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辛濤問了校長,帶回了“褚弈停課回家,回來的日期沒定呢”的消息。

何餘一口氣堵嗓子眼,也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兒。

就好比你看見一頭毛發油亮姿态威猛的老虎,老虎天天帶着你狂奔在大森林,稱王稱霸,某天這頭老虎忽然被惡霸抓住關在了籠子裏。

你憤怒不是因為你不能狂奔在大森林了,只是因為這頭老虎應該擁有森林,籠子不是他該呆的地方。

最操蛋的是他居然沒辦法勇鬥惡霸。

何餘罕見地上課舉手請假去廁所,站在最後一個坑裏猛抽三根煙,頭發煩躁地捋到後面。

半路進來個不認識的Alpha,吊兒郎當地看他,何餘擡眼,滿臉不耐。“滾。”

Alpha想動手,但猶豫了一秒轉身出去了。

何餘收起已經套在指尖的指虎。

他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只是一直沒什麽人能讓他憤怒。

中午的時候袁裏來班級找他,何餘低調地跟了出去。

倆人站在樓梯角說話。

“褚弈被停課了?”袁裏第一句就問這個。

“你聽誰說的?”何餘正煩着呢。

“貼吧傳瘋了,”袁裏拿出手機給他看,“褚弈第三四節 課都不在班,辛濤他們在,明顯是一個人走的。”

何餘剛知道了褚弈他媽變态的控制欲,現在聽見這些不亞于監視褚弈的話就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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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何餘說,“也沒跟我說。”

“哎你這是發的哪門子邪火,”袁裏看他,“你這入戲也太深了,一日不見你倆如隔三秋。我都多久沒見你這小暴脾氣了。”

“懷念吧,”何餘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樂了,“我他媽也不知道是哪股邪火,操了。”

“控制點你的情緒,何大魚,”袁裏理智提醒,“這可不是玩笑,愛情這個坑咱跳一回就得了。”

“不是你真以為我是喜歡他才這樣兒的?”何餘撲哧樂了,深吸口氣,攬住他肩膀,語氣輕松地說:“怎麽可能,這位同志,我只是覺得跟他挺投緣的,好哥們被困住了,我能不着急嗎?”

“我看你是吃棗藥丸,”袁裏啧了一聲,“說正事,那家補課的問你今天有沒有空,直接過去給他家孩子補一節數學試試,錢多加一百。去不?”

“去!”何餘深吸口氣,“人生啊,就是在挫折中前行,什麽時候把自個兒挫折(she)了什麽時候算完!”

“至理名言。”袁裏拍手。

何餘給馮倉請假。

何醉醉:馮哥,我男朋友被我的惡龍婆婆抓走了,我要去救他。

何醉醉:我要昏古七了.gif

馮哥:你是不是改名叫達拉崩吧了!

何餘樂了半天,馮哥真是走在時代前沿。

晚上放學何餘連飯都沒吃就“騎上最快的馬”——6路公交車,趕往了補課地點。

一個富人別墅區。

桐鹽市兩極分化嚴重,市北是他們桐鹽一中那片兒,屬于被時代遺棄了的舊城區,處處透着四五線城市的頹廢和緩慢。

市南則是真正的一線城市,沿海貴族區,寸土寸金。他打工的OTE酒吧就在那片兒。

何餘的目的地就是衆多貴族區中的一個。

倒了兩次車才到地方,門禁又卡了他好幾次,最後被家庭保姆領到了地方。

別墅修建豪華奢侈,散發着拒窮人于千裏之外的氣場。

何餘從始至終都一臉成熟的微笑,他特意穿了件西裝,雖然頭發眼鏡什麽的沒打理,西裝也大了兩個碼,讓他看起來像個憨憨,但總體來說還是很正式的。

“小姐鬧脾氣不願意補課,”保姆略顯無奈地說,“現在在房間裏不出來,您——”

“我去勸勸她。”何餘上道兒地接話。

保姆滿意了,帶着他上了三樓。

他目不斜視,對周圍富麗堂皇的裝修建築視若無睹,非常有人民教師清正廉潔的範兒。

“就是這個房間。”保姆示意他敲門。

何餘微笑颔首,上前一步,學着褚弈的樣子敲了三下門,力度、間隔一模一樣。

一個成熟男人該有的樣子。

“你好啊,我是你的補課老師,咱們相逢即是緣,可愛的小同學,可否讓我一睹容顏啊?”何餘笑眯眯地說。

保姆一臉警惕地看過來,把他當成變态怪蜀黍了。

何餘不慌不忙掏出殺手锏:“您好,我是Omega。”

保姆這才收回眼神。

過了會兒,門上傳來“咔噠”一聲,打開了。

何餘端起的慈祥笑容還沒來得及徹底展開,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眸子。

他男朋友和他隔着一個門框,臉上驚訝一閃而過,下一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涼涼地開口:“何餘,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何餘五雷轟頂,大人模樣的西裝也拯救不了他此刻的尴尬,他猛地轉過身捂住臉,試圖用嘤嘤嘤逃避即将面對的帥哥震怒:“沒了,沒了,就這一個。家境貧寒,給初中生補補課才能維持生活這樣子……”

“哦?你男朋友養不起你了?”褚弈彎腰,貼着他耳朵,嘴角帶笑,語氣卻惡狠狠的,要吃人似的,“還得你這麽不辭辛苦地過來給小朋友補習數學。”

數學兩個字咬得仿佛要嚼碎了。

何餘繼續捂臉。

白天剛抄完人家的數學卷子,還說自己“數學不行”、“太笨”,晚上就颠颠兒地給人補數學賺外快。

這是他昨天忘了誦經佛祖罰他呢吧!

