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無憂的父親一直鎮守在這一方土地上。

一直以來,寧永峻威名在外,也從未讓南越國讨得了便宜。

為了不辜負這滿懷月光,寧無憂忍不住亮出魅影長劍,此時的她,白衣勝雪,衣袂和長發随風輕揚,宛若九天仙女降臨凡間。

褪去了那身冷硬的鐵甲,此時的她顯得柔弱妖嬈,清麗無邊。

她那遺世獨立地沉醉在月光下的模樣,成了某人心中難忘的一處美景。

“憂兒真是好雅興”

“休得啰嗦,看劍”

寧無憂直接身形一掠,劍光冷寒,朝着慕清朗欺身前來。

慕清朗也不慌,跟着縱身一躍,身形避讓,應對着對方淩厲而來的劍鋒,卻時時不肯出手。

他懷着興味的笑容,欣賞着眼前揮劍而來纖纖如仙的身影。

看着月下舞劍的寧無憂,慕清朗很是迷醉。

他真的覺得眼前的她,真的是他相識已久的故人。

仿佛帶着前世的記憶,她于他有着很深的熟悉感。

雖然兩人曾經是身份立場南轅北轍的敵國人,可是在初見那時,他對于她,并沒有非要置對方于死地的絕決。

他猶然記得,他那時一見弱小的她,更多是心下太多的不忍。

幾個月以來,他對她的眷戀,早已讓他越過兩國之間的敵對身份,在他心中,她是他的對手,是他的知音,他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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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慕清朗怔愣的表情,再看着他因為沉思,而顯得動作有些僵硬,從而躲閃不及,甚至幾次她的劍尖,已經擦過他的心口,他卻依然視若無物。

寧無憂也被月下這一幕所打動,她看着眼前已經進入忘我之境的人,不由悄然駐足觀看,她覺得今晚月色如水,也覺得唯有這般的月色,才能不在這樣的男子面前自慚形穢、失了光華。

劍若霜雪,周身銀輝。

雖是長劍如芒,氣貫長虹的勢态,卻是絲毫無損他清俊英武的氣質。

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風拂過的剎那,卻只是愈發的清姿卓然,風月靜好。

天色變暗了,此時她不想久留,心下有些慌亂,有些事,她真的還沒有心理準備讓它發生!

因此,她只得又像個烏龜一樣縮進龜殼,不敢面對他已經灼熱的雙眼,逃也似的,在山頂上轉着圈兒,想要找到她的赤馬。

可是在山頂上轉了一圈仍不見花影,于是只得又折回他立着的地方。

只見等在原處的他,臉上促狹一笑,他伸出兩指對着雙唇用力一撮,便聽到一聲巨響直達天際。

果然前方竹林深處,走出來兩匹親昵無間的馬。

慕清朗見此情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笑意晏晏地說:“看來我的好兄弟‘風動’與憂兒的好姐妹‘花影’極是有緣!古人有詩雲‘風動花影移’!你聽聽,這兩馬合成的名字,竟是一首極美的詩啊!”

寧無憂牽過“花影”跨上馬背,回頭催促着:“天色不早,回去吧!”

“憂兒,今晚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經歷,無論我走到何年何月,我會一直記得今晚你我月下舞劍”

慕清朗拉着缰繩與寧無憂并駕齊驅,兩人乘着西斜的月光,進入一片淹沒馬蹄的草叢,緩緩地向着山下走去。

“我也會一直記得……啊……”

寧無憂的話還未說完,草叢中一條長蛇迅疾竄入路旁的岩石縫中,同時她身下的“花影”好像受到什麽攻擊,突然邁開前蹄,發狂似的往山下沖去……

願我如星君如月

“花影”發瘋地沖了出去,同時也激起“風動”的熱情,慕清朗看着兩匹狂奔的戰馬,心中湧起某種不詳的預感,于是跟着翻上馬背,緊緊随着“花影”瘋狂而去的方向怒奔。

就在“風動”即将追上“花影”的時候,慕清朗驚恐地發現,原來被蛇蟄傷的“花影”,因為刺痛根本停不下來。

此時已是夜深,山路本就崎岖難行,于是慌不擇路的“花影”,眼見要被突然擋在路中的山石絆住前蹄,為避免撞上山石,它又立即頓步,揚起前蹄……

“憂兒”

“阿朗”

此刻,山路寂靜,只有慕清朗的一聲厲喊,還有寧無憂情急之下的呼喚,響徹遼遠長空。

慕清朗懷着焦急又喜悅的心情,縱身飛躍,終于把即将落地的寧無憂纖腰摟住,可是山路太過陡峭,兩人落地後又一路翻滾,最後才被一棵枯樹攔了下來。

寧無憂本就身形纖弱,遇上這突然的一陣翻滾,雖然她一直在他懷裏,可是她還是被路中凹凸不平的石塊,震得暈了過去。

頃刻之間,血從寧無憂的後背滲出,顯得觸目驚心。

“憂兒!”

