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以光望着視線所及之處的那些刑具,話一出口,不由有點心虛,這對自己來說,是不是太狠了。
但說出去的話就像弄撒在沙漠的水,無論多可惜,都收不回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負隅頑抗:“如果我贏了......”
周衍一直沉默,此刻自然而然地覺得,周以光肯定要說,如果他贏了,就放他離開之類的話。
可周以光偏偏不按規矩出牌。
“如果我贏了,你就讓我一直跟在你身邊吧,我想跟着你。”
周衍有些拿不準周以光這話是什麽意思,想跟着我,三年前為什麽逃?為什麽要等到三年後?
周以光這麽說,一來是為保命,二來是真的想跟着周衍,畢竟無極的劍招只有周衍會打,只有跟着他,才有機會完成任務,拿到無極的劍意。
無論如何,周以光這句話,算是沒說錯。
周衍聽了很順心,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雖然他們兩個,誰都不看好周以光,只是硬着頭皮上罷了。
“哐當”一聲,沉重的精鋼鎖鏈落在地上,周衍用特制的鑰匙打開牢門。
“這鑰匙,只有你這一把嗎?”
“不錯。”周衍不知道周以光為什麽要這麽問。
“哦,那你可收好了。萬一丢了,被鎖住的人豈不是永遠都出不去了。”
周以光陣前如此臨危不亂,令人感嘆。
周衍黑着臉:“也沒什麽關系,被關在這裏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出不出去差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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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之中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周以光走到訓練場,從各種各樣的兵器當中,抽出一把劍,拿在手裏試了試,不太順手。又放回去,拿起另一把。
這把劍被草草扔在一個裝有很多鐵劍的框裏,連個正經的兵闌都沒有,非常不起眼。
可是周以光覺得它很順手,順手的,才是好的。
勢均力敵的人與情人同樣難得,值得惺惺相惜。周以光終于又遇到值得自己拔劍的人,可惜這人自己打不過。
“不錯,你挑的這把劍,來頭不小,它叫青玄。”
“哦,有什麽來頭?”
“你不需要知道。”
因為這把劍來自地府,一個凡人,或者沒覺醒的載靈之人,沒必要知道。
周以光先發制人,劍氣灌進青玄劍中,發出一聲低低的蜂鳴,直直向周衍心口刺去。
周衍稍微運氣,輕松化解掉周以光的劍氣。彈指之間如行雲流水,诠釋着什麽叫不費吹灰之力。
短兵相接,青鐵與寒刃碰撞之下擦出冷光,周以光後退幾步,虎口被震得發疼,半邊手臂都是麻的。
果真,虎口裂開,流出血來,但是周以光生忍着,面色如常。
“你打不過我。”
周衍在陳述一個事實。
“那又怎樣?”
周以光不以為然,再次揮劍,無所顧忌的,将天命劍法打的肆意。明明勢在必輸,可輕雲蔽月流風回雪都不及他這一劍來的潇灑自在。
“我的劍招,你怎麽會打?”
周衍注意到周以光所用的劍法,天命無極,分明就是他的劍招。未曾傳授給別人過,所以他周以光怎麽會打?
周以光避而不答:“不應該嗎?”
周以光的胳膊被四散的劍氣劃破,袖子破開幾道口子,滲出血來。
周衍的劍光閃過,兇狠霸道的真氣與周以光的青玄劍硬碰硬,周以光後退幾步,踉踉跄跄差點跌倒,他拿劍撐了地面一下,才勉強站穩。
周以光覺得胸口有點悶痛,吐出一口血來,受了內傷。看看手中這把青鐵,到現在還完好無損,想必是把好劍,如果是普通的凡鐵,估計早就四分五裂,斷成幾節。
周以光伸手抹掉嘴角的鮮血,一塵不染的月白色衣袖上面沾染上一抹靓麗的血色,風姿動人。眉目如玉,脆弱又堅強,仿佛來此世間,能夠這樣不計生死地打一場,亦無憾。
周公子眼神堅毅,劍氣如霜,就算氣息已經不穩,虎口不斷溢出血來,但是拿劍的手不能不穩。
周衍有些疑惑,這孩子真有勇氣。不由覺得這孩子實在與自己有幾分相像,很投緣。那股子韌勁兒,很對他的胃口,心中甚是滿意。
周以光打算孤注一擲,不再顧忌,空門也不管不顧,以攻為守。一劍破空,向周衍的肩胛骨刺去,潇灑至極。
額前掉落的幾絲頭發随風飄動,眉頭清秀但是眼中有光,嘴角始終帶着笑意,殺人的人,總歸有點邪魅。
絕境的時候,也是一樣。
周衍失神,再去擋時已來不及。當然,就算不擋,也不會有什麽事,就由他去了。
這就叫,實力懸殊。
鋒利的劍刃刺入肩胛骨,不是很深,但見了血。就算是這樣,也沒破開周衍的防身功法,周以光有點失望。
幾個回合之後,打鬥陷入僵局。僵局就是,周以光左右打不過,他好累,不想打了。
別說試圖逼他用無極劍招了,就算使出全力,也不過傷他皮毛。反正輸了就是死,死了就退出,随緣再見。
周以光随意地把手中的劍扔在地上,任由周衍将劍抵在他的喉嚨上,真涼。
“你輸了。”
“嗯。”周以光懶洋洋地笑了一下。
“認輸嗎?”
