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遇

淩褚山莊陰暗的地牢裏,顧朗星趴在刑凳上大口的喘息,沉重的紅木棍子帶着風砸在臀上,他疼的狠狠一顫,雙手緊緊握住凳腿,不等他緩過勁來,又一棍子落在同樣的地方,顧朗星只覺得身後像是有熱油潑上來一般,痛感一直蔓延到腳跟,撕心裂肺的疼。

“行了,停手吧。”淩鶴峰陰着臉冷聲吩咐。

“爹,你別攔我,我非得打死他不行,這個賤人!”淩霄喝退家丁,手裏挽了條鞭子,擡手就要抽下去。淩鶴峰抓住他的鞭梢,語氣帶着不滿,“跟你說了無數次,遇事別沖動,他明日還有用,教訓幾下子就行了,你抽得他血淋淋的要怎麽跟衆人交代?”

淩霄收了鞭子,卻還是氣憤難平,“兒子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今日若不是這個賤人壞事……”

“行了,這事也是你的失誤,查出來是哪個蠢貨帶他上去的”,淩鶴峰眼中一抹狠厲之色閃過,“反正過了明日,他這條賤命也留不住。”

淩鶴峰走後,淩霄面色陰狠,他幾步上前扯住顧朗星的頭發,把他從刑凳上拖下來,劈手一個狠厲的耳光扇過去,“你們給我按住他。”

幾名家丁輕車熟路地把顧朗星擺成了跪撅的姿勢,兩個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按下他的腰,顧朗星臀部被迫高高撅起,又有人上來扯開他的兩條腿。

顧朗星的臉貼在粗糙的地上,他知道淩霄接下來要幹什麽,不帶一絲情緒的眼睛裏漸漸滲出一縷絕望。

淩霄眼裏像是要冒出火一般,長鞭帶着淩厲的風聲抽進顧朗星的腿間,“嗖啪”一聲,按着顧朗星的家丁感覺到他狠狠一掙,生怕讓他晃了身體惹得主子不高興,手上都下了狠力。顧朗星覺得身後那一塊兒像是要裂開一般的疼,疼得他發暈,只覺眼前一塊塊黑斑出現又消失,他在這漫無邊際的疼痛裏,一動也不能動,躲也躲不開,只得默默熬忍着。

淩霄記着淩鶴峰的叮囑,也不敢打得太過,生怕第二天露了痕跡讓人看出來。不過打了五六鞭子,就見顧朗星臀縫間的那片皮膚快速的紅腫起來,再打了兩三下,很快就有血順着大腿流下來。淩霄冷哼一聲,将鞭子擲在地上,用腳尖将那根染了血的鞭子踢到顧朗星臉前,“今晚就讓它陪着你,也好提醒提醒你自己的身份!”

幾名家丁哄笑着松開顧朗星,轉身去搬了酒來,顧朗星趴伏在地上,呼吸間帶起地上的塵土,嗆得他咳嗽不已。有人嫌棄地踢踢他,把酒放到桌子上,又去拿小菜和酒碗。顧朗星掙紮着爬起來,他哆嗦着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裏面是他攢的安神藥,他每次跟淩宸說自己睡不着,淩宸就會給他帶一小包安神藥,他從來不吃,一直攢着。顧朗星掀開酒壇的蓋子,将那包藥抖了進去。

劍寒川回房後,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也無法入睡,索性起來運功調息。以往練功時總是心無雜念,今日不知是怎麽了,腦子裏一個畫面接一個畫面地閃過,等真氣勉強在體內運行了一個周天,他看了看月亮,又出了門。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要來後山,心裏似乎隐隐期待着能再遇上昨晚的少年。穿過竹林,離那條溪水越來越近,他放緩了腳步,心裏竟有些緊張。

顧朗星站在水潭邊,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那雙眼睛裏黑沉沉的,一絲波瀾也無。有小魚游過來,倒影一下子變得扭曲破碎,他打了個哆嗦,一下子回過神來。