慕清朗從未見到她這樣渾身是血的模樣,高聲喊着她的名字,聲音充滿着驚痛。

雖然他自己雙臂和膝上也被石塊剮破流血,他并不曾在意,因為他久經沙場,甚至殺敵無數,流血受傷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可她是嬌養深閨的小人兒,他怎能如此無用,讓她受這樣的傷!望着眼前因為他而受傷的她,他真的很懊悔。

情況緊急,他忍住滿眼的慌痛,急急地将她抱上馬背,催趕着赤馬快速地朝山下奔去。

進了自家城門,慕清朗不敢過多停留,又一路飛奔來到自己位于城內的一處別院。

夜深人靜,當淩逸見到眼前這個從不近女色的男子,居然會在半夜帶回受傷的寧無憂時,他難以置信地瞪直了他的桃花眼。

慕清朗并不理會他那暧昧不明的眼神,也不解釋,只是急忙吩咐他用信號彈,請金花谷神醫蕭越前來。

緊接着他又急切地抱着寧無憂,三步并作兩步地奔回自己的寝室,并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為她換衣擦拭身軀。

寧無憂俯趴在床頭,她早就醒來,方才慕清朗給換衣裳時,他的指尖碰觸着她的後背時,她感覺她的身周疼痛并緊張着。

她清醒卻不敢睜眼,雖然兩人已經口唇相親無數次,可是,真正這樣赤呈在他面前,将身體的秘密展現在他面前時,她是緊張得不敢呼吸。

有個人比她不好過,她聽見來自背後,突然粗喘的呼吸,空氣頓時變得灼熱,這時,房門讓人從外頭打開,她的身上立即覆上錦被。

淩逸雖然狐疑,行事風格卻還算高效,不消片刻,就見他領着一個白衣翩然佳公子蕭越,來到慕清朗的房前。

蕭越将藥箱往案桌上一放,來到床前,示意慕清朗拉起寧無憂的手,用手上一條金絲帕阻隔,

為她把脈。

同時,又示意慕清朗拉起寧無憂的一截寝衣,而後查看了傷勢。

蕭越見他眼光奇異得太明顯,語氣冷淡地解釋:“本公子素來有潔癖,從不碰任何人肌膚,嫌髒”

“正好,本姑娘也有潔癖,不想給那種野路子江湖郎中看病”

寧無憂并未回頭,卻不客氣地回應蕭越。

慕清朗卻安撫她不必在意有些人的怪癖,詢問道:“蕭公子,不知我家娘子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聽完慕清朗說出的“我家娘子”,淩逸心中頓時直冒冷氣,他陪着他長大的,幾時見過他的夫人?

蕭越也并無與寧無憂擡杠的意思,沉吟片刻後說:“夫人傷勢确實嚴重,所幸救得及時,加之她是練武之人,并未傷及心脈。本公子帶了些傷藥,請先為夫人上藥!”

蕭越說完将幾個小瓷瓶遞到慕清朗手上。

接着又語氣冰冷地吩咐道:“本公子再開些調理的藥方,先用活血去瘀之藥,然後再是補血補氣之藥,請按藥方到就近醫館抓藥。要小心傷口感染,或者發熱。如遇發熱,可用藥酒擦拭身體,只是七日之內不可下地行走,一月之內不可騎馬動武,公本子告退。”

他說完又将一張藥方單子放在桌案上。

“另此次醫治需付診金一千兩銀子,請一并支付”

蕭越依然帶着淡漠的神色等待着慕清朗掏銀子。

“哈哈不貴不貴,慕将軍的夫人就該值這個價”

慕清朗淩厲的眼神制止不了淩逸的唯恐天下不亂。

蕭越并不領情于某個人的贊同,依然冷淡地笑笑:“我可不是江湖赤腳郎中随便賣狗皮膏藥。主要是用過我的藥,下次若是碰上刀槍襲擊或意外堕地,都不會再受傷。因為,我的藥有獨特功效,可以在傷者身體內形成防護膜,此藥可大量應用于沙場士兵,可保他們刀槍不入。”

淩逸仿佛增長了見識般,一雙桃花眼再次煜煜生輝。

慕清朗也是毫不猶豫地對淩逸說道:“到帳房開一千兩銀票給蕭公子!”

