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确定是下下簽?”
徐長歌問着方丈, 視線卻偏向大殿門口。
那不是馮長樂麽?
挑眉看看與青河同行的馮長樂,徐長歌忽地轉身搶過了方丈手中的竹簽。
見眼前這位貴女當真奪了自己手中的竹簽, 方丈半天沒回過神。
“再搖一簽。”
徐長歌并沒有給方丈太多發愣的時機。
眨眼敦促青帝搖簽筒, 徐長歌眼中滿是笑意:“阿瀾, 你快試試!”
“不必。”輕笑着與徐長歌搖搖頭, 青帝驀地從蒲團上起身, 向方丈辭行,“有勞方丈了。”
“阿瀾!”見青帝要走,徐長歌忙趕在青帝起身前搖出了一根簽,“等等!”
“嗯”青帝聞聲回頭, 卻是又見到了一個下下簽。
沉香寺的姻緣簽制的簡單。是好是壞都在簽頭上标注的明明白白。
盯着落到地上的下下簽,青帝想到了徐長歌前世的姻緣。
而徐長歌則是絲毫未被地上的簽文吓到,反倒是喜出望外地将第二支下下簽拾到掌心。
将兩支下下簽合到一處,徐長歌起身拉着青帝,請方丈解簽:“如何?”
以為徐長歌不懂簽文,方丈的面色有些難看。
Advertisement
合掌念上一句佛語,方丈閉目道:“施主手中這根也是下下簽。”
“這樣?”徐長歌含笑與方丈還了一個禮,便拉着青帝離開。
二人未走兩步, 便被馮長樂攔住去路。
“長歌姐姐也來求簽?”擡眉偷瞄着徐長歌手中的竹簽, 馮長樂煞有介事道,“聽聞這沉香寺的姻緣簽最為靈驗, 以姐姐這般身世,定是搖了上上簽吧?”
“下下簽。”沒給馮長樂挑事的機會,青帝搶在徐長歌之前開口。
“下下簽?”馮長樂佯裝不解地将望向青河, 高聲道,“青河哥哥,什麽是下下簽?”
“這……”青河看看青帝,又看看徐長歌,臉上浮過幾分尴尬。他自是知道什麽是下下簽,但這些話又不好當着青帝的面說。
“怎麽?莫不是下下簽不好?”問了青河一聲,馮長樂有意将視線轉到徐長歌身上,“姐姐莫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才引得這簽文從上上簽,變成了下下簽?”
“怎會?”徐長歌拉住青帝的手,低頭盯住低了自己不少的馮長樂。
待發覺馮長樂被自己盯得不自在後,徐長歌冷笑着将兩根下下簽舉到馮長樂眼前。
“這可是郡主想看到的?”輕輕晃動手中兩根竹簽,徐長歌将視線轉向青河,随意道,“殿下今日也是來問姻緣的?”
“樂兒想來看看……所以……”青河擡眼望了望一言不發的青帝。
“那處可搖簽。”不喜與眼前這對男女多言,青帝指了指方丈的方向,拉着徐長歌快步走出了大殿。
被青帝牽着走,徐長歌自然開懷。但如此輕易地放過挑釁之人,徐長歌有些不滿。
緊緊青帝的手,徐長歌與青帝停在了沉香寺的偏殿前。
“阿瀾怎麽不讓我逗弄那壞丫頭幾句?”徐長歌扯着青帝的袖口率先開言,“莫不是你當真喜歡那個壞丫頭?”
喜歡長樂?
青帝被徐長歌言語弄得心底起了波瀾。
順着衣袖尋到徐長歌的手握好,青帝擡手指指偏殿古木上懸挂的五彩絲縧道:“長歌,你且看看這些絲縧多好看!”
“絲縧?”徐長歌仰頭去看,只覺得頭暈目眩。
那人又要來了嗎?
徐長歌眨眨眼,卻聽到自己在高聲道:“這些樹真矮。”
“矮嗎?”未發覺身邊人起了變化,青帝跟着仰頭望向懸挂在頭頂的絲縧,輕笑道,“或是長歌你看慣了高樹,才覺得眼前這些樹木矮!”
“只是比我當年挂絲縧時矮……”悄悄離青帝近些,徐長歌一邊松開握着青帝的手,一邊伸手欲撫從樹幹上垂下的絲線。
沉香寺挂絲縧有講究。據說,垂下的絲縧越長,越容易得償所願。
“長歌以前就來過嗎?”見徐長歌對樹上的絲縧起了興致,青帝忽地想起了那兩根姻緣簽,“可是抽過簽?”
“抽過。”徐長歌仰頭如願撫過垂下的絲縧,聲音變得渺遠,“還抽過兩次。”
“結果如何?”青帝學着徐長歌去撫垂下的絲線。
“你猜?”徐長歌趁勢撫過青帝伸在半空中的背上,眼神變得溫婉。
“上上簽?”青帝将手停在半空中,等待着被徐長歌撫遠的絲線再飄回來。
五彩絲縧在眼前搖晃,徐長歌追着搖擺的絲線,再次撫過青帝的手背。
“下下簽……”含笑給青帝一個截然相反的答案,徐長歌指尖輕點,将五指從後嵌入到青帝的指尖。
覺察到身邊人抓住了自己的手,青帝仰頭去尋,卻見那一直飄搖的絲線竟是恰好糾纏在二人指尖。
“怎會是下下簽?”青帝問得不自然。
慢慢收緊糾纏在絲線之間的五指,徐長歌輕聲道:“如何不是下下簽?”
