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自己和自己生氣,最後氣着的還是自己。”本以為已經睡着的姚夢蘭,背對着評價。
謝半悔把手機關掉,放在床頭櫃上,“戴瀚漠在做錯事兒。”
“對錯,是你站在你的角度,用你的經驗,在替他做評估。”姚夢蘭說,“我覺得小戴做的,不一定就是錯的。”
“你不知道,他是設計院裏最有前途的設計師,他有個老師,是泰鬥是行業翹楚,多少人想要成為他的學生,這位老師恰好很喜歡戴瀚漠,這是他相比較別人,更好的捷徑。可他現在放着捷徑不走,非要走一條狹窄且是死胡同的路。”謝半悔說,“我不想害他。”
“那就和他好好聊聊,平靜的聊聊。”姚夢蘭建議。
謝半悔說,“我們倆道不同不相為謀,沒什麽可聊的。他就該走他的陽關道,我該過我的獨木橋,方向不同的人,終點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的。”
“那就和他說清楚。”
“我說清楚了,狠話我已經說過了。”謝半悔無語。
姚夢蘭說,“話更狠一點,不給他留想象的空間,不給自己留餘地,就是要徹底斷了聯系。”
“……”
謝半悔只說過不讓戴瀚漠再來找他,卻沒說過,戴瀚漠來找他,又能怎麽樣!
她的威脅,只是狐假虎威的假把式。
為什麽不說更狠的狠話呢?
謝半悔是能做出狠事兒的人,曾經她為了讓姚夢蘭躲開謝光榮,帶着姚夢蘭搬離A市,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流浪十年;謝半悔曾經為了追債,遇到老賴,吃喝拉撒賴在人家家裏,對方被磨不過去才給了錢……
她是心狠,并且做得出來的人。
可面對戴瀚漠,謝半悔一直在留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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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戴瀚漠的一丁點的希望,她是希冀着的。
戴瀚漠莫名其妙在謝半悔家住下了。
曹孔業把餐館盤出去,用他爸給的本錢,開了家建築咨詢公司。
戴瀚漠是挂名的設計師。
這是曹孔業告訴謝半悔的。
因為公司安排食宿,戴瀚漠要從謝半悔家搬出去。
那天,謝半悔剛好在家。
姚夢蘭舍不得戴瀚漠,往他包裏塞了不少吃的,臨出門還不往叮囑,“以後都在南濱市,住的也不遠,想吃什麽告訴我,我做好了給你送過去。”
“好的,謝謝您。”戴瀚漠沒和謝半悔說話。
姚夢蘭在謝半悔手臂上掐了一把,推着她出門,“這麽多行李,你去送送。”
“我怎麽送啊!”謝半悔犯懶,不願意動。
姚夢蘭說,“你這一身勁兒,幫忙提行李啊。”
“……”我是有勁兒沒處使了嗎?幹嘛送他!
最後謝半悔還是送了。
把戴瀚漠送到曹孔業安排的公寓樓裏。
曹孔業對戴瀚漠是真的想留住他,在距離公司最近的地方租了房。
一室一廳,六十多平方,交通便捷、周邊配套齊全。
房租應該不便宜。
這應該是曹孔業目前為止,能做到的最大誠意了。
人送到了,該做的謝半悔已經盡量做到了,再多的,他不想再做了。
“你收拾吧,我走了。”謝半悔準備出門。
“陪我去買點生活用品。”戴瀚漠把行李箱靠着牆角放着,對謝半悔說。
謝半悔用舌尖點着上颚,拒絕的話在嘴邊溜達了幾圈,又給咽回去了,“走。”
不遠處就有個商業綜合體,裏面有個世界五百強的商超。
一輛手推車,謝半悔幫忙推着,戴瀚漠在貨架上拿東西。
洗衣液一瓶、香皂一塊、沐浴液一瓶、毛巾兩條、拖鞋兩雙、襪子N雙……
收銀臺處站了不少人,謝半悔點了點戴瀚漠的手臂,“這裏可以自動結賬。”
“等一下。”戴瀚漠站着沒挪位置。
臺子附近擺着不少物品,謝半悔以為是口香糖,仔細地看。
有一個架子上擺着的是炫邁口香糖,另外一個貨架包裝有點像。
謝半悔看清字,伸出去的手立刻縮回來。
站在前面的戴瀚漠倒是大大方方,仔細研究了一下,拿了兩盒丢進手推車裏。
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眼神躲避的謝半悔,又拿了別的口味,放進車裏。
“……”謝半悔想掐死戴瀚漠。
從超市出來,謝半悔雙手插在口袋裏,不肯幫忙提袋子。
戴瀚漠一手提一個,沒喊她幫忙。
謝半輝摸了摸鼻子,“你是不是有收集TT的愛好?”
“嗯?”
謝半悔嗤嗤笑,“你第一次來南濱市出差,就帶了一盒TT在背包裏。老實說,當時如果不是遇到我,怕在老同學面前掉份兒丢人,你是不是就釋放天性去了。”
“不是。”戴瀚漠否認。
謝半悔明顯不相信,“我能理解。”
“理解什麽?”戴瀚漠反問她。
謝半悔說,“有欲/望啊,人本質就是進化高級的動物,你又沒結婚,沒突破道德底線,就是有點不愛幹淨,別人又不能批評你什麽。”
“你不會說話的時候,就閉嘴。”戴瀚漠帶了點怒氣,沉聲說完,大步往前走。
謝半悔站在原地看着戴瀚漠氣鼓鼓走遠的背影,心裏嘀咕:這人真是假清高,他做都做了,卻不許別人說。
奇怪的是,謝半悔又跟着戴瀚漠回了公寓。
更奇怪的是,戴瀚漠先進家,沒關門,留了條縫,好像知道謝半悔跟在後面,一定會回來一樣。
謝半悔覺得自己上當了,她幹嘛被戴瀚漠牽着鼻子走啊。
憤怒地準備走,發誓再也不來了。
戴瀚漠穿着圍裙從廚房裏出來,問她,“你去哪裏?幫忙把蒜剝了。”
怪異不,謝半悔又坐下,幫忙扒了一整碗蒜,心裏有氣,恨恨地端着碗,拍在廚房的臺子上,“夠你吃一年的了!”