說完,起身朝蕭越誠懇相邀:“蕭公子妙手如春,本該值這個價,慕某有個不情之請,請蕭公子到我軍中來做個軍醫,如何?報酬随你開”

蕭越依然不為所動,“我很貴,只怕你請不起。再說,蕭某有個規矩,一年之內只答應別人做一件事,我今年已經答應北越蔚城楓将軍做事。因此,此番前來,也算是為慕将軍提個醒,我今年無法效命于南越,可是,你可以買我此次新研發的傷藥”,說完拎起藥箱準備離去。

“這世間怎會有這樣毫無廉恥的牆頭草?這兩邊賺錢的手段,可真是生財有道啊!”

寧無憂非常生氣,他在蔚城楓和慕清朗之間穿梭,不但賺取自己的利益,還能令他們二人鬥得你死我活,此人心思實在太過陰險!

“這世間無人會跟銀子過不去,不知廉恥的是你這個禍水,天下兩個最優秀男兒,都要折在你手上”

“你!”

寧無憂掙紮着就要下床,卻被慕清朗按住。

見慕清朗對寧無憂和蕭越兩人都不敢發作的樣子,淩逸瞬間心情大好,甚至連欠人家一萬兩賭債都不成壓力了。

他就喜歡看慕清朗那慫樣。

送走了蕭越,他返身推門而入,卻被慕清朗一聲怒喝:

“入房不會敲門嗎?我這有女客,你懂些規矩!”

他卻不理會慕清朗的怒視,放肆哧笑道:“啧啧啧,慕将軍何時變得如此講究了?

寧無憂正凝神細聽,那人卻只是繞着她轉圈,他伸手撩起她的長頭發,卻被慕清朗擋了一下,這人怒了,沖他說道:“你就為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與我生分?”

“她你不能碰,她是我女人。”

“我更得看看”

寧無憂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插足了他們的世界,嗯嗯,慕清朗和這人,會不會是傳說中的斷袖啊

正想着,身子一輕,她被他摟住,卻觸動了傷口。

“嘶,有你這樣對待傷員的?”

“你是那北越小哥!”

來人情緒更激動,來人突然扯開寧無憂覆面的長發,突然情緒激動。

“是又怎樣?她就要嫁給我了”

“好啊,原來你們早就相好”

“我不幹了,原來前幾次你讓我去蔚城楓地盤上,給他制造混亂,敢情就是你與人家在争風吃醋?”

“哼,你在談情說愛,我卻在為你打理軍營,為你賣命,還沒有假期,更沒有加薪。現在就把軍營還你,我也要休息半年,上閱君樓去放松放松”

淩逸氣怒之下,口無遮攔,說着人似風兒一樣沖出門外。

“你還欠着我五弟一萬兩賭債,你休息後,上哪賺銀子還他?”

“那是阿澈出老千,我不還”

“人家出老千你都看不出,說明你該輸得心服口服。再說,你該去打聽打聽,這世間,有誰敢欠皇帝兒子的銀子不還?”

“我不休息了,還不行嗎?這輩子最大的失敗就是遇見你們慕家這些狐貍精!”

“自己比我狡猾,還敢罵別人狐貍”

慕清朗低笑,寧無憂實在忍不住笑了,可是牽扯後背傷口,卻讓她疼得呲牙咧嘴。

“叫你笑,不怕疼死”

“原來你是男女通吃啊,方才他幽怨的語氣,仿佛在控拆你對他變了心”

“沒有的事,我倆情如兄弟,他這人就是嘴利,其實心思單純善良”

淩逸這個心善?呵呵,多年後,寧無憂見識了他在戰場上的手段,才明白他的心善,簡直是慕清朗對他這個兄弟的寬容。

慕清朗剛剛為她上完藥,卻見到本已走遠的淩逸,又從門外折回。他一把将他從床上揪起,“你惹的風流債,自己去解決。你的情敵蔚城楓此刻正在攻城”