劍寒川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慢慢帶上了一抹笑,只是那笑還未展開就一下子僵住了。

顧朗星擡手褪了外裳,解開裏衣腰側的系帶,将裏衣也脫了下來,他的手放到腰上,冰涼的手指滑過腰際,他微微顫栗着,褲子滑落到腳踝,他擡腳走出,将頭上束着的發帶也解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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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身體很漂亮,窄肩、細腰、飽滿挺翹的臀、細長且直的腿,在月光下,他整個人在一層柔和月光的包裹下慢慢向水潭走去。

起初劍寒川覺得他只是和昨晚一樣想和那些游魚玩耍,但他越走越深越走越遠,突然他腳下一空,整個人沒入了水裏。

入水的一剎那,耳邊什麽聲音都沒了,世界安靜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周圍似乎亮起了光,顧朗星微微笑了起來。

他要自盡?!劍寒川心下焦急,一個飛身掠過去,腳尖輕點水面,抓住顧朗星的胳膊将他帶出水,在空中将他打橫抱住,穩穩落在地上。

顧朗星只覺得一股力量從頭頂壓來,醍醐灌頂一般将他澆醒,他掙紮着睜開眼睛,看到周圍的景物,月亮、夜空、竹林……都在旋轉,有人抱着自己,懷抱溫暖而寬厚,水滴從額頭流下流入眼中遮了視線,他始終看不清那人的臉。

劍寒川沉着臉,将自己的大麾脫下來裹住他□□的身子。

顧朗星臉色發白,頭發上的水流下來,沿着他的下巴一滴滴滴落。

劍寒川聲沉如水,“為什麽要自盡?”

顧朗星沉默着,突然“嗤嗤”笑起來,他擡起眼,劍寒川的心不禁沉了又沉,這雙眼睛,雖清亮,卻沒有一點少年人的樣子,倒像是一個垂老的耄耋老人,死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氣。

顧朗星看着他,漆黑的眼底一片淡漠的冰冷,他面無表情地問,“你以為你是大俠麽?”

劍寒川皺了眉。

顧朗星唇邊的冷笑更甚,“你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麽?”

劍寒川眉心皺得更緊。

顧朗星用一雙淡漠的眼睛看他半晌,忽而轉過身去,擡手将劍寒川的大麾解下來。

劍寒川以為他還要尋短見,一驚之下忙伸手拽他,卻不料他沾了水的皮膚那般滑膩,竟從自己掌中滑脫出來。

顧朗星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臉,“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再尋短見了。”

劍寒川道,“我送你回去。”

“只是今晚和明日的區別罷了。”顧朗星走到溪邊,旁若無人的一件件穿上自己的衣服,依舊赤着腳往回走。

劍寒川在月光下看到顧朗星的腰身,不同于其餘部位白皙細嫩的色澤,他的臀上明顯腫脹起來,臀峰處帶了點點淤紫,劍寒川皺眉,這是……刑杖的痕跡?他挨過打?

劍寒川沉默着跟在他後面,看着他走進一間低矮的平房,門開的時候,他似乎看到房裏的地板上橫七豎八躺着幾個人。

顧朗星關上門,縮回了牆角裏沉默地坐着,臀上成片的棍傷帶來的鈍痛讓他臉色愈加蒼白。

第二日一大早,淩鶴峰就派人來催請,殷連頌還沒走出自己房門,就聽見柳暮山房間裏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滾!”

淩褚山莊的家丁站在柳暮山門外,尴尬地不知所措,看見殷連頌就像看見神仙一樣迎上去。殷連頌對他們抱歉地笑笑,“諸位別見怪”,說着,遞了一錠銀子過去。家丁接過來,笑容滿面,“多謝殷護法。”說罷,躬身退了下去。

殷連頌正準備敲門,門就“啪嗒”一下自己開了,柳暮山頂着一頭雜亂的頭發站在門口,明顯沒睡醒,眼睛卻強行睜得老大,“誰讓你裝好人!”