“不。”
周衍用劍挑着周以光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周以光看着眼前的人,颀長的身影,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冷厲的面部輪廓,怪不得原主對他這麽心動。
他也心動。
周以光的視線落在那把随時都會要命的劍上,笑了一下:“昨天剛快活過,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不好吧?”
“昨天快活過的人,明明是你。”
周衍收了劍,“說吧,這些刑具,你想先從哪個開始體驗?”
周以光攤手:“都不想。”
打不過,洩了氣,周以光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的傷口好疼。潇灑歸潇灑,周以光本就是個極怕疼的人,現在看看滿屋子的刑具,頓時覺得心裏發毛,後悔當初誇下海口。
半晌,周以光盯着那些琳琅滿目的刑具,單單鞭子就有十多種,挂着倒刺的,沾了毒的,皮的鐵的......他嘆了口氣,像是已經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
“你真的要對我用刑?”
周衍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沉默,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周以光在這樣的沉默之中愈發緊張,聲音都有點幹澀:“那從這只帶着刺的鞭子開始吧。”
“我想要你......”,周以光咽了一口唾沫,“親自弄我。”
周衍:......
不知道為什麽,周以光死到臨頭,緊張都挂在臉上,絲毫不假。但周衍似乎從他的語氣當中聽出一點刺激的意味,周衍不理會周以光,自說自話:
“不想就算了,今天饒你一命,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我還缺個貼身伺候的人,別人我都看不慣。”
別人我都看不慣,言外之意,就是周以光還算合他的意。這話說的周公子很欣慰,留在他身邊,算是莫名其妙的邁出了偷學劍招的第一步。
一向心狠手辣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帝王,今天突然開恩。也許是看上了這孩子身上那股子韌勁兒突然改變的心意,也許從一開始,追溯到三年之前,周衍就沒想過要他的命。
對于周以光為什麽會他的天命劍法,周衍也不再追究。大抵是二十四樓給他的吧,二十四樓是個不入世的神秘存在,擁有什麽樣的奇珍異寶都不足為奇。
想起周以光的劍法,根基還不錯,但是招式太爛了,內功也不行,周衍挑剔地皺起眉頭:“我行宮的後花園,适合習武,平時你多練練。”
“太差了。”
“我也覺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打敗你。”
“你想打敗我?”周衍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越來越有興趣。
“不行嗎?從一開始你就想殺我,我想反擊,想打敗你,不是很正常嗎?”
“你倒是坦誠,可惜沒有那麽一天。”
周衍有些感慨,在自己的威壓之下,其實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的吧。諸侯王公氏族将相,唯唯諾諾俯首稱臣的時候,大多,不是不想反,只是不敢反而已。真正心悅誠服的人,又有幾個呢?
高處不勝寒,周衍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寂寞之意。
雖然被看不起了,但是周美人心裏還是高興的。
因為這話讓周衍來說,一點毛病也沒有。對于周衍來講,他就是太差了。
既然能貼身跟着,就多了切磋劍法的由頭。周以光有信心,無極劍招,只要周衍打一遍,他肯定能記住。
這個系統實在詭異,雖說快穿不死,但周以光還是擔心拖久了會有麻煩,所以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還夾雜一點私心在裏面,周公子有點喜歡周衍,盡管周衍随時随地都有可能殺他取血。昨天的事情,食髓知味,周公子還想找機會再來幾次,就是不知道周衍有沒有那個閑心。
周以光的卧房被安排在行宮的別院之中,與周衍的寝宮只有一牆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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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國不禁人言,說話是自由的。
于是,二十四樓花魁周以光被皇帝金屋藏嬌收進行宮的事情,傳了個遍地開花。
皇帝自登基以來,不近女色不育兒女的傳聞,坊間衆所周知。
而二十四樓的琴師周美人,大多人也是只聞其名,其人難得一見。就算有幸看見了,也只能隔着幾層高樓的高度和層層羅帳遠遠一見。
帝王抱得美人歸,令人唏噓不已。
上陵國民風開化,不忌斷袖之事。周美人與皇帝的故事,很快便在民間說書人的驚堂木下,流傳了許許多多不同的版本。
“咱們書接上回......周美人刺殺皇帝不成,皇帝一見鐘情,将他鎖在宮中,成就一段佳話的......”
“話說,皇帝他呀,早就對二十四樓中的周公子心向往之,周公子是皇帝從二十四樓中三媒六娉請過來的......”
還有一個版本十分與衆不同,畫風清奇自成一家,但是人們聽了也感覺很有道理。這個版本的故事凄美婉轉,完全逆了之前的猜測。說來,絕對是令人啧啧稱奇的一個版本。
非常脍炙人口,正是市井坊間話本中喜聞樂見的帝王家事,風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