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設計院裏沒太緊急的事情,戴瀚漠請了兩天假,在家吃吃睡睡。

距離高考過去十年,這十年他大多數在江城,在江城工作,在江城生活。

他曾經很喜歡這個繁華的城市,現在,好像又沒那麽喜歡。

父母催了幾次,讓他在江城購置房産,戴瀚漠敷衍過去了。

只有他一個人,租房還是自己的房,沒什麽區別。

心空了,怎麽都沒歸屬感。

戴瀚漠的感冒反反複複拖了一周時間,每天昏昏沉沉得沒什麽精神。

褚曉初火上澆油給他發信息,态度又帥又酷,“你後悔去吧,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戴瀚漠看着這一串文字,嘗試着發一個點贊的表情,提示已經被對方删掉好友。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戴瀚漠嚴重的拖延症,不止表現在工作上,還表現在他的感情中,這已經是第六次或者第七次。可能下一次,就不會再有人熱情地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戴瀚漠,是一個難搞的人。

沒人知道,他想幹什麽。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怎麽樣。

工作,忙嗎?忙啊。

可是忙到腳不離地,拿着手機撩妹的時間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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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只是戴瀚漠不想。

為什麽不想,他沒深究。

過了半個月,曹老又提了一次,讓戴瀚漠去南濱項目上看看,說有些問題需要他現場溝通。

戴瀚漠帶着兩份還沒開始寫的報告,坐上了去南濱的高鐵。

就當是公費旅游了。

謝半悔每天快忙死了,楊宏偉還給他添亂。

動工一段時間,楊宏偉主動打電話給謝半悔,“畫圖的建築設計師明天過來,你和我一起去接風,以後就是你們對接的事情了,別再找我了。”

楊宏偉是施工總承包方,他又把食堂這個項目轉包給了謝半悔。

“好。”

接風當天,謝半悔起了個大早,為了顯得正式,又特意換上了西裝。

在高鐵站裏,出口處等人。

楊宏偉是靠資源吃飯的,資源就是他的財富,他一般很少說關系網上的人物,“食堂這項目本來是曹老準備做的,不巧生病住了幾天醫院,聽說連筆都拿不起來,就讓他手底下最有潛力的一個建築設計師代勞了。聽說這人十分被曹老看重,未來是一片光明。”

楊宏偉說着看眼旁邊的謝半悔,他飽含深意地提醒,“等食堂建起來,你也是單獨帶人做過大工程的,以後還不是工作不斷。有好事兒,我還是記挂着你的,你可不能忘了哥哥。”

肉還沒到嘴裏,就要先分給別人一大半。

如果要在這一行長久混下去,什麽樣的資源都要多多少少有一些。

像謝半悔,他現在年輕、有勁兒能在工地上幹,可不能一直做這份工作。

他必須想想以後的路,想得更長遠點。

謝半悔是想以後開建築咨詢公司的,他想好了:還要繼續恭維着楊宏偉,得指望他介紹承建的大訂單;他這人厚道,手底下有些工人是跟了好些年的;如果再認識個設計師,會畫圖紙,以後遇到專業問題,或者請這人在公司裏挂名做兼職,就更靠譜了。

謝半悔問楊經理,“說得這人這麽牛氣,年齡應該挺大了吧?”聽說那位泰鬥已經八十多歲的高齡了,他的徒弟,年輕也要有四五十歲了吧。

“不大吧,聽說挺年輕的啊。”楊經理說,“等人到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好勒。”謝半悔看眼旁邊的人舉着牌子,他看看同樣兩手空空的楊經理,“我們來接人,不知道人叫什麽,怎麽接?”

“這個時間段,從江城過來的車,就那麽一趟。”楊宏偉拿出手機,上下劃着,“你等等,我看看。”

“提前給他發過信息,他有我的手機號碼,出來了會給我打電話。”楊經理說,“他好像回複我了,我看看他叫什麽名字……戴瀚漠……設計師叫戴瀚漠……”

戴瀚漠……

“哪個戴?哪個瀚?哪個漠?”謝半悔聽到自己聲音有點顫抖。

“這幾個字有點複雜。”楊宏偉把手機拿近,“張冠李戴的戴,瀚是三點水那個瀚,漠……這是沙漠的漠吧,你看看……”

謝半悔耳朵裏嗡嗡地響。

戴瀚漠,這三個字,同音的可能有,同名同姓的概率卻是太低了。

會是那個,他認識的戴瀚漠嗎?

高鐵是從江城到南濱的,就是說那人是從江城出發的。

謝半悔記得,戴瀚漠的确是準備去江城上大學的,而且他提過,想要報考的專業是經管類,他家有公司有産業,他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

怎麽又去學的建築?

