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宮門外候着?
有這般倉促的婚事麽?
未等月賦雨把滿腹的困惑問出口,宮中的婢子便已盡心地為月賦雨蓋好了蓋頭。
蓋頭一蒙,月賦雨只得由婢子攙扶着,朝宮門去。
設宴的地點距宮門不遠。故而,月賦雨與趙雲歸行了數步,便到了宮門。
一到宮門,月賦雨便聞方吾之要趙雲歸上車先行前往方府。而後,便是一幹婢子随着趙雲歸一同離去,僅把月賦雨與方吾之留在宮門口。
“郡主……”
隔着蓋頭聽方吾之講話,月賦雨暗察到久違的熟悉感。
“方将軍。”沒有撤下蓋頭,月賦雨安安靜靜地站在方吾之身側,等着聽他說要自己為妻的緣由。
“多謝郡主今日成全末将。”方吾之尋了個俗氣的話頭。
甲胄摩擦的聲響讓月賦雨蹙蹙眉:“将軍此時可是未着喜服……”
“末将甲胄在身。”方吾之朝着月賦雨方向一拜,“故而委屈郡主與雲歸小姐……”
“婚事不能壓後麽?”縱然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婚禮,月賦雨卻絲毫不期望辦得過于寒酸。特別是,這是她與雲歸的婚事。
“嗯……”月賦雨的話讓方吾之靜默了良久。
待到有馬蹄聲從遠處穿來,方吾之才低聲應道:“不能。”
“那……”月賦雨還想再言,卻被方吾之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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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郡主一定會滿意此次婚事的。”擡目望着眼前一身喜服的月賦雨,方吾之淡淡一笑,“郡主,末将此番便要往邊關去,還請郡主不要記挂末将。”
“邊關?”月賦雨還未回過方吾之言語中的意思,便又聞方吾之道,“吾之父母雙亡數載,本無心娶妻。所幸家有良田廣府,還請郡主一一笑納。”
話罷,方吾之擡目望了望不遠處的旌旗,翻身上馬,揮鞭朝着城門而去。
聽到揮鞭的聲響,月賦雨匆忙拉下蓋頭,卻僅看到一陣飛揚的黃土。
這是她不去弑國的結果麽?
月賦雨努力地瞪大眼睛,想把整個宮門都塞到視線裏。
“王,該去方府了。”
桃葉扶住了月賦雨的手臂。
“你怎會在這?”
月賦雨錯愕地望着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女子。她以為這女子早已回弑國了。
畢竟她已經拒絕了弑國國主的好意。
“回王。國主有命,若是王不去弑國,那桃葉便需要再在詩國伴王一年。”桃葉沖着月賦雨一笑,“原來郡主府的桃葉已然被奴送出府了。故而,王您今後喚奴桃葉便是。且奴要禀告王一聲,如今郡主府的人皆是弑國的人。因王您要與方将軍做妾,故而桃葉已擅作主張地把府衆都調到了方将軍府上……此事已支會過方将軍,還請王您莫要介懷。”
“那此時方府在……”月賦雨在桃葉的提攜下,登上了郡主府的馬車。
桃葉緩緩伸手撩開車簾:“回王。方府此時正在宴會賓客……”
“你的意思是,此次婚事當真?”月賦雨聽着車輪滾動的聲音,暗覺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是。”桃葉跪在月賦雨面前,低聲應,“詩國國主體恤方将軍為國操勞,故而……”
“是嗎?”
月賦雨閉目斜靠在車窗上,靜靜等着方府的人來迎接。
她不知道桃葉說的是真是假。
但月賦雨希望桃葉說的是真的。
車輪轉過一圈又一圈,轉得月賦雨閉緊了眼,陷入了無邊的迷夢。
迷夢裏有一個又一個趙雲歸,一個又一個的月賦雨。
“你後悔了麽?”
迷蒙地對上眼前兩個長相相同的趙雲歸,月賦雨敏捷地起手捉住了居左那人的手。
“賦雨為什麽要後悔?”