恨君不似江樓月

慕清朗剛剛為寧無憂上了藥,卻見到本已走遠的淩逸又從門外折回,他一把将他從床上揪起,一雙桃花眼滿含着幸災樂禍,“慕将軍,你的情敵蔚城楓此刻正在攻城,你惹的風流債,自己去解決吧”

“讓我去吧,楓哥只是想我回去,他不會為難你們的”

寧無憂要下床,卻又讓慕清朗按住。

“小家夥,你這話又在誅我的心了,你說如今我會眼睜睜看着你跟他走?再說,我何時怕過他為難?好好安睡,我去去就來”

慕清朗瞪了她一眼,又将淩逸扯出去,掩上房門。

“讓我出去,我去叫楓哥撤兵”

可是,任無憂如何叫喊,別院裏只剩一片安靜。

這時,屋頂傳來輕微響動,寧無憂擡頭便見到瓦片被人移出一個缺口,上面跟着迅速飛下一個高大的影子,她定睛一瞧,原來是蔚城楓來了。

“憂兒,你受傷了?該死的,他把你害成這樣?還要把你拘禁在此?快随我回去”

不等她說話,蔚城楓已經冷怒地将慕清朗讨伐無數次了,片刻之後,她又撞進他堅硬的懷裏。

“楓哥,我不值得你為我這樣大動幹戈”

無憂誠摯地望着頭頂自顧生氣的他,她很想将心裏的話表達出來,可是,蔚城楓指尖卻掩上她的唇,說道:“天晚了,先回去再說吧”

然後,又飛快地将她摟緊,帶着她向着天窗飛身而去。

深秋的夜,冷意襲人,寧無憂縮着四肢,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後來,她睡着了,待她醒來,早已是在自己家中,她睜開了雙眸望了望頭上的雕花碧荷帳頂,眼前的熟悉感讓她忍不住想直起身,可是後背傳來的痛感卻讓她不得不側過身子繼續躺着。

一擡頭才發現有個人趴着睡在床頭,剛要出聲,那人卻先于她睜開眼擡起頭,冷肅着臉色,關切地問着:“憂兒醒了?身上的傷怎麽回事?若是那厮欺負你,可不能掖着,楓哥這就去蕩平他的南越國”

聽到他動不動就要為她出兵,她急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是今日上霞美峰觀光,結果夜間下山時摔下馬暈倒了,他把我救起的!”

寧無憂繼續笑眯眯地望着眼前蔚城楓,依然坦蕩地回答着他的疑慮。

“憂兒,你怎能與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說他與你我身份敵對,你就不怕中了他的奸計?”

蔚城楓攥着錦被的五指收緊,語氣激動。

“好了,楓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有君子之風。況且我自有分寸,一夜過去,我還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不過還得謝謝你照顧了我一夜,你也去睡吧”

寧無憂擡頭望着某人越來越黑沉的臉色。

“憂兒,你已經像變了個人,你居然還替那敵國人說話?他到底有沒有非禮你?”

某人怒氣沉沉着地握着她的手,根本不想罷休。

“楓哥,你想得太嚴重了,我不知如何作答,你也累了,去歇息吧”

寧無憂有些頭疼地撫額,輕聲勸着他。

“憂兒,你知不知道,我突然感到很害怕,害怕你會離我而去。害怕你會将我們這十幾年相識的情份抛諸腦後”

蔚城楓有些心緒不寧,說着俯下身去直視着寧無憂的雙眼,同時又将那帶着灸熱的唇,急切地要印上她的雙唇。

此刻,她這才明白,愛情确實有先來後到之說,她确實地感到她的情她的心,已經系在她喜歡叫他“阿朗”的那個男人身上。

從此之後,心底再也無法将自己的情分給除他之外的男了,并不是為了表明自己有多忠貞,只是,她真的不習慣穿梭在兩個男人之間。

所以,面對蔚城楓認為理所應當的熱烈之唇,她只得回應他的是輕輕地轉過臉,無形地躲避着他的唇,同時也推開了他的頭說:“楓哥,我真的累了,等我傷好了再說好嗎?”

說完拉起錦被蒙住将自己與他隔離并沉默着。

是的,這樣的沉默與無聲的抗拒,想必不用言明,他也明白,雖然我們相識很早,雖然我們已經有着十幾年的少年情分,可是那時,我們都沒有感受到愛情來過的悸動。

再後來,我的生命中闖進了那個魅惑人心的男子,他喚醒了我心靈的生機,我的生命因他而熠熠生輝。

稍稍平靜下來的蔚城楓感覺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站直了身體,拉開了蒙住寧無憂頭上的被子,凝視片刻之後,說:“憂兒,無論你走到天涯還是海角,你始終在我這,此生不渝!”

