更痛恨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身邊,以和這樣的人在同一個隊伍為恥辱,可我需要這份工作,你需要學籍,我們不得不妥協。不去看、不去聽,就是我們能做的唯一事情。”
“不是。”謝半輝說,“我們可以讓更多的人避開這場噩夢。”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你真不要學籍了?”
“他們不會讓我退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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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他們更怕我出去亂說話,想要捂住我的嘴。”上一次開除,并沒有讓謝半輝有所收斂,劉校長等人已經知道了謝半輝的态度,他就是個破罐子破摔的主,拿開除這件事情處罰他,根本就是沒有任何威脅作用的。
可到底要怎麽做呢?
謝半輝一點想法都沒有。
在陶彥君出事以後,謝半悔沒有再出現過,可現在她不得不出來,“這不是你的錯。”
聲音謝半輝靠在牆角裏,他的頭用力地抵着牆壁,他又把自己逼入了死角裏,“卻不是和我沒有一丁點關系,對嗎?”
“你想怎麽辦?”這句話很多人問過謝半輝。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說,“我不知道。”
“那就做你知道的事情,聽說陶彥君醒了,你去看看她吧。”謝半悔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他的頭,“她一定也很想見你。”
“我不想見她,我沒臉見她。”聲音謝半輝蜷縮成一團,他用力地往牆角裏擠,好像這樣就能真的擠進牆角一樣,“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是幫兇,包括我。”
“不是,至少你不是。”謝半悔笑着,她笑聲很輕很柔,“你忘記了,陶彥君說過,你是她一路走來,遇到的最溫暖的人。”
謝半輝在隔了兩天時間才去看的陶彥君,買了些水果和零食。
陶彥君的父母陪在病房內,看到謝半輝來,兩個人走出去,騰出空間讓他們說話。
“傻不傻啊你。”陶彥君臉色不太好,“放着報送名額不要,非要雞蛋碰石頭。”
“萬一遇到石頭是紙糊的呢。”謝半輝的椅子,放在離床有一米遠的距離。
陶彥君對他招手,“你坐近一點吧,我看不清你了。”
“哦。”謝半輝拖着凳子往前挪了半米。
“我不值得你為我做這些,作為朋友,你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陶彥君眼睛裏有點點的淚光,她想笑着說話的,可勉強的笑容更讓人心碎,“是我不配做你朋友,讓你失望了。”
“沒有。”謝半輝低頭,他低聲說,“對不起,那天在操場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
”
“沒關系,那已經是我聽過最溫和的指責。”陶彥君雙手放在被子上,她直直地看着天花板,“這幾天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會導致現在的困境,是因為我的懦弱和怕事兒,方思濤是看中了我這些弱點,料定我不敢和他魚死網破,不敢告發他,他才會這樣肆無忌憚。”
“這不是你的錯。”謝半輝安慰她。
陶彥君虛弱地笑,“我能握你的手嗎?”
謝半輝把手伸過去。
陶彥君握住,這次她的笑,帶着初春的溫度,雖然還是涼,可是讓人看到希望,“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感覺真好。這兩年來謝謝你的陪伴,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堅持不下來,現在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爸媽想讓我出國,他們會一直陪着我,我以後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對不起。”
陶彥君搖頭,“像你說的,不是我的錯,更不是你的錯。聽說你被劉校長和方思濤威脅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做證明,反正我已經這樣了,更糟糕點也無所謂了。”
“不用,我能應付得來。”謝半輝肯定地搖頭。
“這些事情原本和你沒有關系的,是我把你拉下水的,如果你需要,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陶彥君說,“這樣我對你的愧疚會減輕一些。”
“如果別人欠我的,我一定讨回來,可是你欠的,我就不讨要了。”謝半輝說,“我不吃人血饅頭,更不會吃你的。”
“謝謝。”陶彥君小聲地問,“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願意。”謝半輝肯定地說。
陶彥君歪着頭笑,這是認識以來,謝半輝第二次,見她笑得明媚。
從病房裏出來,陶彥君的父母站在房間門口,他們看到謝半輝,對他鞠躬致謝,“我們不知道她竟然發生這樣不好的事情,她實在太傻了,竟然從來不曾和我們說過。君君把你為她做的事情告訴我們了,謝謝你為我們女兒做的事情,如果新城高中真的把你開除,如果你想要換個環境,你出國學習的所有費用,可以由我們支付。”
謝半輝立刻上前去攙扶他們,“謝謝叔叔阿姨,我暫時不想離開這裏。”
“可是新城高中……”陶彥君長得像媽媽多一點,她舉止優雅是個有氣質的女人,捂住嘴嗚嗚地哭。
陶彥君的父親攬住陶彥君媽媽的肩膀,“如果你想要轉學,我們可以幫你安排。”
“不用,謝謝。”謝半輝手插在口袋裏,他看着病房門口的醫生護士資料卡,“我挺喜歡這所高中的,再說,我舍不得離開我媽媽。”
對戴瀚漠、對王老師、對陶彥君和她的父母,謝半輝均能自信滿滿地說,“不用你們的幫忙,謝謝。”可他心裏仍舊是沒底的,如果劉校長真的要把他開除,他不确定姚夢蘭是否能承受得住這個結果,畢竟謝家并沒有教育方面的過硬資源。
謝半輝回到家,姚夢蘭已經做好了飯菜,外婆坐在輪椅上,老年人的飯菜要煮的更久一些。
“半輝回來了。”外婆看到謝半輝,笑呵呵地對在廚房裏的姚夢蘭說話。
姚夢蘭從廚房出來,“今天周末沒見你在家,怎麽現在才回來,趕快去洗手吃飯吧。”
謝半輝去洗了手,坐在餐桌旁。
“我去看同學了。”謝半輝說。
姚夢蘭忙活着盛飯,“怎麽了?你同學生病了?”
“她自殺了,沒成功。”
姚夢蘭驚了一下,“這麽小年齡怎麽就想不開,這麽鬧不是要把家裏人給吓死了。”
“嗯,她遇到些不太好的事情……”謝半輝猶豫地說,“媽,如果我被學校開除,你會不會很生氣?”
“好好的學校為什麽要開除你啊?”姚夢蘭放下碗,狐疑地盯着謝半輝,“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在學校犯了什麽錯誤?”
“沒有啊。”謝半輝頓時沒有了開口承認的勇氣。
謝半輝不說,姚夢蘭卻早晚是會知道的,學校叫了家長。
謝半輝是後來才知道的,他跑到政教樓處,姚夢蘭正從大樓裏面出來,和她在說話的正是劉校長。姚夢蘭态度謙和,一直在微微地彎腰,劉校長倒是居高臨下的樣子。
“媽。”謝半輝站在臺階下面,等着姚夢蘭走近。
姚夢蘭收起面對着劉校長時候的微笑,她冷聲地訓斥,“回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