“你沒有發現我們已經不同了麽?”居右的雲歸淚光楚楚地忘了月賦雨一眼,伸手指責道,“當年你眼中的雲歸可是我這樣的……”
居左的雲歸笑:“可你終究是少了一絲靈氣。”
“靈氣是何物?”居右的雲歸伸手去拉月賦雨的手,“你可是還記得,你曾在《雲歸啓君傳》中寫出了我?”
“可是我喜歡她呀!”月賦雨望着居右雲歸的眼睛,一字一頓,“寫的時候,我或是喜歡你。但,當我活到這書中,我卻更喜歡眼前這個随着我一同變化的雲歸……”
“是嗎?賦雨,你終究還是喜歡上了變化”兩個雲歸同時展顏,“那便好了!”
話罷,月賦雨便看到兩個雲歸瞬間合成了一個守夜嬷嬷。
“賦雨,記着你說過的話!否則,你定然是會後悔的。”
後悔?後悔什麽呢?
月賦雨迷迷糊糊地想着,卻聽到了一些原本不該聽到的聲音。
“将軍何處?”
這是雲歸的聲音麽?
“回夫人,将軍今夜收到急令,已是夜赴邊城了。”
“唔——”趙雲歸坐在居室內,映着紅燭,笑道:“即是夫君已去,今夜便擺宴與妹妹小聚吧。”
“是。”婢子應過一聲,便帶着滿室的婢子退了出去。
逢諸婢子退去,月賦雨睜眼,正巧撞上了趙雲歸的眼睛。
“雲歸姐姐……”月賦雨低喃。
“賦雨妹妹定是想不到雲歸與那方公子也是就相識吧……”趙雲歸見婢子退去,立即坐在榻側,握住了月賦雨的手,“今夜,姐姐有些許話想說與妹妹聽。”
“不知姐姐想說什麽?”月賦雨擡頭望了望大紅的羅帳,心中皆是不可思議。她記得方吾之走之前說過,他府中并無能操辦婚事的長輩。
“姐姐想說……”趙雲歸哽咽,“妹妹護姐姐,真是辛苦了……”
“嗯?”月賦雨不解地伸手去拭趙雲歸的淚,“姐姐在說什麽胡話……”
“妹妹該是忘了一些事。”趙雲歸低聲道,“妹妹許是一直以為自己在一部書中?”
“嗯?”見雲歸應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月賦雨蹙眉,“姐姐說什麽胡話,姐姐有父有母,有親有友,如何會是在書中……”
“妹妹何必诓我?”趙雲歸聞月賦雨不願應下心中所想,眼淚又是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守夜嬷嬷已是将妹妹的過往盡數告與雲歸了……守夜嬷嬷臨終寄言,若是昨日百花宴妹妹不來,那雲歸便是該嫁與梅郎做妻……若是妹妹來了,那雲歸便是該跟着求娶妹妹的人作妻……除此,雲歸便會渾渾噩噩,不知今世何世,所活為何物……前些日子在嬷嬷墳頭遇妹妹,姐姐便思,此世到底是真,還是幻,雲歸到底是真人,還是不過是妹妹筆下的一縷孤魂……坦言告之,妹妹前世與姐姐相伴數年,道高山流水尚不為過,再添言妹妹才品俱佳卻視才名為泡影……雲歸便常以為不如……”
“守夜嬷嬷到底與姐姐道過些什麽?”月賦雨聽着趙雲歸提起前世之事,便覺得頭暈目眩,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束縛中掙脫出來。
見月賦雨有了不适,趙雲歸連忙與月賦雨斟了一杯茶:“嬷嬷道,若是妹妹與雲歸嫁與了一人。那雲歸便只需與妹妹厮守便是。”
“厮守?”月賦雨心頭一喜,“嬷嬷真是這般言的?可若是那方将軍回來……”
“妹妹莫要憂心……”趙雲歸含笑,“那方将軍便是早年在郡主身邊的桃葉啊!雲歸初遇妹妹時,蘭澤便認出了桃葉不是女子。故而當年桃葉故意落了梅公子的面子,以期他收斂,莫要來招惹郡主……”
“是嗎?”月賦雨嬉笑着環住趙雲歸,“這些你是如何知曉的?”