說完将寧無憂的手從被子中抽出,撫上自己的心口按住不動,之後又将她的手重新放入被中,帶着一臉堅定和不舍邁出了寧無憂的廂房。

寧無憂默默地聽他說完這一番“表白”,心中又是感動又有些無奈。

如果,如果年初,自己的家門未曾遭遇不幸,自己的娘親順利生産,自己的家依然沉浸在溫馨喜樂的氛圍裏。

如果那妖孽般的男子沒有出現在兩國之間的平原上,如果她沒有遇見霞美峰月下,他那翩然若仙的身影,她想,此番表白會讓她覺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畢竟,他們有着十幾年共同成長的相伴時光。

縱然,不曾心動,可是兩人如璧人般的身影一經合璧,也會是人生中最美妙的一道風景!

縱然世事變遷,他也會是她這一生中,最渴望與之白首不相離的人。

可是,一切都只是如果,她的年紀雖輕,可是短短不到一年,她的生命卻經歷了如此多的變數。

而與他的相戀,更是她這一生,最大的變數!

也不知,這樣的不告而別,那個人會不會放心不下?這樣想着,突然又一陣困意襲來,緊接着她又進入沉沉的夢鄉。

在夢裏,她又見到那身姿如飛鴻,如九天谪仙下凡的影子,他帶着朗潤清澈的笑聲向她飛身前來。

突然,他手中翻轉,一把長劍正朝她面門襲來,眼看躲閃不及,本能地打個激靈她睜開了雙眸,就立即見到夢中那張絕色如妖如孽般的俊顏,此刻正以手支頤,側着頭噙滿促狹的笑意,另一手食指輕輕地刮着她小巧的鼻梁。

盈滿一室的蘭草之香,夾雜着某人一身的陽剛氣息,盈盈充滿于鼻端。

于是,人還未反應過來就先“阿嚏”了一下,只見這個噙滿笑意的惡作劇者,雖然被噴了滿臉星星點點的鼻水,卻仍然不躲不避,只是含笑俯身直視着卧倒于眼底的寧無憂。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寧無憂臉色一紅,趕緊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起來,甕聲甕氣地說:“哪裏來的登徒子,敢私闖小女子閨房,該當何罪!”

“好心前來探視我的小家夥,本将軍何罪之有?”

來者不緊不慢地坐于床沿,手指撚起她的一縷發絲繞着圈兒。

“哼,公子走錯了門,這兒沒有你的朋友”

寧無憂嘴裏冷冷地哼着,心下卻悄然愉悅着。

來者直接無視她刻意的冷淡,他甚至從中感受到些許愉悅,忍不住笑出聲來:

“還未報答本将軍的救命之恩,轉眼就如此無情,這小丫頭變臉比翻書還快。”

“謝謝慕将軍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他日定會登門酬謝。只是今晚你在此只能給本姑娘徒增煩惱,因此請立馬離開”

寧無憂下起了逐客令。

“哼,若是本将軍不走呢?你會怎樣?本将軍都不覺煩惱,你有何可惱!”

慕清朗語氣不善地回應。

突然,他身形一震,脊背僵直着凝神傾聽着什麽,寧無憂見他臉上閃過一絲戾色,正自不解間,就已見一身黑色勁裝的蔚城楓,滿臉不豫地立在門口怒視着房內的“不速之客”。

容不得慕清朗開口說話,蔚成風就已一手緊緊揪起慕清朗的衣領,另一手揮起拳頭帶着狠狠的怒意砸向他的臉部。

慕清朗猛地一偏頭,躲過襲來的空中一拳,臉上凝起無邊的戾色,怒吼着:“蔚城楓,先把話說清楚,突然偷襲,這是小人行徑!”

