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姐姐？”

坐下之後，季蘇葉看着正在看菜單的言暮，猶猶豫豫的開口。

其實她不想叫言暮姐姐的，她比較想叫言暮寶貝寶貝小寶貝。但是……怕被打，還是要先穩重些。

兩人現在比之前正常了些，但季蘇葉也只敢在言暮沒擡頭的時候盯着言暮看。一看到言暮有任何擡頭的預兆，她的眼神就趕緊開始飄忽。

言暮擡頭，看到的就是一只強裝鎮定的小白兔，滴溜溜的眼睛轉啊轉，欲蓋彌彰的避開自己。

有點可愛，也有點好笑。

“要吃點什麽？”言暮将菜單推給季蘇葉看。

季蘇葉說：“豬排飯就好啦！姐姐，我去買喝的給你？”

言暮搖頭，“不用了……”

小姑娘已經拉開了椅子，像是旋風一樣跑了出去，真是活力四射。過了片刻那紅色的身影又飛速跑回來，在自己身邊呼氣。

“我忘了和你說，我手機摔壞了。”季蘇葉将手機拿出來給言暮看，她剛才忘記問言暮要喝什麽了，又趕忙跑回來，“喝什麽？”

言暮輕聲說：“那就果汁好了。”

小姑娘又像風一樣卷出去了。

言暮在人走後才慢慢笑着搖了搖頭。

………說起來，她還不知道這小姑娘的名字。吃很多的長耳朵啃齒動物？那小胳膊小腿的，沒見着能吃很多。老是對着自己姐姐姐姐的叫，感覺上也不大。

……也不知道成年了沒有。

言暮訝異自己腦海中為什麽會冒出這個問題，驅散了，眼神落在菜單上。

豬排飯六十五塊錢一份，是這家餐廳的招牌，也是相對平價的一款菜品。放在從前，就算是後面再加兩個零，言暮點起來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是現在再也不是以前了。

言暮的口袋裏，現金就只有兩百塊錢。小姑娘就和知道她心裏想法似的，挑了一個她喜歡吃的食物，也選了一家她現在能夠支付的起的餐廳。

但是這一頓之後，言暮将身無分文。

言家垮臺，這四個字無時無刻不在心裏折磨着她。拉鋸戰太久，只不過在最近才徹底爆發出來。

所有人都在笑她如今失勢。

曾經的合作夥伴全都撤資，昨天她想約一位以前都排不上號的老板吃飯，對方趾高氣揚的态度讓她心如死灰，還要在電話裏陪着笑臉。

言暮從來沒有那般低聲下氣過。

要怎樣才能重新開始？現在所有的人脈都洗了牌，沒有站在她身邊……

“姐姐！”

脆生生的喊聲打斷了言暮的思緒，一擡頭，少女燦爛的笑顏就在眼前，将兩杯果汁放在了桌上。

“一杯西瓜汁，一杯西柚汁，你要哪個？”商場裏到處都開了空調，季蘇葉額頭還有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出去買了。

季蘇葉知道言暮的口味，兩杯都是言暮喜歡的，嘴裏還在說：“姐姐，這個鮮榨西瓜汁我讓她別加糖的，不會很甜。”

因為她知道言暮不喜歡太甜的果汁。

言暮拿過西瓜汁：“我喝這個可以嗎？”

季蘇葉自然把西柚汁拿過來，坐下了才發現言暮在看自己，咧嘴一笑：“可以，點餐了嗎？”

言暮點頭：“兩份飯。會不會不夠，你不是……吃很多？”

季蘇葉趕緊擺手：“不不不！我…我吃零食吃得多，吃飯吃不了多少的，不要再點了。”

少女纖細的手指在面前晃了好幾下，言暮能看到她柔軟的掌心，紋路極淺，淡淡的，一看就是養的很好的，富貴人家長大的小女孩。

言暮不知為什麽笑了笑00000。

她下載這個約飯app純屬偶然，其實很久以前就在手機裏了，只不過從來沒注冊過，都不記得是哪個酒局裏有人吹噓自己在一個app上找到了個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下載了個。

玩玩而已。

言暮都不記得那人是誰了，卻很清楚記得那人說的一句話。

“能在這種軟件上找到的人，別想，就是玩玩而已。她貪我的錢，我需要她給我撐場面，我們不過是等價交換。”

……

是嗎？

言暮沒想過會有人來找自己，因為她已經沒有那個能夠與人交換的資本了。

除非……

被交換的人，變成自己。

季蘇葉咬着吸管假裝她在看雜志，實際上一個字都沒進眼睛。怎麽還不把飯上上來，她現在該和言暮說點什麽好？……什麽也不說她又覺得自己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怎麽辦？

說多了又覺得自己話痨。

天啊，季蘇葉你簡直就是個話痨！

………

“你多大了？”言暮冷不丁問。

“我上大二了！”季蘇葉擡頭，卷卷的頭發随着她的動作一翹。

“二十歲？”言暮想了想，“……我二十七歲了。”

這個不用她講季蘇葉都知道。

季蘇葉頓了兩秒鐘才說：“十八歲，我跳級了。”

言暮：“………”

果然是個小姑娘。

季蘇葉見自己說了年齡之後言暮就沉默了，以為她是特別在意這個。将手都放在桌上，端正的像是在認真聽課的小朋友，正經的說：“我成年了，我是個成年了。”

“你真的不認識我？”言暮低聲。

季蘇葉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支支吾吾說：“就是有點，有點眼熟……”

言暮眼神平靜：“我是言暮。”

季蘇葉的手移到了桌子底下，糾結的放在腿上擰巴來擰巴去，不敢看言暮的眼睛，聲音漸漸變小：“我叫……季蘇葉。”