“都是守夜嬷嬷與雲歸言的。”雲歸揚手滅了屋內的燭火,“妹妹還是早些歇息。終究是操勞了一日。”
“好。”
被人關照着睡到內側,月賦雨只道自己與趙雲歸又回到了百丈寺同榻而眠的時日。
待到天明,與雲歸互為對方梳起婦人的發髻,并桌案吟詩作對,彈琴詠賦。
月賦雨體味到久違的安适。
凡此過了六七日,再同雲歸攜友登高臨遠,四處求仙問道,月賦雨只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
又過得三四月,逢着京都落雪,月賦雨又與趙雲歸在方府設宴,邀得衆貴女在堆出二三雪人。
如此嬉鬧,到來年四月,二人便是情深漸篤。
時日,月賦雨正欲與趙雲歸前往百丈寺再觀芙蕖,卻驚聞婢子道府門外有将士求見主母。
聽聞有将士來,月賦雨與趙雲歸皆是一愣。
雖二人皆記得她們居的是方府,但卻早是忘卻了方府還有一個方将軍。
“姐姐還不快快接見送信的來客?”月賦雨環腰與趙雲歸一吻,眉間含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姐姐莫慌……”
“姐姐有何可慌的?”趙雲歸癡癡看過月賦雨一眼,心中卻是劃過了萬端思量。依着前世的記憶,此刻她,早已是死透了。凡此一年,皆是借來的命數。她又有何懼怕的?
成婚那日,她與賦雨說的輕巧,卻終究難将當年嬷嬷與自己說的話說出口。
賦雨定是不知,她是因自己才困在書中。
自己離世之時,便是賦雨離書之日。
唉。
終究是自己貪心呢?
努力回想着幾月來的歡愉,趙雲歸含笑把月賦雨安排到一側坐好,而後便命婢子邀拜見的人入府。
拜見的将士一身風霜,看得趙雲歸與月賦雨皆是一身不忍。
“壯士辛勞了……”揮手命婢子與将士奉茶,趙雲歸端坐在上座,也端起一杯茶,徑直擺足了當家主母的派頭。
不知來人底細,穩妥一些為好。
“夫人……”拜見的将士接過茶碗,隐約能看到其瞳仁裏閃爍的淚花。
“将軍戰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 ?? ω ?? )14萬了。哇咔咔,還有兩章左右。可能有些糙……辛苦親們努力腦補……
☆、結局
從邊關遠道來的将士一面痛哭流涕,一面講清了方吾之的死因。
聽着将士描述方吾之以一敵百,殺了弑國幾十個将士,月賦雨打心底還是對那個跟在自己身側的男扮女裝的男子生出幾分敬佩。
“因方将軍久守邊關,我們便依着方将軍遺願,将他與兄弟們埋在了一處。還望夫人們節哀呀!”将士說完最後一句,便抹幹了淚,匆匆要回邊關。
支會賬房給将士三十兩銀子,趙雲歸與月賦雨一同送将士出府。
目送着将士的馬蹄如離弦的箭一般離去,趙雲歸與月賦雨齊齊松了口氣。
聞到丈夫的死訊,本是該悲傷的。
但月賦雨與趙雲歸卻是難以按捺心中的歡喜。
縱然,這種歡喜是建立在方吾之離世的基礎之上。
趙雲歸想過無數次,若是方吾之回京了,她是該以夫妻之禮相對,還是該無視之。若是以夫妻之禮相對,那便是委屈了賦雨,若是無視之,這是委屈了方吾之那七尺男兒……
如今,一切的糾結都因方吾之的死訊而煙消雲散了。
“賦雨妹妹……”趙雲歸跟在月賦雨身後,邁進方府,快速地上好門栓,“雲歸終于沒有什麽好怕的了……”
“原來姐姐一直在怕?”瞧着趙雲歸一副苦盡甘來的模樣,月賦雨抿唇偷笑,“姐姐委實太過于膽怯了……方吾之當日敢求娶我,定是早料到了這天……”
