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林大會
禦劍山莊一行人日夜兼程,終于在六月初七趕到了兖州城。因着武林大會的緣故,城裏多了許多江湖人,茶館酒樓裏也日複一日地熱鬧起來,城中居民難得看到這麽多武林中人,紛紛帶着好奇的眼光偷偷打量這群似乎只存在于話本小說中的俠士們。
劍寒川一行坐在酒樓二樓靠窗的位子上,柳暮山從沒來過東北,此時連飯也顧不上吃了,東張西望搜尋着好玩的東西,殷連頌一邊嘲笑他沒見過世面,一邊喂了一勺蒸蛋過去,柳暮山嘴裏鼓鼓囊囊,還不忘沖殷連頌翻個白眼。
“哎,我說,你們知不知道,這次武林大會為什麽要定在淩褚山莊?”隔壁桌的一個大漢好像是喝多了,舌頭打着彎大聲嚷嚷着。
周圍的人自是好奇,紛紛看過去,大漢對大家的反應很滿意,得意地甩甩頭道:“這還不簡單,當然是因為淩莊主就要繼任武林盟主了。”
此話一出,周圍人紛紛議論起來。東北淩褚山莊、江南禦劍山莊和西北日月明教是當今武林中威望最高的三個門派,千百年來一直維持着三足鼎立的局面,倒是也安定和諧,只是武林不可一日無主,這次的武林大會,也是要全門派共同商議推選一個新的武林盟主,此時,醉酒大漢的話一出,難免有人心有不服。
“這位兄臺,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武林大會還未舉辦,你又怎知盟主的人選?”
景瀾擡頭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是雲門山劉掌門之子劉易安。”
那大漢醉的更甚,扯高了嗓子說道,“你們懂個屁,淩褚山莊前不久抓到了魔教餘孽,如此一來,魔教徹除,淩褚山莊可是立的頭功,淩莊主豈不是穩穩地要坐上盟主之位。”
劍寒川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柳暮山早已不耐煩,此時聽了這話撂了筷子就要拍桌而起,殷連頌眼疾手快按住他,“別沖動,先聽聽再說。”
是夜,衆人聚在劍寒川房中,柳暮山氣憤不已,“魔教明明三年前就被我們滅了,淩鶴峰這老家夥卻放出話來說抓到了魔教餘孽,到底是何居心?!”
殷連頌道,“三年前毓璜頂之戰我就覺得這個淩鶴峰有些問題,他到底是何居心,明日一看便知。”
景瀾問,“莊主,我不明白,我們當初為什麽不告知天下魔教已滅,若是當年說出實情,如今淩鶴峰也不會敢拿這種事情做文章。”
劍寒川淡淡道:“我一向不願摻和江湖事,若是告知天下我們剿滅了魔教,那這武林盟主我是非做不可了。”
景瀾又問,“淩鶴峰究竟有何用意?”
柳暮山嗤道,“還能有什麽用意,無非就是演一出好戲,告訴大家剿滅魔教他們的功勞最大,這盟主之位不就是他的了。”
景瀾不解,“可是他并不知道魔教已被我們剿滅,如此口出厥詞,就不怕過幾年魔教重出江湖,到那時,他又怎麽對衆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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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寒川對明日的武林大會毫不關心,只淡淡道,“他既這麽做了,想必也是有萬全之策,到了明日,我們多留些心就是。”衆人又談論了一番,才各自回房。
柳暮山磨磨唧唧,等着殷連頌走到他身邊,才說道,“我總有些擔心,明日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殷連頌笑笑,“那又怎樣,我保護你。”
“誰要你保護!”柳暮山翻了個白眼,臉卻不争氣的紅了起來。
淩鶴峰看着站在面前的淩雲,他帶着一張□□,身型、容貌、表情,莫不和那個人一模一樣。他滿意地點點頭,“辛苦你了李師傅,只是不知道,這面具能用多長時間?”
中年男人彎身站着,面露得意之色,“淩莊主放心,我這面具,用上一月不成問題,保準你湊到眼前看都看不出來。”
淩鶴峰捋着胡子,“那就多謝李師傅了。霄兒,帶師傅下去領賞。”
中年男人笑開了花,趕忙跟着淩霄退了下去。片刻功夫後,淩霄進來,手中的劍上還有未拭幹的血跡,“叫人埋後山了。”
淩鶴峰笑得高深莫測,“至多後日,這武林,就該有個新主人了。”
第二日的武林大會,全江湖的門派,不論大大小小,甚至有些剛成立沒幾天的門派也都趕來了,當然,他們是沒有機會争奪盟主之位的,來參加武林大會,只不過是為了多結交些朋友,混個臉熟而已。
日月明教沒有參加,因此,一天的比試下來,只剩了劍寒川和淩鶴峰,兩人從臺上打到屋頂,從屋頂打到桅杆,從桅杆打到武樁,已經過了近千餘招卻還是難分勝負。臺下的各門派看得眼花缭亂,興奮不已卻又心驚膽戰,生怕被纏鬥在一起的兩人誤傷。
最後,劍寒川利落收劍入鞘,他穩穩落在臺上,一身藍衣被風吹起,面容疏朗俊逸,他拱拱手向淩鶴峰道,“淩莊主,您是武林前輩,這盟主之位理應由您擔任,晚輩技不如人,今日獻醜了。”
淩鶴峰也收住身形,微微有些氣喘,他暗暗運氣調息,心裏對劍寒川更多了幾分忌憚。剛才交手時,別人看不出來,他可是心裏清楚,自己全力迎戰,而劍寒川不過使出了七分功力而已。
九幽教同是東北地區的門派,歷來與淩褚山莊交好,教主西狂更是唯淩鶴峰馬首是瞻。之前見兩人難分勝負便有些着急,此時聽了劍寒川的話,忙站出來說道,“淩老莊主叱咤武林四十餘年,江湖上誰人不知淩老莊主的名號,由他做盟主,定能保武林太平。”
劉易安一合折扇緩步上前,先是沖衆人拱了拱手,“在下雲門山少主劉易安,想說個公道話,今日全江湖大大小小門派齊聚在此,大家不遠萬裏趕過來,就是想共同商議選舉出一位能服衆的盟主,既然淩莊主和劍莊主難分勝負,就不若就讓大家來選罷。”說罷,又對西狂拱了拱手,“西掌門覺得可有不妥?”