雖然她和言暮的交際圈不同，但多多少少有相交的人或事。季蘇葉想，言暮之所以會想到在app上找人來吃飯，應該就是想要一個完全不屬于這個圈子裏的人。

就是所謂的那個有着金錢，權利的有錢人的上流圈子。

言暮緩緩說：“季家的小孫女……？”

她印象中曾聽別人提過這個名字，并未放在心上。那時候聽到的說法是，這個中藥世家的小孫女，父母都學西醫去了，偏偏這小姑娘從小天賦異禀，對中藥很敏感，是個小神童，深得季老爺子喜愛。

季家的地位不用言說，季老爺子是中醫藥界的泰鬥，言暮在生意場合偶然見到老爺子都會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樣。

據說從小寵到大的，脾氣很嬌縱。可沒有人告訴過她，是自己面前這個會紅臉害羞的小兔子？

………

氣氛一時變得很微妙。

言暮說：“言家出的事你不知道麽？”

季蘇葉頭埋得更低：“知道的。”

“如果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可以離開了。”言暮頓了頓，眼中劃過陰霾，“這麽久也看足夠了？”

“不是的！”季蘇葉急急忙忙擡頭解釋，“我才不想看什麽笑話，哪有什麽笑話？我只是……只想和你吃一頓飯而已。”

她說到後面有點委屈，想到自己剛剛下了飛機就匆匆過來找言暮。她怎麽可能笑言暮？她只想幫忙。

只要言暮說一句，哪怕是一個字，她季蘇葉都能把所有的都捧到言暮的面前。

季蘇葉又說：“姐姐，你誤會我了……”

她的聲音軟軟的，讓言暮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狹隘。但家裏出事後的這段時間，言暮遭受了太多周圍人态度從天到底的變化，自己也漸漸變得麻木不仁。

“季蘇葉。”言暮第一次叫這個名字，她嘆了口氣，“我現在什麽都沒有，還有數不清楚的麻煩事，但我不需要誰來可憐我。”

我什麽都有，可是我唯獨缺你。

季蘇葉巴掌大的臉皺起來，在思考自己該如何回答，她自然不可能将自己心裏的話講出來。言暮變得敏感了好多……要怎麽辦才好？

言暮別過臉去，果汁也不喝了。

季蘇葉心裏咯噔一下，心裏開始着急。

“我……我沒有可憐你。”季蘇葉也是藝高人膽大，忽然想到個辦法，脫口而出，“我想和你談合作。”

言暮的眼神看了過來。

季蘇葉說：“你現在需要後面有人支持你東山再起，我可以說服我爺爺給你提供資金。”

若不是怕言暮不喜歡，季蘇葉現在就可以把自己的幾張卡全給言暮。裏面都是她父母和爺爺早就為她準備的錢，季蘇葉都沒動過。

言暮知道自己一旦答應，自己就真的成了被交換的那個。

季蘇葉提出的條件很誘人，正是自己最需要的。

但是……

她不能禽獸到對這個小白兔下手。

“我沒有能和你交換的東西。”言暮坐的很直，脊背線流暢。季蘇葉看得出她并沒有除了在一個放松的狀态。

言暮在想什麽？

但言暮沒有直接拒絕，季蘇葉知道是自己提出來的條件正中下懷。但是言暮那麽驕傲，不可能接受自己喜歡她才幫她這個說法，說不定還會讨厭自己。

絕不能有這樣的結果。

季蘇葉在心裏飛速的盤算着，她不想讓言暮住在那裏，更不想讓言暮吃一點苦，自己真的舍不得。

怎麽辦，要怎麽說才好。

“我不要等價交換。”季蘇葉接着說，聲音低低的，“我想要從你那裏拿回來雙倍的回報……”

——因為啊，我不僅要你的錢，我還要你的人。要把你，吃幹抹淨才好。

言暮只當季蘇葉的話當不了真，她看着季蘇葉半晌，只盯得小白兔的臉都紅了，便覺得好笑。

自己大概是在外面玩的太久了，連季蘇葉這小姑娘的話都會想歪，是不是太罪惡了些。

“什麽雙倍回報？”言暮問。

季蘇葉噎了一下，喝了口水。

“錢，地位，公司，我都可以……不是，我是說，季家都可以給你。”季蘇葉覺得言暮的目光格外的讓自己不自在，說話都有些卡殼，明明自己在外面可是活躍場子的小能手。

“作為回報，很簡單，就是陪我。”季蘇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最近不怎麽需要去學校，自己在家也不好玩，我想要你陪我。”

言暮以為自己聽錯了。

錢，地位，公司。這麽多極重份量的詞，加起來的結果是？

言暮覺得季蘇葉是在開玩笑：“你再說一遍？”

“啊，我過分了嗎？那……”季蘇葉的聲音裏帶上一點點慌亂，咬唇思考了下，老不情願又把條件做出了縮減，“那，那就陪我吃飯總可以了吧……？”

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季蘇葉确實是季家的小孫女，言暮會覺得是季蘇葉在求自己辦事，而不是自己需要去借助季家的力量。

……怎麽反過來了似的。

還沒等言暮說話，季蘇葉耷拉下頭，弱弱的說：“姐姐，我不能再讓步了！沒得商量了！”

她盡量讓自己聽上去硬氣一些。

言暮：“你說的雙倍就是這個？”

“不止如此。”季蘇葉微微搖頭，忽然就眯着眼睛笑，“我說讓你陪我可不止白天陪我，晚上也要陪我。”

………

言暮沉默了。

到底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把小白兔想的過于天真？好歹也是成年人了。

“晚上，是哪種陪？”

言暮聽到自己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問。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文已經說過，我們蘇蘇本體可是腹黑小白兔啊~

切開一點黑。

言暮：感覺自己在一步步掉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