“這是為何?”趙雲歸不解。
端盤子從庭院過的桃葉笑着應道:“雲歸主子許是不知,那方吾之原就是先帝留在王身邊的眼睛。”
“就你嘴碎!怎得又喚起姐姐‘主子’了?”月賦雨嗔怒。
“是是是。夫人……”桃葉沖着月賦雨一行禮,道了句合月賦雨心意的稱呼。
自方吾之離京後,桃葉一直想喚趙雲歸‘王妃’的,奈何月賦雨不許,才作罷。
“呵……”見桃葉在月賦雨的淫威下又喚了自己‘夫人’,趙雲歸面色一赭,作勢要走,卻被月賦雨伸手環住腰。
“賦雨的好姐姐,桃葉方才可是喚了姐姐‘夫人’呢……”月賦雨讨巧地攔住趙雲歸的去路,又使眼色讓桃葉離開,“姐姐可是不能要妹妹吃虧……”
“怎麽?妹妹莫不是還想像前日吃醉了酒那般要姐姐喚你‘夫君’?”趙雲歸彎眉,“夫君剛過世,此時這般行徑,卻是使不得……”
“使得,使得。”月賦雨含笑打斷趙雲歸,正要再讨甜頭,卻聽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傳旨咯——”
宮裏的消息比方府快。
詩國國主一知曉方吾之的死訊,便迅速傳來旨意要月賦雨與趙雲歸去尼姑庵為方吾之守節。
去尼姑庵的消息來得突然,突然到月賦雨與趙雲歸都沒來及為方吾之難過,便要順着詩國國主的意思,前往尼姑庵。
尼姑庵的日子較方府要難過些。
好在方府原就是弑國國主贈與月賦雨的人。
所以月賦雨一去尼姑庵,那群人便也跟着到了尼姑庵伺候。
尼姑庵不比百丈寺。
百丈寺是貴人參禪的地方。
尼姑庵只是要節婦苦修。
呆在尼姑庵的前兩月,月賦雨一直擔心趙雲歸吃不了荒山野嶺的苦。
好在趙雲歸不似月賦雨想的那般嬌貴。
縱然趙雲歸在來這荒郊野嶺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她卻從不覺得這離群索居的日子有什麽苦處。
相反,過着些‘日暮蒼生遠’的日子,趙雲歸頗有所得。
躬耕時來,她發覺賦雨真是個品行極佳的妙人。
若是說之前喜歡賦雨,是貪戀賦雨待她好,那此時說喜歡,便是當真的欽慕了。
有婢子時,不覺燒柴打水有情誼,有家財時,不知柴米油鹽貴。
若是沒有此遭經歷,趙雲歸也斷斷不敢言月賦雨是詩國貴女中的翹楚。
大抵詩國沒有幾人知曉,這世間的女兒,除了姿容,才藝,還有其他值得欽慕的地方吧!
好在,這個人的心全在自己身上……
想着眼前這人或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趙雲歸對不遠處忙着澆菜的月賦雨又生出了幾分好感。
“夫人,快別笑了!”
見自從到了尼姑庵,自家王妃便得了傻笑病,桃葉心頭的是崩潰的。
她可是記得清楚。
三個月前,自家王妃還是笑不露齒的端莊麗人呢。
“桃葉便是莫要笑話雲歸了……”見自己呆笑被桃葉抓包,趙雲歸不禁低眉一笑,迅速起身去月賦雨身旁,握住月賦雨的手腕,一同灑着些水,澆灌草木。
她是當真喜歡上這個人了呢……
“怎麽,桃葉又與姐姐亂說話了?”手背上的溫熱讓月賦雨的嘴角彎了彎。
尼姑庵的日子真是逍遙啊。
雖然沒有绫羅綢緞,但勝在不用趨炎附勢,更不用俏人臉色。
盤算着沒廚子,她與趙雲歸已是自創出三十多道珍馐,月賦雨甚是得意。
她家雲歸的資質定是這個世界最上乘的。
不然,怎會在十幾日就無師自通了她學了五六年的廚藝呢?
