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快走吧,半輝快放學了,你說什麽都沒有用……”

外婆家是獨院的房子,謝半悔進了大門,把自行車停放在院內,聽到房裏有争執聲音,她放開車把,跑進屋裏,“你怎麽來了,請你出去。”

“看這孩子怎麽說話的,我是你爸,你和你媽在這裏,我怎麽不能來。”謝光榮像是能變臉一樣,前兩天還是兇神惡煞的修羅,現在卻是滿臉和善的笑容。

謝半悔不是聽兩句好話就能被哄住的孩子,“你是我爸,永遠都是,但我媽不再是你的妻子。你以後不要再聯系她,打擾她。”謝半悔雖幹瘦,卻像棵小樹苗一樣地站在姚夢蘭身前。

“說什麽胡話,有幾個孩子讓爸媽離婚的,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謝光榮笑呵呵地打趣。

可姚夢蘭和謝半悔都不覺得好笑,“可又有幾個丈夫父親會拳打腳踢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說什麽我管不着,我能管得住的,只是自己的行為。”

“你還是個學生,有很多事情你根本不清楚。”謝光榮伸手撥弄了一下謝半悔的腦袋,逗弄孩子一樣的語氣,“明天是不是還要上課,你進屋去早點休息吧,我和你媽有點事兒說。”

姚夢蘭和謝光榮有什麽事情可說的呢,無非是關于離婚的。

謝半悔站着沒動,一副要杠到底的樣子,“要說什麽,我也聽聽吧。”謝半悔換鞋,“媽,家裏有吃的嗎?我餓了。”

姚夢蘭立刻進廚房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去了。

謝光榮瞪謝半悔一眼,“沒良心。”

謝半悔在家,謝光榮知道說什麽都沒用,墨跡又墨跡才不甘心地走了。

等大門關上,謝半悔攪拌着碗裏的湯面,“以後我不在家,你不要給他開門。”

“我出去買東西,他跟着就進門了,我沒攔住。”姚夢蘭看碗裏剩了很多面沒吃,問她,“今天怎麽回來晚了?是不是住的太遠了。”

“不是,和同學說了會兒話。”謝半悔再一次和姚夢蘭說,“這一次你絕對不能心軟,他說什麽你都不要答應他。”

“好,你說過好幾遍了。”姚夢蘭無奈地笑,“快洗洗睡吧,明天還要早點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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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半悔進浴室洗漱,捧了涼水灑在臉上,擡起頭看鏡子裏的自己,短發、俊秀的五官、幹淨的臉頰,想起戴瀚漠說要報考同一所學校的事情。

如果是上一世,謝半悔一定會高興得徹夜失眠,現在她卻沒有一丁點的高興,反而是滿腹心事。

戴瀚漠,他沒那麽重要。

謝半悔你不能把戴瀚漠放在第一位。

“媽,你今天去哪裏了?”謝半悔從浴室裏出來,看到地上放着個竹籃子,裏面放着些祭拜的用品。

姚夢蘭說,“你馬上要考試了,我去給你求福,遇到好幾個一樣是高三的學生家長。在廟裏我抽了個簽,上上簽,你考試一定能考好。”

“你給自己許什麽願望了嗎?”謝半悔又問。

姚夢蘭搖頭,“我自己有什麽好求的,你健康平安就好,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一些一直以來摸不着頭腦的事情,似乎有了蛛絲痕跡,“我高一分班那年,你是不是也去許願了?”

“兩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姚夢蘭催促謝半悔趕快去睡覺。

謝半悔詳盡地陳述,“文理科分班時候,我出過一次車禍,你是不是許過什麽願望?”

“過去兩年的事情了,怎麽提起這個。”姚夢蘭說想不起來了,看謝半悔不肯罷休的樣子,她認真地回想,“是有過一次,你那段時間看着悶悶不樂的,我就去廟裏求過一次,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別的什麽都不強求了。”

到此為止,謝半悔大概明白了,她為什麽會重生到高一分班之後那段時間,謝半輝的原身為什麽會同樣留在身體裏,會出現一具身體兩個靈魂的怪異情況。

上一世,在謝半悔因為透支身體學習猝死之後,姚夢蘭失去精神依托,跳了樓,這是謝半悔看到的畫面。上一世,在謝半輝郁郁寡歡出車禍之後,姚夢蘭傷心過度,跳了樓,這是聲音謝半輝看到的畫面。

他們兩個,一個沉浸在學習中,一個迷茫在性別中,從來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過家庭,父母的怪異相處模式上。

上天讓他們重活一次,不是憐憫他們英年早逝,這是姚夢蘭的祈求。

一個兩次失去孩子的可憐母親的請求。

第三次,謝半悔不會再讓姚夢蘭失望。

“媽,晚安。”謝半悔用力地抱住姚夢蘭的肩膀,“我一定好好考試,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快去睡吧。”姚夢蘭感動得兩眼淚,為了謝半悔,吃的那些苦,以後總會變成糖。