劉易安的提議公平有理,衆目睽睽之下西狂不好再說什麽。劍寒川向劉易安看過去,後者正看着他,見劍寒川看過來,便沖他一笑。劍寒川心中苦笑,雲門山與禦劍山莊雖隔得遠,但幾年前,他救了劉易安的一命,從此兩個門派便熟識起來。今日劉易安處處維護,但他對這個盟主之位卻着實毫無興趣。
衆人一番商議後,竟是劍寒川的呼聲最高,淩鶴峰兜着胡子笑呵呵說着後生可畏,目光看似無意地掃過場下的淩霄。
淩霄會意,上臺遞給淩鶴峰一封信,淩鶴峰當衆拆開後愣了一愣,便又笑呵呵地道,“諸位,日月明教派人送來信函,說是明日會有教中主使前來,這盟主之位還是等到明日再做定奪罷。”
日月明教在西北西南地區威望極高,此話一出,大家也紛紛表示等明日日月明教的人來了再做定奪。雖是如此,大家心知肚明,劍寒川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為,而日月明教又擺明了不參加這次的盟主之争,所以盟主之位,非劍寒川莫屬。
劍寒川睡眠一向很淺,有一點動靜就能覺察出來。此時他正坐在床邊,感知着外面咻忽閃過的人影。聽了半晌卻再也沒了動靜,他心知自己不會聽錯,不禁起了疑心,便穿好衣服下床,一路無聲飛掠到後山。
後山一片靜悄悄,月光傾灑而下,只有竹林被風吹過發出的簌簌聲響,劍寒川靜心聽了一會兒,正待往回走,突然聽到竹林後的溪邊有聲響傳來,他蹙緊了眉,提起內力悄無聲息靠過去。
顧朗星将褲子挽起,露出纖細光潔的小腿,少年的皮膚緊致,線條柔和,在月光下反射出瑩白如玉的色澤。劍寒川隔着一片竹林,目光從顧朗星的腳趾尖到腳踝,再一路往上滑過小腿,最後停在少年撐在雙膝的手上。
雪水剛化不久,天氣還寒冷,淩宸伸出一根手指試了試溫度,便皺皺鼻子縮回了袖中,“星哥哥,這麽冷的水……”
顧朗星不理他,自顧自探出一只腳,小心翼翼地伸到水面上輕點,涼意瞬間襲滿了全身,顧朗星打了個哆嗦,繼續伸足輕點着水面,那是一個小譚,水流并不湍急,水面被他一點一點地蕩起了一圈圈漣漪。少年目光專注,水面的粼粼波光映在他臉上,斑駁陸離的光影中,少年像是沐浴在月光下的仙人,幹淨地純粹。
劍寒川不認得顧朗星,只當他是淩褚山莊的人,他想回房睡覺,卻不知為什麽,雙腿像灌了鉛似的不願意動彈。
顧朗星目光忽地亮起來,水波由遠及近而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游動,淩宸吃了一驚,忙趴到水面細看,原來是一群游魚,最大的不過人的小指長短,通體金黃,此時正圍着顧朗星伸入水中的腳打轉轉。顧朗星側過身子,将另一只腳也小心翼翼地伸入水下,游魚輕啄他的腳面,尾翼不時撩過小腿的肌膚,帶來麻酥酥的微癢,他忍不住低聲笑出來。淩宸看得開心,正待伸手入水,卻突然發現竹林子裏站了一個人。
“是誰?”淩宸大聲問。他倒不害怕,還以為是莊裏的哪個家丁。
劍寒川有些猶豫,還是信步走了出來。淩宸一看是陌生人,便有些緊張起來,一邊拉着顧朗星,一邊強作聲勢,“我是淩褚山莊的二少爺,你是誰?”
顧朗星也回頭看了看他,四目相對,顧朗星兀自一笑,繼續跟水下的游魚玩耍。
劍寒川走過去,也蹲下身去看向水面,淩宸還是緊張,“你到底是誰?”
“我是禦劍山莊莊主,你爹留下來做客的客人。”劍寒川的聲音本來低沉,此時刻意放得和緩,像是怕驚擾到了面前的少年。
淩宸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警惕,“你半夜三更不呆在房裏睡覺,來這兒幹什麽?”
劍寒川笑笑,“你不也是沒睡?”
“我是睡不着。”淩宸反駁。
“剛巧,我也睡不着。”
淩宸氣哼哼扭過身去不理他。
劍寒川得了空,仔細打量起面前的顧朗星來。
顧朗星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只有一下沒一下地撩着水面,拍起的水花有幾滴濺到了劍寒川面上,涼意浮在上面,讓他想起了剛才顧朗星的那個笑,溫和的、卻沒什麽溫度的笑。
過了會兒,顧朗星站起身來,一手拎了鞋襪,赤着腳往回走。淩宸在旁邊打盹,聽到動靜趕忙跟上。劍寒川看着他赤着的腳,水珠凝聚在腳面上,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個小巧的足印。
他一直等到顧朗星的背影的消失,才站起身飛掠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