月賦雨暗笑着轉身到趙雲歸的嘴上偷了個香。
嗯,似乎有酒味呢?
“姐姐可是偷酒吃了?”月賦雨借着夕陽,端詳着趙雲歸臉上的薄紅。
“是吃了些,可是不多……”趙雲歸彎腰拉着月賦雨的手又要舀水,卻被月賦雨阻住。
“姐姐怎可這般不解風情呢?”
趙雲歸挑眉:“那妹妹是要如何呀?”
“要這樣……”月賦雨低笑着湊到趙雲歸懷中,仰面與趙雲歸貼到一處,喃喃,“姐姐口中的味道真好……”
“是嗎?”趙雲歸借着身後的竹枝立好,“妹妹也不差呀……”
“嗯……”聞雲歸贊了自身,月賦雨笑問:“如此一世可好?”
“妾生得所愛,一世複何虞?如此安穩一世,便是雲歸所求的……” 趙雲歸笑,“但若是老了……”
“老了有何不好……”月賦雨巧笑堵住趙雲歸的嘴,“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是時,花正好,霧正濃,晚風乍起,添得風月無邊。
作者有話要說: (- v -)還有一個坑爹的結局喲……2333333
☆、不正常的結局
尼姑庵一日,世上已千年。
月賦雨與趙雲歸在山中過得快活,卻阻不了不懷好意的男人來攪局。
當第三封婚書經詩國國主手送到月賦雨面前時,月賦雨已然不能忍梅啓君的恬不知恥。
整日遣沈涵微來當說客也就罷了,還非嚷嚷着說自己喜歡上沈涵微的原因是讀了雲歸的《詩理》。
月賦雨打死也不會承認她弄丢了雲歸的《詩理》。上次雲歸借言要看她以前贈自己的《詩理》,月賦雨只得拿多年前守夜嬷嬷與她的那本充數。
但,誰能告訴她那本《詩理》怎麽會是一本洞房讀物呢?
搖頭甩開不痛快的過往,月賦雨果斷地派桃葉給弑國國主送了一份信,要她邀自己與雲歸去弑國。
詩國國主是個講究效益的人,故而,月賦雨寫罷信不過十日,便迎來了弑國的使節。
跟着使節拜別詩國國主,月賦雨對梅啓君灰白的面色甚是滿意。她終究還是拐走了梅啓君命中注定的婦人。
聽說沈涵微近些天的日子不好過?果然,剽竊者和才子的幸福只能停留在結婚那天。
從詩國到弑國有近十天的路程。
到弑國都城,月賦雨與趙雲歸受到了弑國國主的親迎。
“桃葉……”看着眼前那兩張熟悉的臉,月賦雨瞪大了眼睛,“方吾之?”
趙雲歸遲疑片刻,道:“夫君?”
“月王莫要亂語。這可是我弑國的王夫!”弑國國主霸道地擋在方吾之身前。
“郡主與雲歸小姐可是安好?”方吾之握緊弑國國主的手,讓開道路讓趙雲歸與月賦雨進城,“郡主的府邸已是安排好了,是弑國除宮城以外最大的府邸……郡主既是來了弑國,便勞煩郡主去一趟國廟……”
“國廟?”月賦雨與趙雲歸對視一眼,應下了方吾之的托付。
待到府邸休息了幾日,又帶趙雲歸在弑國國度游覽過一番,月賦雨依照約定,跟着弑國國主派來的人前往了國廟。
弑國國廟許是弑國最宏偉的建築。
弑國國廟修建在山頂上,讓人望而生畏。
一邊抹汗,一邊攀登。
待到月賦雨登頂,她已是有些虛脫了。
“王,可是要飲些水?”