說完也揮起一拳正要對蔚城楓還以顏色,就聽到寧無憂急聲喝道:

“住手,兩人都不許動手”

寧無憂說着也不顧背後的疼痛,掙開被子掙紮着直起身就要下床,想要前去阻止發生在眼前的争鬥,她的雙手無助地扯着被角,渾身顫抖地偎着床欄先讓雙腳落了地,怎奈雙腳多日不動,如今更是軟綿無力,她依然勉強支撐着要扯開糾纏在一起的兩個男人。

她手足無措,楚楚可憐地望着面前,那兩個不應該同時出現的人。

揮動的雙手又無力地垂落下來,雖然勉力站着,此時卻覺得自己突然像一團棉花就要落在地上,眼疾手快的蔚城楓卻将她扶到床上。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憂兒,你告訴我,他為什麽會在你的房間?是你讓他來的?憂兒,你讓我情何以堪!在你心裏,你把我把放在什麽位置”

蔚城楓面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情緒失控地快步奔到寧無憂的床邊,抛出一連串的逼問,直直地凝視着她的眼底,好像要看看到底她的眼中有沒有自己的存在。

真的,局面會變得如此不可收拾,是她從未想到的,可如今,她又不知如何面對這個局面了。

“慕某算是領教了,原來堂堂蔚大将軍只會偷襲、只會為難一個小小女子。”

慕清朗眼見蔚城楓對寧無憂的步步緊逼,嘴上輕描淡寫地說着,手上卻恨不得上前,将他一“爪”掐死!

不過,一見今晚這突如其來的失控局面,想來自己的功勞不小。

“這是蔚某和憂兒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想當年蔚某和憂兒兩小無猜,你還不知在哪”

蔚城楓帶着滿臉的不屑與嘲諷冷冷地回頭說着。

“哦,如此說來,蔚将軍與憂兒倒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咯!只不過,将軍所說的感情深厚,應該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感情深厚吧?”

慕清朗施施然地從坐榻上站起,悠閑地在房內踱着步子。

不是聽不懂慕清朗那滿嘴的譏諷,只是懶得再跟他廢話,于是猛然一個轉身,抽出腰中長劍直直地朝着慕清朗這邊刺來。

眼見長劍又要襲上慕清朗,寧無憂的心裏突然抽緊,眼中不禁滾落幾滴熱淚,大喊着:“不要,你們都住手”

說完又要下床去阻止他們。

而慕清朗并未讓長劍近身就已輕輕避開,只聽見他怒喝着:“蔚城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如今把話說清楚,對于憂兒,慕某不會放手。無論你口口聲聲說你有多愛她,我也告訴你,此刻,我也有多愛她,只是我從不輕易說出口!”

慕清朗稍微停頓接着又說:“既然世間只有一個寧無憂,既然這是男人之間的鬥争,那咱就用刀槍來定輸贏,有空沙場上多見見,請別再為難憂兒,慕某告辭!”

慕清朗一臉鄙夷地用眼角餘光掃視了一眼站在床邊的蔚城楓,步步生風地走出房間,剛出門口,就聽背後傳來一陣冷冷的譏笑:“本來這就是男人之間的鬥争,本來就應該在沙場上解決,可某些人就是硬往人家閨房鑽,這才是最無恥的小人行徑!你的出現,才是對憂兒,對我們最大的打擾和為難!”

背後傳來蔚城楓紅果果毫不客氣的語言攻擊,讓本來一身清風不染塵的慕清朗聽得那是氣血盡數往心上湧來,他突然頓住将要離去的腳步,玉樹臨風的身形在月光下浸滿泠泠清輝。

他凜然回頭,冷冽地掃視着屋內那個同樣長身玉立身着黑色勁裝的身影,反唇相譏道:

“十幾年青梅竹馬又如何?近水樓臺又當如何?這些年,恐怕某些人明明有機會,天天往人家閨房鑽,卻怎樣也鑽不到人家心裏去吧”

說完,仰頭,長笑,縱身,飛躍,踏月,而去。

“你……”

慕清朗的毒舌終于也讓蔚城楓嘗到了什麽叫氣血上湧,只可惜,他剛欲追出門外一雪剛才羞辱之恥,那個與他同樣妖孽絕色的情敵卻已飛身而去,消失得不見蹤影,徒留下一身怒氣無處發洩的他。

他狠狠地揮起鐵拳狂怒地砸向院中的石桌,那大理石質地的石桌在他的鐵拳之下頓時開裂出一條難以縫合的裂痕,那條開裂的痕跡赫然在目,讓人驚心,也讓人不得不由衷感嘆:此人好強大的內力!