有可能就是這麽巧,真的只是同名同姓。

不是同一個人。

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是他……

謝半悔在心裏默念:老天鵝啊,放過我吧。

有個穿着白色短袖、黑色運動休閑褲的年輕人,單側肩膀上挂着個黑色的雙肩包,正大步從車站裏往外走。

楊宏偉扛了扛謝半悔的手臂,“會不會是他?他拿手機在低頭看,估計就算他了。”不管謝半悔有沒有看到那個人,楊宏偉已經招手,給那人打招呼,叫那人,“戴工。”

謝半悔把挂在衣服上的墨鏡拿下來,戴在臉上。

墨鏡超大,能遮住半張臉。

年輕男子看到擺手,主動走過來。

的确是謝半悔他們要接的人。

楊經理熱情地詢問,“路上累不累?這樣吧,先回酒店休息一下,晚上給你接風。”

戴瀚漠說,“還行。”他看着戴着墨鏡的人。

楊經理點了點謝半悔,“這是戴工,快打招呼。”

“你好。”謝半悔冷清地回。

高考已經過去十年,他們有十年未見。

謝半悔現在整天混在粗糙的男人堆裏,比着過去,脫去稚嫩,又是在故意模仿男人的說話和行為風格。

他有信心,戴瀚漠至少在他拿掉墨鏡之前,認不出他來。

戴瀚漠應該只是過來幾天,沒有帶太多行李,只是一個雙肩包。

這對謝半悔來說,算是壞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人接到了,接下來就是回酒店。

戴瀚漠和楊宏偉走在後面,謝半悔快走幾步去開車。

走遠的後背,仍舊覺得有兩道炙熱的眼光在盯着他看。

天要亡我。

謝半悔開車,楊宏偉坐副駕駛,戴瀚漠坐後排。

楊宏偉是個人精,看到戴瀚漠年輕、有才華、又是曹老的學生,有心攀關系,話就格外的密。

“你怎麽戴墨鏡了?”楊宏偉似乎是這才注意到謝半悔。

謝半悔指了指遮陽板,“太陽曬,晃眼。”

“先去酒店吧。”楊經理催促。

在路上,楊經理和戴瀚漠攀談,說起名字,楊經理問,“戴工的名字很特別,叫翰墨的不少,瀚漠的倒是不多。”

“嗯,我媽說想去沙漠看看,後來有了我才沒去成,就給我起了這兩個字。”戴瀚漠看着前面專心開車的人,“這名字算不上最特別,以前上學有個同學的名字更特別。”

“叫什麽?”楊經理問。

戴瀚漠看着車窗外,“忘記了。”

楊經理笑呵呵地說,“那還是不夠特別。”

酒店是楊經理訂的,謝半悔自然知道是哪一家,他把車開到酒店樓下,沒立刻下車。

楊經理問謝半悔,“你不下來?”

“等你們下了,我去把車子停好。”

楊經理下車,帶着戴瀚漠去辦入住手續,“你停好車上來。”

“嗯。”謝半悔悶聲地應了一下,開着車從酒店門口離開,去遠點的地方,找停車位了。

楊經理把戴瀚漠送進房間裏,安排好戴瀚漠,才下樓,給謝半悔,“你在哪裏?”

“車裏。”

楊經理不悅,“把車開過來。”

謝半悔把車開過來,楊經理說他,“你平時挺會來事兒了,這次辦事卻不怎麽有眼力見。”

“楊哥,這活兒我接不了。”謝半悔把車子開到稍微開闊點的地方,和楊宏偉打商量。

楊經理肯定要問他,“怎麽回事兒?”

謝半悔想以後還要和楊經理打交道,承認自己辦事不利總是不好的,可他還是這樣說,“我沒接過這麽大的單,怕做不好。”

“平時沒見你認生啊,把這活兒說給你聽的時候,你不是還嫌小嗎?怎麽現在倒謙虛起來了。”楊宏偉煩躁地扯着領口,“現在我騰不出手,你可別給我撂挑子。”

“……”謝半悔有點後悔開口說這個話。一路上看楊宏偉對戴瀚漠的态度,就能猜到,楊宏偉是想盡快盡好地完成這一項目的,不為別的,就為了和戴瀚漠打好關系。

楊宏偉皺眉時候,面露兇相,“這個項目你要是做不成,以後也別從我這裏接活兒了。”

“那我必須要接了。”謝半悔笑嘻嘻地打哈哈。

楊宏偉這才語氣好一點,“就知道你不會不懂事兒。”

就算被戴瀚漠認出來又能怎麽樣呢?

覺得丢人、寒酸?

哪有填飽肚子更重要。

更何況事情已經過了十年,戴瀚漠總不會記得每個高中同學吧。

車是謝半悔借的,送楊經理回公司。

想起戴瀚漠那麽個神人,楊宏偉笑得呲牙咧嘴,“剛到了酒店樓上,戴工說了件有趣的事情,他說想起那個高中同學的名字了。你說巧不巧,只是和你姓氏不一樣,那人叫謝半悔,你叫姚半輝,父母給孩子起名字寓意一直是美好的,像這樣有一半的寓意的,可是很少見。”

謝半悔覺得呼吸要止住了,半邊臉要僵住了,“真是太巧了呢。”

“所以這單必須你來做,這說明你和戴工有緣分。”楊經理拍着謝半悔的肩膀,“晚上接風宴上,你一定要多喝幾杯。”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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