“不用……”月賦雨謝絕婢子的好意,擡腳走進了弑國國廟的大門。
弑國國廟像家祠,裏面擺得是歷代弑國國主的牌位。
月賦雨一打眼,便瞧到第三排第四個便是她父親的。
“王可是要去看看?”婢子恭敬的模樣引得月賦雨上前去細細打量那塊帶着字的木牌。
木牌下面似乎有個木盒?
木盒似乎還上了鎖?
鎖……
看着那熟悉的木盒,月賦雨想到了守夜嬷嬷給她的那把鑰匙。雖說一把鑰匙開一把鎖,但她隐約覺得那把鑰匙也是這把鎖的鑰匙。
不待婢子開言,月賦雨娴熟地開箱。
箱子一開,月賦雨便看到婢子的動作滞到了半空中。
停住了?時間停住了?
“你……”月賦雨試着喚了婢子一聲,卻發覺婢子沒有任何反應。
無可奈何,月賦雨只得把注意力集中到木箱裏。
木箱裏有兩本書,一封信。
書分別是《雲歸啓君傳》、《才郎獨寵嬌妻》,信是守夜嬷嬷寫與月賦雨的。
思及上次觸到《雲歸啓君傳》,它便化成了金粉,月賦雨只得伸手去拿信。
信封的觸感一到手心,月賦雨立即獲取到了信裏的信息。
原來她穿的不是她寫的書。
月賦雨屏氣坐到弑國的國廟裏打理守夜嬷嬷信中的邏輯。
她确實寫過一本叫《雲歸啓君傳》的才子佳人小說,趙雲歸與梅啓君也确實是她筆下的人物。她也确實穿了一本穿越神作,神作的書名是《才郎獨寵嬌妻》。
神作是根據《雲歸啓君傳》改編的,主筆人是硁坑。
硁坑是守夜嬷嬷的筆名。
伸手摸過《才郎獨寵嬌妻》,月賦雨的雙眸有些失神。
原來,她在穿書前就認識守夜嬷嬷。
守夜嬷嬷在書外的世界裏,是一個小說複原實驗室負責人。她一生最大的功績就是把《雲歸啓君傳》從一本無人問津的小說,改編成一本神作,還使它實現了精神層面的立體還原。
筆下的文字從抽象變為具象,原是所有作者的榮耀,因其《才郎獨寵嬌妻》的還原效果拆散了原書情侶趙雲歸與梅啓君,引發了原書作者,即月賦雨本人的強烈不滿。
是故,自己與小說複原實驗室抗議過了人生最後的十年。
十年呀!十年!
靜靜地追憶着自己前世對書中趙雲歸的執念,月賦雨嘆了口氣。
她記起自己在前世是壽終正寝的時候,被守夜嬷嬷拖入了《才郎獨寵嬌妻》的世界。
原書作者自然是對原著有執念的,故而她不能接受同人,也不能接受戲言,故而她想盡辦法去把原作複原,讓梅啓君與趙雲歸終成眷屬。
無奈每折騰一次,書內的情節便更豐滿。
浏覽着守夜嬷嬷傳遞的,一張又一張屬于自己的,遺憾的面龐,月賦雨痛心每一世趙雲歸都因自己下場戚戚。
坦言,實驗室的負責人對自己甚是大度——每次失敗後,都任着自己重來。
但重來似乎并不能改變什麽。
記起在前次慘死後,自己選擇以自己的失憶的方式交換趙雲歸重生,月賦雨嘴角含笑。
她終究是給了自己喜歡的人,最好的結果。
“你們改的不錯。”
月賦雨仰頭看着弑國神廟裏一條又一條躍動的光線:“我很喜歡。”
話罷,月賦雨伸手摸了摸《才郎獨寵嬌妻》的書頁,旁觀着書頁散作金粉蕩于空氣中。
她穿書前孤獨,所以獨愛那筆下的人物。
如今有了雲歸,她便不在意那些虛的。
守夜嬷嬷臨死前說,她來不來弑國都會後悔。
守夜嬷嬷錯了。
她才不會後悔呢。
這世上哪有比和自己幻想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
“王可是看好了?”婢子的聲音告訴月賦雨,這個世界的鐘又開始走了。
“嗯。”月賦雨應了婢子一聲,又在國廟中立了片刻。
弑國似乎是那兩本書之外的世界呢。
想着雲歸正在府邸中等自己歸去,月賦雨心底一暖。
當年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今日,她便是要踏着明月而歸了……
………
“嘀——嘀——嘀——”
忙碌的機械音環繞着整個實驗室。