殷連頌看着他的樣子,心裏好笑,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他低下頭看着柳暮山,眼睛一眨也不眨,柳暮山被他看得心虛,“幹嘛!我臉上有金子?”

殷連頌搖頭,一字一頓道,“有眼 屎。”

柳暮山呆了一呆,趕緊轉身擡手揉眼睛,揉了一悶子又轉回身來睜大眼,問,“這回還有嗎?”

殷連頌憋得辛苦,只覺得眼前的人這麽招人喜歡,腦子一熱,竟低頭在人唇上輕啄了一口。柳暮山眼睛頓時睜大,腦子裏轟隆隆一陣轟鳴,殷連頌擺擺手,“傻了?”柳暮山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揪起殷連頌進屋,“哐當”一聲關了門。

“你……你大早上耍流氓啊!”柳暮山氣急敗壞。

“我只對你耍流氓。”殷連頌面不改色。

“你……你毀我清白啊!”柳暮山暴跳如雷。

“那我就娶你。”殷連頌理所當然。

柳暮山終于不跳腳了,他吃驚地瞪大眼,“你說什麽?”

殷連頌擡手捂上他的眼,“再瞪眼睛就掉出來了,我說,我要娶你。”

柳暮山被殷連頌捂着雙眼,感受着他手心裏灼熱的溫度,透過一層薄薄的眼皮,那溫度像是沿着全身的經脈,傳到了五髒六腑。他半晌才憋出來一句,“那也該是我娶你。”

這一天早上,劍寒川沉着臉站在淩褚山莊練武場上,景瀾尴尬地立在他身邊,聽着淩褚山莊家丁說着“去敲柳護法的門被柳護法罵出來後遇見了殷護法殷護法說他們随後就到然而現在兩人齊齊失蹤”的一個冗長的故事。

劍寒川眉心跳了幾跳,“讓淩莊主見笑了,我這兩個護法沒規矩慣了,還請淩莊主不要見笑才是。”

淩鶴峰笑呵呵回道,“無妨無妨,既然二位護法有要事來不了,那咱們就先開始了。”

劍寒川做了個請的手勢,淩鶴峰向前潇潇然邁了一步,“不瞞各位,我今日召集大家來,不僅是為了商定武林盟主最終的人選,還是為了一件大事。諸位都知,三年前的毓璜頂之戰,魔教雖已覆滅,但教主顧炳天和他的長子顧朗坤卻趁亂逃脫,杳無音跡。顧炳天此人陰狠歹毒,若是留着他,恐将又成為威脅武林的一大隐患啊。”

淩鶴峰說完,刻意頓了頓,神色間憂思難耐。臺下有人耐不住性子,鬧哄哄地讨論起來。

淩鶴峰捋捋胡子,又道,“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昨日,西掌門慘死屋內,犬子和我都內疚不已,所以當晚犬子一直帶人在莊內巡查,生怕再有歹人暗中出手害了別人性命。誰知,還真讓犬子抓到一個人,這個人,想必大家都不陌生。”淩鶴峰揚聲吩咐家丁,“帶上來。”

片刻功夫後,一個人被五花大綁地帶到臺前,面目猙獰,口裏仍舊罵着。

兩名身強力壯的家丁按住他,往他膝窩裏踢了一腳,強迫他跪下。臺下有人看清了他的長相,不禁大吃一驚:顧朗坤!竟然是顧朗坤!

劍寒川也微微皺眉,景瀾更是驚愕不已,顧朗坤和顧炳天早在三年前就命喪玉珩頂,如今這個顧朗坤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淩霄來到臺前,語氣裏有幾分陰狠和倨傲,“顧朗坤,識相點就快些将顧炳天的下落告訴我,我還能大發慈悲留你個全屍……”

“呸!”“顧朗坤”目呲欲裂,破口大罵,“卑鄙小兒!”

淩霄不氣反笑,“看來你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啊,那我也只好殺雞儆猴了。”他轉身低聲吩咐家丁,家丁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功夫,就帶了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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