屋內的寧無憂聽到了某人鐵拳般砸在石桌上發出的沉悶聲響,猶如上天沉重的嘆息,她心中不由一顫,深感無力地靠着床欄,雙眸緊閉,腮邊淚痕猶在,接着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深深地嘆了氣:都說此生能與那兩個男人其中的一人白頭偕老是件賞心樂事,可是同時出現的兩個如此優秀男人,都想着要與她攜手白頭,她卻只想到要逃避,因為,兩個人對她的愛太強烈,強烈到快要令她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那站在院中的黑色身影很是惆悵地望了望天,驚覺又是月影西斜,心中想想那一句: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西東,南北西東,只有相随無別離!

他踩着沉重的步伐,不舍地回頭看看一燈昏暗的廂房,轉頭離去。

明月不谙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看來,這清泠寂靜的明月夜,又将成為某人的不眠之夜……

老去形容雖變改

每到初冬,北越霞美城大多是晴朗幹燥的好天氣,可是,這一日清早,可能是為了顯示寧永峻暴怒的心情,好端端的天上突然濃雲翻滾,黑雲壓頂。

在南越北越之間的平原上,此時寧永峻正高踞馬背,他身後城門大開,遠遠望去,真是好一幅“烏雲壓城城欲摧”的沉重景象。

此刻,他陰沉的臉,正如頭頂的天色一樣,仿佛在醞釀着一場風暴!

當慕清朗英姿勃發的身影,遠遠地出現在寧永峻的視線時,他的心神不由被對方牽引,依然是那一身銀白色披挂,依然是那銀白色的頭盔,看到此,寧永峻不由感到心神俱顫:那一個崔錦素一生都不想再提起的名字――慕仲卿,差點讓他宣之于口,眼前這個後生,簡直就是當年慕仲卿的再現!

眼前之人,那英挺的眉眼,那昂藏的身姿,那睥睨衆生的氣度,他,無須刻意模仿,一切渾然天成!

幾日前,如若不是蔚城楓前去搶人,無憂在霞美峰受傷的事,還讓眼前這小子包得嚴嚴實實。

更令他氣憤的是,趁着自己的沉溺失意,短短一年時光未到,自家女兒竟然被這小子迷得是非不分,差點成了抛棄自己國家的罪人!

昨夜,他去了無憂的閨房,本想證實一下,她是否真的與這小子攪在一起,若真的是,要及早收心,反正她這輩子只能嫁給楓兒。

可是,沒等他與女兒面談,卻見到她在睡夢中歡笑,還一直叫着要慕清朗抱抱!

看到自家女兒在夢中癡迷的呓語,他真是感到萬分震驚,真是想不到,自己涉世未深的女兒,何時懂得這些男女之間的情愛?

他的心神徹底淩亂了,他的冷靜也被摧毀了。

他感到既羞恥又憤怒,明明兩軍敵對,女兒嬌養深閨,可是那小子是到底是怎樣勾搭上自己年幼無知的女兒?看着女兒夢中癡纏的表情就知道,她和眼前這人模狗樣的後生,兩人相識肯定已經有一段時日。

如今,他感到後怕,自己若再恍然不覺,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這小子有可能給自己造出一個讨厭的外孫,那他這輩子就無法原諒自己。

寧永峻自嘲地搖頭:老天到底在成就着什麽孽緣,他搶走了本該屬于慕仲卿的女人,可如今,慕仲卿的兒子,卻要從他手中奪走女兒!

哼,反正,只要和慕仲卿有關聯的人,他一律視為敵人。

同時,他也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制止此類“荒唐”的事情發生,一定不能讓這小子如願!

……

“想必您就是北越寧将軍,晚輩這廂有禮了”

慕清朗這是第二次見到寧永峻,感覺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加陰鸷。

“別在此假斯文,前幾日我家憂兒如何受傷,今日便來取你狗命!”

寧永峻哼了一下,催馬近前,直接掄起長、槍,對着慕清朗便是一陣讨伐。

“是晚輩無能護她不周,還望将軍見諒,在下今後定會更加小心呵護!”

想起那個虛弱蒼白的小身子,慕清朗的神情頓時黯然。

“你放肆!不要以為長得幾分姿色,就想引誘我家憂兒。哼,只要本将軍活着一天,一定不讓你這厮如願!”

慕清朗以為寧永峻還在耿耿于懷無憂的傷勢,因此,心下仍是一片歉疚,他迎面而上,兩人□□交接之處傳來“铿”的槍鳴聲,接着又各自變換招式,迅速糾纏在一起。

見到慕清朗那杆長、槍舞得虎虎生風,令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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