戴瀚漠看了一眼,表揚的話語相當吝啬,也不怕打擾了謝半悔幫廚的積極性,“勉強能用。”
“……”謝幫廚扭頭準備走。
戴瀚漠又叫住她,“端菜吧,可以開飯了。”
奇怪不,謝半悔又蹭了一頓飯。
沒人說話,卻沒尴尬的感覺。
感覺就是兩個冷戰的老夫老妻,誰也沒搭理誰。
謝半悔吃飯趕時間,速度快,把飯碗裏打底的米飯吃幹淨,推開碗、落下筷子,往後一靠,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戴瀚漠頭都沒擡。
謝半悔的眼神随着戴瀚漠拿筷子的手來來回回,在盤子間跳舞,“你吃飯這麽慢?”
“不用你刷碗。”戴瀚漠仍舊慢條斯理的。
“不是。”謝半悔放下翹着的二郎腿,伏在餐桌上,“你真辭職了?準備在南濱市工作?”
“嗯。”戴瀚漠雲淡風輕。
謝半悔問他,“為什麽啊?”問完覺得這個問題是白問了。
戴瀚漠可能覺得這個問題太白癡,沒回答,說,“這兩天你抽時間,陪我去買輛車。”
“什麽價位的?”
“二十萬左右。”
“買完房子,你還有二十萬塊錢?”
“沒有。”
“那你還買車?”
“貸款。”
謝半悔長舒一口氣,“你就不能主動交代,多說點嗎?問一句說一句的,和你聊天真累。”
“嫌我沒錢了?”戴瀚漠說,“還是比你有錢。”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半悔擺手,“你接着吃飯吧,我不打擾你了。”
過了會兒,謝半悔嘴巴癢,忍不住繼續絮叨。
謝半悔的手指在桌上打轉,“其實你根本用不着找別人假裝買房,如果知道你要買房,我直接賣給你啊,何必經過中間人這麽一手,過幾年再過戶那麽麻煩,費用不少。如果中間人不靠譜,你這不是雞飛蛋打麽。”
戴瀚漠蹙眉,擡頭看謝半悔一眼,“你不是急着走嗎?走吧。”
“戳中你的痛處了吧。”謝半悔得意洋洋,“你失業了,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車子就別買了。如果用車,我把我那輛借給你。”
“你為什麽留下來吃飯?”戴瀚漠突然問。
謝半悔臉上的笑意,凝固在臉上,她看着戴瀚漠,有點愣神。
戴瀚漠說,“因為你喜歡和我在一起,想和我在一起。”
“你有妄想症吧。”謝半悔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站起來就走。
“謝半悔,我沒那麽差勁吧。”戴瀚漠沒起身阻攔謝半悔,他彎腰仍舊坐在餐桌旁,姿勢沒變過,“承認喜歡我,就那麽困難嗎?”
“我們不可能。”謝半悔說。
戴瀚漠糾正她,“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我們可以分開。”
“那是以後的事情。”
戴瀚漠放下碗筷,他側身坐在凳子上,“我問你,你現在,想和我在一起嗎?”
“戴瀚漠你別幼稚了,你知道我們在一起會有多大的阻力嗎?沒人會同意的。”謝半悔提醒他。
戴瀚漠繼續問,“你喜歡我,對吧?”
“戴瀚漠,我們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你知道我家的麻煩事兒,我爸媽到現在沒有離婚。我爸随時可能會找到我們,會再次颠覆我的生活。”謝半悔用力咬緊牙齒,快速說,“你不該辭職,你是在自毀前程。”
“你想試試和我在一起嗎?”戴瀚漠站起來,走到謝半悔面前,“像正常人那樣相處,過正常人應該過的日子。”
他們本就是正常人,就該過正常人的生活。
這是多麽大的誘惑力啊。
“我配不上你。”
謝半悔哽咽着說出口這只有在憤懑不平的夜晚,才敢拿出來咀嚼的五個字。
一無所有的謝半悔,怎麽去匹配光鮮亮麗的戴瀚漠,他們又能走多遠。
“別哭。”戴瀚漠微微弓腰,用拇指頭肚兒蹭掉謝半悔眼角的眼淚。
他的溫柔,惹得謝半悔哭得更厲害,閉着眼睛,張大嘴巴嗷嗷叫。
“知道我為什麽要從設計院裏辭職嗎?”戴瀚漠看着謝半悔耍賴一樣的眼淚,心疼不已。
謝半悔睜開淚眼,看着他,“為什麽?你受排擠了?”
“我說過,我可以接受異地戀,但距離必須在一千公裏以內。”戴瀚漠溫聲說,“江城太遠了,所以我來了。”
謝半悔抱着戴瀚漠的腰,埋首在他懷裏,“你不用辭職啊,我可以去江城啊。”
“因為不想讓你從頭再來啊。”戴瀚漠說,“困難、麻煩的事情,放着,我來。”
十一年了,謝半悔為什麽還在和戴瀚漠糾纏。
是真的甩不掉戴瀚漠嗎?
姚夢蘭和戴瀚漠都看出來了,是謝半悔态度不堅決,她喜歡戴瀚漠,她舍不得和他真的此生再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