實驗室的負責人冷靜地分析着屏幕上的數據:“抹掉了月賦雨穿書的記憶,改造讓她以為自己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達令,你給這個月賦雨這個文件加了密碼?”負責操作的實習生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
“對。”負責人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睛,“我想守護一下月先生的愛情。”
“哈哈哈……難為你這麽理性的人……”實習生好奇,“她們會在一起多久?”
“她們阿……”負責人坐在轉椅上轉了一轉,“嗯……只要實驗室存在,她們便會在一起……至于時間……虛拟的世界,一瞬長于百年啊……這也算是我們實驗室對月先生的補償吧……”
“哎,我還好奇為什麽月先生剛穿書時老是忘事?”
“嗯,除卻模拟系統不穩定……月賦雨預設就是個被毒壞腦子的傻子郡主呀……”
實習生悄悄看了負責人一眼:“唔……方才月先生還在心裏稱呼您‘守夜嬷嬷’呢!”
負責人一臉尴尬:“好了,好了,你可千萬不要把我修改數據的事說給別人聽。《才郎獨寵嬌妻》的市場推廣就要開始了……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試玩‘沈涵微’這個角色呢……”
作者有話要說: 終言:
此書,拙于我手,誠于我心,彙諸君之才智,感言之時,神經情難自抑。
願諸位看官看完終章所感為原來如此,緣來如此……
所見即緣,感謝鹹魚君,S君,名字君,圓臉君,千含君,以及其他一票奇奇怪怪君——丢雷破費,悉心捉蟲,不吝賜教,苦心斧正,心謝之,無汝,便無此書。
願諸位笑口常開,身心常健。
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下本再見。
——神經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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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思想史上有很多悖論與道德困境。這本書的結尾就留給大家一片空地,希望各位能在其上播種出自己思想。
這本書寫得薄,可能撐不住神經的想法。
但探讨的問題大概是:
1.人能創造出适合自己的伴侶麽?
2.改編作者如何才算是良心?
3.該不該讓活在書中的人知道自己的世界是虛造的?
4.作者該如何對待自己寫出的文字呢?
5.叢林法則是否可取?
6.人道主義與叢林法則是否殊途同歸?
7.親兄殺父之仇要不要報?
8.父母該不該給子女,父母以為的幸福的生活
9.人生是該選擇自定義,還是選擇标配?
10.人生的遺憾是否在于不可以在已知的世态的情況下重來?
孔子著春秋曾言:微言大義。神經俗世一蚍蜉,薄生載筆。随便寫寫,聊已□□。親們當一個尋常言情小說看過也得。不過是個故事。可能文筆不佳,過渡生硬,但勞煩看官口下留情。
神經拜謝。
另此書開文八月,結文十二月,歷時四月,僅十餘萬字神經慚愧。原文框架許有三十萬餘,奈何為俗世所累。故簡寫之……文自随心,故情感情節皆略顯粗糙,有待潤筆……但所幸故事尚且寫完,大梗無纰漏……許有伏筆未用,辛苦諸位看官自行腦補。因在《帝後》一文中寫過太多日常,故而,神經餘文皆喜情節走之,望諸位看官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