第二天晚上,相同的時間,謝光榮又來了。

這次姚夢蘭聽了謝半悔的叮囑,沒有給謝光榮開門,謝光榮一直在門口敲門。

謝半悔開門時候,謝光榮推開他,大搖大擺地進來了。

院子裏放了一把實木凳子,應該是姚夢蘭白天在那裏坐過。

謝光榮從旁邊走過,覺得礙眼,一腳給踢飛了。

謝光榮喝酒了。

這樣狀态的謝光榮,謝半悔已經見識過兩次,兩次謝光榮都像頭猛獸一樣,瘋癫得四處發狂。

謝半悔被謝光榮打過兩次,要面對謝光榮,她心裏不是沒有恐懼的。可謝半悔捏緊拳頭拼命壓制住,如果她無法克服恐懼,怎麽保護姚夢蘭呢。

不就是再被打一頓嗎?除了疼點,還有什麽。

謝半悔快走幾步,擋在正門門口,“我們已經申請了人身保護令,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謝光榮要把謝半悔推開,“我不和你說,讓你媽出來,我有事兒和她說。”

“我媽要和你離婚,你不用見她,就算見她也不會改變什麽。”謝半悔張開手臂,手掌撐在門框上,不讓謝光榮進門。

謝光榮什麽力氣啊,一提一放就把謝半悔放到了一步之後,“真是白養你了,一點用沒有,淨添亂了。”

謝光榮快身閃進門內,利索裏反瑣了門,謝半悔被關在了門外。

姚夢蘭站在客廳內,她看到謝光榮就害怕得瑟瑟發抖,“你出去,我要和你離婚了,不想看到你。”

謝光榮站在門口晃了晃,打了個酒嗝,“我不同意你就離不了婚。這輩子我不同意,你這輩子都是我老婆,你離不了。”

“我去告你,告你就能離,我爹娘都去世了,我以後不怕你用他們威脅我了。”姚夢蘭嘴上說着狠話,腿卻不受控制地往後退,這是長期在低壓下形成的,已經滲透到習慣裏的不可控制的小動作。

“你還有兒子,不對,他是個姑娘。”謝光榮卑鄙地說,“她再有十幾天就要高考了,如果現在別人知道她性別弄錯了,她不是男孩而是女孩,她今年可就不能考試了,最快考試也要到明年。”

“咚”一聲,謝半悔踹開了門,還好外婆家的房子舊,幾腳就踹開了。

謝半悔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她鄙夷地看着謝光榮,“除了用我媽在乎的人威脅她,你還能做到什麽?公開我性別的秘密,可以啊,我現在在新城高中,高三七班,你是不是不認識新城高中在哪裏,我告訴你路怎麽走,坐公交車……”

姚夢蘭出聲阻止謝半悔,“別說了。”

威脅,不過是比狠。

謝光榮一次次用上了年齡的外公外婆威脅姚夢蘭,用年幼的謝半悔來威脅姚夢蘭,是因為知道姚夢蘭在乎這幾個人,比在乎她自己的生命更重,為了這幾個人,別說是忍受謝光榮的冷暴力和拳打腳踢,就是要姚夢蘭的命去交換,姚夢蘭也會換的。

可是這招對謝半悔沒有用。

不就是丢人嘛,被人說三道四嗎?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就是前途嘛,不能高考,以前的證件失效,要開無數次證明嗎?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謝半悔什麽都不怕,謝光榮就威脅不到謝半悔。

謝光榮果然愣了一下,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說到底都是謝光榮的孩子,他不會真的毀了謝半悔的前途的,說出來只是吓唬下沒主見的姚夢蘭和沒經歷過事兒的謝半悔,沒想到謝半悔竟然毫不在乎,底牌亮出來,對方卻是藏了王炸。

“我不能離婚,半輝快成年了,她肯定不會跟着我,我打過她,她以後記仇不會管我。我腿瘸了以後都上不了班,以後老了沒人給我養老。”一招不成,謝光榮又換了一招,噗通雙膝着地,他跪着走到姚夢蘭面前,拽着姚夢蘭的手臂求饒,“是我混賬,我不該打你,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打你了。”

“這話你上次已經說過了。”謝半悔冷冷地提醒謝光榮。

謝光榮舉着手發誓,“如果我再動手打你,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天爺很忙,根本沒時間鑒別你是不是在說謊。”謝半悔指着門口,“請你立刻走,不要讓我第二次報警。”

謝光榮死皮賴臉,他緊緊地拽着姚夢蘭的手臂,最初還指望謝半悔能顧忌父子情,會和他站在一邊,現在看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姚夢蘭身上,姚夢蘭會是唯一的突破口,“讓我走,就是要讓我路死街頭,夢蘭,我們是快二十年的夫妻,你真要看着我死在外面?”

姚夢蘭用力地握緊手,咬緊牙,就是不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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