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梅啓君那沉重的一叩首,讓月賦雨有些良心不安。她看得出梅啓君不甘心。在神作中,梅啓君原就是趙雲歸的良配。雖說神作劇情崩壞,三觀不正,但只要撇開穿越女出現後的部分,月賦雨還是能讀出那麽零星梅啓君對雲歸的感情的。
奈何這世上,最經不起考驗的便是人性。
月賦雨低眉錯過梅啓君那飽含遺憾的視線,靜靜地走神,不再顧什麽身側的喧嚣。只要這一切與雲歸無關了,她便懶得上心去聽些亂糟糟的閑話。國主既是下旨賜了婚,便是不再存什麽變數了。雲歸在此世,該是能得到配得上她才學的安穩。
“父皇這般便是敲定了梅公子的婚事麽?”好事的詩天歌一開口,便是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層浪。
國主的女兒一開口,圍觀的臣子立即為她鋪好臺階:“不知公主對梅公子的婚事還有何高見?”
能旁觀月賦雨終試的臣子多是在朝中沉浮了多年的主兒,故而在月賦雨開口時,便知曉國主會許了她的要求。但,若是天歌公主再強行介入,那原本清晰的局勢,便是有些看不清了。
“高見倒是談不上……天歌萬萬不敢在父皇面前獻醜……天歌只是方才看到涵微小姐在暗處輕輕蹙了蹙眉……天歌想,婚事原是成人之美,若父皇只單單估計了賦雨妹妹的想法……怕是有損父皇您的美名呢……”詩天歌巧笑嫣然,“詩國自古是以詩才定尊卑……”
“那依照天歌姐姐的意思,是要讓詩國女子來一場賽事,以便決出梅公子的妻妾麽?”月賦雨見詩天歌出面阻撓國主賜婚,眉頭禁不住皺了皺。她倒是不曾記得神作中有些過詩天歌心悅梅啓君。梅啓君在神作中雖是貴女們的死穴,卻從未得到過詩國公主詩天歌的青睐。
月賦雨思來想去,心中竟是有了個模糊的輪廓。許眼前的這位詩國公主有和賦雨娘親一樣的喜好——不愛詩才愛将才?
“這又有何不可呢?”見月賦雨出了聲,詩天歌挑眉看了月賦雨一眼,進退有度道,“賦雨妹妹想助挽香小姐一臂之力自然是好的,但賦雨妹妹莫要忘了,這天下心悅梅公子的可不止挽香小姐一人啊……”
“嗯……”月賦雨偷偷看了方才趙雲歸所處的方向,發覺已是無人,随即低聲道,“那賦雨也不敢有損國主美名……賦雨聯天歌姐姐奏請國主為梅公子舉行一場選妻之試,以便顯我國威。”
月賦雨話音一落,四周便瞬時又靜了下來。陳挽香是眉頭緊鎖,梅啓君則是迅速把視線轉向國主的方向。
梅啓君視線一轉,他便暗覺通體發涼。
國主似乎正在觀察他?
“好!好!好!”突如其來的撫掌聲卸掉了國主雙目中的寒冰,也把全場的視線集中到撫掌人身上。
視線一移到撫掌人身上,月賦雨就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滑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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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告訴她,弑國的貴客竟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現在她府上的桃葉呢?
“桃……”稱呼還未出口,月賦雨以聽到弑國貴客給予她的支持。
“詩國國主,本将軍也想一覽詩國貴女的風采,不知國主是否會給本将軍這個機會?”
桃葉雲淡風輕地神色震得月賦雨魂不守舍。
這真是她看得那本神作麽?她可不記得那神作裏有什麽女子為官的設定啊。
月賦雨想得入神,以至于忘記了她正活在一個運轉的世界中。故而,當她将注意力集中到身側時,梅啓君的選妻之試已經敲定了日期,定在下月。
“既是此事已決,那本将軍便先行回國了。”桃葉的聲音落到月賦雨的耳中,顯得格外突兀。
她怎麽方才沒發覺坐在高臺下的弑國貴客便是桃葉呢?
月賦雨正打算看一眼桃葉,卻聽到國主沖着桃葉道了聲:“辛苦将軍了。”
而後便是國主與重臣離席,捎帶着幾位貴女一同在彥園宴飲。
月賦雨只道彥園是傳道授業解惑之地,卻不知這彥園內也有一流的廚子,一流的庭院,經得起一群權貴折騰。
一番觥籌交錯,月賦雨始終想尋到一個契機與桃葉說上幾句話,卻始終沒有如願。月賦雨發覺桃葉那麽近,又那麽遠……不過幾個時辰,她們之間的距離已然橫亘到高不可攀。
似乎是桃葉決定了她月賦雨的命運呢?月賦雨覺得桃葉與國主的對話連累了她的味覺,以至于她吃她最喜歡的醬鴨,都味同嚼蠟。
“還望國主如今日這般厚遇郡主。”桃葉笑裏藏刀的模樣膈應得月賦雨只敢低頭看着屬于自己的瓷碗。
“孤在世一日,賦雨自是安穩一日。”國主當着群臣所說的話,像兩團棉花一般,塞住了月賦雨的耳朵。
左史記言,右史記事。凡是能被國主擱在明面上的東西,都是會随着這個王朝蜿蜒而下……
月賦雨實在沒什麽需要再擔心的了。她似乎只要安心在詩國這個國度養老便是了。什麽桃葉,什麽弑國,什麽郡主……這些都與她沒什麽關聯了。
她繃緊的神經,終是可以松了。
“恭喜郡主了!”