“記得有人曾說過,長歌你搖出過上上簽!”青帝記得前世馮長樂那嫉妒的眼神,也記得馮長樂無比豔羨長歌八歲時曾在沉香寺搖出過上上簽。
“是嗎?難得從君上的口中聽到這般瑣事……”忽地從身後環住眼前人,徐長歌将下巴落在了青帝的肩頭,“那都是過于久遠的事。沉香寺的簽長歌搖過兩次,這第一次,自然是上上簽。不過君上也知道長歌是個不信命的人,所以長歌又搖了第二次!”
“第二次?”沉浸在滿樹的絲縧裏,青帝未留意身邊人的稱呼,只是聽清了身邊人确實搖了兩次簽。
“為什麽要搖兩次呢?”
依青帝所想,如這種心誠則靈的事,定然無需做兩次。
“第一次,只問姻緣,長歌得償所願。但到了第二次,長歌問了良人,得了下下簽。君上知長歌性子,自然不悅。所以長歌少年意氣,一腳踢翻了方丈的求簽攤……”
徐長歌一邊說,一邊引着青帝朝最高的枝幹上看。
“傳說絲縧繞得越高,越容易還願。長歌舊時為了将絲縧懸于高處,還将如意宮的雲深梯苦練過兩年。”
“雲深梯是什麽?”青帝明知故問。
一旁人倒也忍得了其裝傻充愣,只是輕輕解釋道:“不過是一種無趣的輕功罷了。”
“如何會無趣?”青帝想起了自己在梅花樁上練輕功的舊事,唇間不禁勾起了一抹輕笑。
見懷中人笑了,徐長歌将青帝懸在半空的手拉到腰間。
“如何會有趣?”
看看空中脫離了手指的絲線,徐長歌朝青帝脖頸吹上一口氣,點足帶着懷中人躍到了高樹的枝杈間。
“若是怕了就別動。”湊到青帝的耳際輕喃,徐長歌指着青帝眼前那生出嫩芽的枝杈道,“當時長歌就将絲縧系在這個枝杈上……”
“是被風吹走了麽?”青帝凝神去看徐長歌的指尖。
青帝原是知曉長歌會武,但從未想過長歌的輕功會好到了如此境界。
雲深梯是絕頂輕功不假,卻只做采藥之用。如徐長歌這般帶人行走,卻是須得數年苦練。
“沒有……”徐長歌收手輕輕拂過青帝的眉眼,“那些祈福的絲線從來不曾被風吹走……即便被吹走了,長歌也會立刻将它補回來……”
“是嗎?”青帝盯着空空的枝杈眯眯眼。
眼前這只手似乎越來越大膽?
覺察到徐長歌的指尖正在從耳邊滑向下颌,青帝沉了一口氣,輕聲道:“何苦來哉。”
“何苦之有?”知曉身前人已洞察了自己的身份,徐長歌唇間的笑意擴大了幾分,“若是知曉君上會因這幾根絲線垂憐,長歌定是不論绮羅說什麽,都要帶君上來這棵樹上看一看……”
“看什麽?”青帝試着往前方走,足下的枝幹随着青帝的步子傳出“沙沙”的聲音。
“自然是看絲縧了……”徐長歌跟在青帝往前,手中卻是沒有收斂。
愈發放肆地任指尖在青帝的下颌搖曳,徐長歌壓下了聲音,邀寵道:“長歌挂的絲縧比旁人的都好看……”
“是嗎?”青帝停住腳下步子,暗暗幻想着徐長歌言語中那曾經懸挂在樹杈上的絲縧。
“可是能垂到地上?”青帝回頭。
“如何不能?”徐長歌望向青帝的眼。
四目相對,徐長歌禁不住将青帝擁入懷間。
“真遺憾看不見。”
青帝輕輕閉上了眼。
“是嗎?”徐長歌輕笑着俯首将思念印到了青帝的眉間。
“或是該感激看不見。”
徐長歌與青帝耳語一句,即點足攬着青帝行走在枝幹間。
……
徐長歌行得快,蔥蔥綠影把二人藏匿在塵世之外。
而當徐長歌駐足時,青帝堪堪對上徐長歌的眉眼。
“君上莫要忘記說過的話!”徐長歌戀戀不舍地将青帝放到身邊,眉間的縱容讓青帝半晌未言。
“不會。”
青帝如願應了眼前人一聲,眼前人示意青帝往前看。
前方有什麽呢?
青帝順着徐長歌的視線一看。
啧!長樂在殿中又搖出了一根下下簽!
咳……
圍觀着面色極差的長樂,青帝猜今世有人會替長歌踢了那方丈的求簽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