“怎麽啦哥?”屋裏傳出個稚嫩的女聲,不滿地嚷嚷,“哥你快把他趕走!我不補課!我不用補課!”

何餘在酒吧工作,認臉認聲音的能力極強,一聽這個聲音頓覺人生之巧合不亞于生命之奇特。

居然是江悅南那個小姑娘!

她哥居然是褚弈?

這他媽都是什麽猿糞!

褚弈聞言嘴角勾了勾,要笑不笑地說:“補吧,我看你這個補課老師長得還挺像你嫂子的。”

何餘不敢動。

江悅南一臉驚奇:“我有嫂子啦?你都沒給我見過!”

褚弈呵了一聲:“不着急,先補課,別讓你老師等急了。”說着親切地攬住何餘肩膀給人摟了進來,手掌握住肩膀,微微用力,臉上的笑看得何餘心裏一陣突突。

保姆被這詭異的一幕吓傻了,聲兒都沒敢出就走了。

江悅南看見他的一瞬間忽然瞪了瞪眼睛,何餘心尖兒一抽。

不是吧阿sir,真要一下掉倆馬了嗎,他也要生活的啊。

何餘以為他的演藝生涯徹底結束了,江悅南忽然皺着鼻子偏過頭,一臉嫌棄地說:“怎麽這麽土啊!”

褚弈按着他肩膀把他按到椅子上坐穩,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指輕輕叩了叩他肩膀,呵呵笑,語氣輕柔:“問你呢,怎麽這麽土。”

何餘低頭縮起肩膀,一臉卑微:“這不是……家境貧寒嘛。”

幸虧沒浪搜地抓個發型。

何餘板板正正地坐在書桌前,手裏拿着筆在草紙上寫寫畫畫,努力壓低聲線不讓江悅南聽出來。

江悅南坐在他左邊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滿臉不耐,渾身寫滿了不配合。

何餘補課多年,對這種熊孩子一百個整治法,卻苦于右邊坐了褚弈這麽尊大佛沒法施展。

“所以這道題有兩個解題辦法,”何餘在紙上幫她記筆記,“解題的時候我建議你采用第二種,雖然計算步驟比較複雜,但解題思路簡單,容易思考。”

“老師真厲害。”褚弈單手撐着側臉,偏着頭看他,嘴角挂着點似笑非笑,誇得不真心也不實意。

何餘咽了咽口水,裝傻憨笑:“謬贊,謬贊。”

“這麽難的題都會啊,老師你在學校成績也特別好吧?”褚弈漫不經心地玩着何餘西裝上的扣子。

“還行,湊合吧,湊合。”何餘擡起胳膊擦了擦汗,總覺得過了今晚袁裏就可以給他上香了。

“哦。”褚弈停下手裏的動作,忽然笑開了,精致俊朗的臉毫無保留地笑起來,竟是有點孩子氣的。

何餘看呆了,褚弈捏了捏他耳朵,低聲說:“老師講課講得這麽有條理,平時在家也挺居家的吧?”

“……”何餘退無可退,幹脆豁出去了,推了推眼鏡笑得腼腆,“都是我男朋友幫我收拾。”

褚弈一頓,微微眯眼:“那他一定特別慣着你,你總給他驚喜,他一定非常,非常,不愉快。”

何餘只前進了一步就被打回起點,重新卑微起來,唯唯諾諾地小聲說:“他對我可好了,肯定舍不得。”

褚弈呵呵。

補到一半江悅南說想吃水果,褚弈下去拿。

何餘松了口氣。

千算萬算沒算到褚弈他媽叫江憶雲,他舅舅叫江憶國,有個女兒叫江悅南。

怪不得他當初第一眼看江悅南就覺得眼熟,能不眼熟嗎,和褚弈長得四五分像。

太難了,這道題太難了,他不會做,不會做……

“這幾道典型題多做幾遍就能記住了,”何餘放松心情,好說歹說保住了一個馬甲,狡兔三窟嘛,“我給你留幾道作業。”

江悅南忽然湊了過來,笑得神神秘秘,篤定地說:“是你!OTE那個領班!你棉襖還在我家呢!”

何餘心尖一跳,暗道卧槽。

“你和我哥談戀愛呢啊?我看出來啦!”江悅南老成地拍了拍他肩膀,忍不住皺眉提建議:“我剛開始都沒認出來你,你這一身也太醜了吧,你在OTE那身制服多帥啊,還有你劉海,撩上去多酷!”

“那個……”何餘剛想請求南姐保守秘密,江悅南就打斷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瞞着我哥偷偷打好幾份工勤工儉學呢對吧?我看他都不高興了,我哥不高興了可不好哄了,”江悅南用“你完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老成地嘆了口氣,“沒想到你那個網友是我哥,他居然還有這麽渣的黑歷史,我身為他的妹妹也有責任。”

何餘心說他幹的破事兒你個小屁孩兒有什麽責任,過一秒又反應過來這壓根也不是一個人啊,串戲了妹妹!

“唉,對不起,”江悅南一臉深沉,“他傷你那麽深,你還和他在一起。我知道愛情需要距離,所以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你放心吧!”

這句話是何餘最想要的,趕緊一臉感動地握住她的手,言辭懇切:“謝謝,你懂我就好!”

想象力是豐富了點兒,但心地善良啊,小姑娘,你這個人,餘哥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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