“恭喜郡主!”
一聲高過一聲的敬酒讓月賦雨迷醉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陌生到她睜眼就看到了一個不可能看到的人。
雲歸?
雲歸似乎正在一庭院內守着一個婢子?月賦雨不想管什麽婢子,她只想把那跪在地上的女子拉起身。
下雨了,地是濕的,跪着會着涼……
可月賦雨一伸手,便發覺自己拉空了?是雲歸是虛的,還是自己的是虛的?
月賦雨想不明白。
她的腦子已經快成一團漿糊了。
“賦雨妹妹……賦雨……月賦雨……”
伴着雨聲越來越凄婉的呼喊聲逼得月賦雨看清了躺在地上的人。
躺在地上的人似乎是自己啊?
用視線描摹着倒在血泊中的人的五官,月賦雨忽然對趙雲歸的苦痛感同身受。
雖然她似乎不是那個牽動趙雲歸心緒的人,她卻無比向往着,那個人就是她……
不……不。那個人怎麽會是她呢?
她作為一個洞察了全書的人,怎麽會舍得丢下趙雲歸一個人,讓她難過?
月賦雨淚眼婆娑地放任着視線從趙雲歸頭上的玉簪流到她鋪陳在地上裙擺。
她能确信她在夢中了。
這必然是她腦中對神作一個經典場面的還原。
“雲歸——”
月賦雨喃喃着趙雲歸的名字,想踏步到趙雲歸身邊,卻看到一道白光,守夜嬷嬷守在她眼前。
“郡主可是又做夢了?”守夜嬷嬷臉上的褶子擠在一起,留個了月賦雨一個笑臉,“國主派人來信兒,說郡主昨日辛苦了,可得好好養幾天……國主還特許郡主過幾日再去彥園……”
“去彥園做什麽?”月賦雨揉揉眉心,剛想問桃葉怎麽不在自己的身側,卻突然想起那弑國将軍和她說的,桃葉不過是個代號。
“嬷嬷可是為賦雨備下了新桃葉?”月賦雨轉言。
“郡主又說傻話。桃葉哪裏有新舊呢?”守夜嬷嬷疼惜地摸了摸月賦雨垂在身前的青絲,“桃葉一直在門外候着呢,沒有郡主發話,她那妮子可是萬萬不敢踏入這竹舍的……”
“那便讓她進來吧……”月賦雨擡目看着金絲勾勒的床簾,不敢轉視線。
明知道踏近屋子的人不是原來的桃葉,她又何必去期待呢?
“郡主安……”
熟悉的面龐,熟悉的聲音……連那小心翼翼絞着帕子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
月賦雨震驚地望向守夜嬷嬷,卻發覺嬷嬷雙目已是完成了月牙:“郡主,快讓這妮子起來吧。她昨日可是在門外站了一晚上。”
“唔……”月賦雨壓着心頭萬千疑問,慌亂着讓桃葉起身。她可是一直惦念着這個不明不白消失的小丫頭呢!
“還不快快起來!”
“謝郡主!”
桃葉溢于言表的雀躍讓月賦雨精神一振。
那個一月一試的終試終于過去了!她終于可以好好緩幾日了。也許前些日子的怪誕事,皆是守夜嬷嬷與國主還有那弑國将軍三方博弈的結果。現在一切都好了!她可以安安分分尋雲歸逍遙些日子了。
月賦雨如是想着,用過餐飯,便匆匆去趙夫子府邸尋趙雲歸。卻不料雲歸并未在府上。據前去遞送拜帖的婢子道,雲歸小姐因心神不寧,特去了百丈寺問經。
問經啊?
月賦雨撓頭把自己從頭丈量了一番,确定自己沒有幾分慧根後,決意就呆在郡主府,等着雲歸回來。
等人的時間總是漫長的。
月賦雨倒在屋內囫囵過了幾日,便琢磨着雲歸去寺廟會去問什麽經。
縱然婢子答,她們對《金剛經》,《心經》之類的經書一無所知,月賦雨還是想尋些雲歸喜歡的東西,投她所好。
直至,月賦雨尋經的消息傳到梅啓君耳中,趕巧,梅啓君發覺自己府上有本趙雲歸甚是喜歡的經書……
一切便又發生了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