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空墳
片刻後,柳暮山哭喪着臉,“你真帶我來挖墳啊?”
殷連頌已經卷起袖子,拿起一邊的鏟子挖了起來,“這是一年前第一個死的人的墳,時隔一年有些細節人雖記不清了,屍體卻是會說話的,說不定這次運氣好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柳暮山躲得遠遠的,看着殷連頌把鏟頭釘進棺材蓋裏用力一撬,殷連頌用了內力,沉重的棺材蓋整個翻了下去,帶起一陣飛塵。殷連頌看了一眼,眉頭就深深皺起。
柳暮山遠遠問道,“發現什麽了?”
殷連頌又将棺材蓋原樣蓋好,掏出一瓶火漆來細細塗了一圈,又撒上一層不知是什麽的粉末,那棺材就跟沒被打開過一樣,連火漆陳腐的痕跡都一模一樣。
“有什麽發現沒?”柳暮山迎上去。
“空的。”
“空的?”
“屍體被人偷走了。”
柳暮山瞪大眼睛,“還有人偷屍體?做什麽?”
殷連頌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當然是兇手幹的。”
柳暮山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
“嗯,屍體上應該是有什麽痕跡,兇手不想讓我們知道,只好偷走了屍體,徹底毀屍滅跡。”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去挖另一座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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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殷連頌的動作更快,開館後即便知道了結果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是空的?”柳暮山依舊站在遠處大喊。
殷連頌點點頭,繼續将棺材原樣封好。
兩人坐在一個茶攤前,柳暮山垂頭喪氣,殷連頌看的好笑,問他,“怎麽了?”
“出師不利啊……”
“這沒什麽,兇手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情怎麽會這麽好查。”
“我們回去嗎?”
“累了?”
柳暮山搖搖頭,雖然知道殷連頌的話是對的,但還是很有挫敗感啊,他還想着回去後跟莊主耀武揚威來着。
“不累的話我們去找一個人。”
殷連頌牽着柳暮山走在山村小道,柳暮山一掃先前的頹喪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一會兒摘朵花插到殷連頌腦袋上,一會兒追着農戶養的鴨子滿地跑,這會兒又騎在人家的牛上不下來了,老牛甩甩尾巴好脾氣地“哞”了一聲。等兩人趕到一戶農家院時,天色已近黃昏,家家戶戶都冒出了袅袅炊煙,空氣裏飄來陣陣飯香。柳暮山肚子“咕嚕”一聲,殷連頌失笑,帶着他進了院子。
“主人在家麽?”
“哎來了來了——”一個穿着碎花棉襖的婦女迎出來,頭上的紅頭巾看上去很喜慶,手裏還拿着鍋鏟,見是兩個陌生人,她愣了愣,問道,“兩位公子找誰?”
殷連頌問,“李盼生大姐在嗎?”
婦女狐疑地打量面前的兩個人,“你們找她幹什麽?”
殷連頌拱手道,“實不相瞞,在下江南禦劍山莊左護法殷連頌,跟随莊主途徑五湖四海客棧,聽掌櫃的說起一年前的命案,覺得有些蹊跷,莊主特派在下調查,今日來是想找李大姐詢問些事情。”
婦女在聽到“五湖四海客棧”時表情就變了,聽殷連頌一番話說下來,四處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出門往西走有戶煙筒最高的人家,你們去那裏等我。”
柳暮山出了門,才不解地問道,“李盼生是誰?”
“桐花寨寨主,就是一年前死了人的那個門派。”
“我怎麽從沒聽過這個門派?”
“桐花寨本就低調,出了事後一直事故不斷,李大姐就解散了門派,回家嫁了人過日子。”
“那她剛才不直接告訴我們,還搞得這麽麻煩。”柳暮山不滿,他還餓着呢。
“李大姐嫁的人是個本本分分的莊稼漢,她不想讓她男人擔心,所以才……”
柳暮山氣鼓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殷連頌拍拍他的頭,“昨晚你睡着後我跟李掌櫃聊了好久,不然你以為我哪知道這麽多事情?”
李盼生到了晚間果然過來了,這家的主人是個中年男人,此時也坐了過來,四人相對而坐,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殷連頌先開口,“李大姐,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吧,也好早日查清事情真相。”
李盼生看看中年男人,嘆了口氣,“那件事發生後,寨子裏的人也暗中調查了好久,不僅什麽都沒查出來,無辜而死的人卻越來越多,我無奈之下,只好解散了門派。這些年,大家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就只剩我和劉柱兩個人了。”
殷連頌問,“後來死的那些人都一樣麽?”
李盼生點頭,“都一樣,死相恐怖,死前應該受了極大的痛苦。”
她說着說着就紅了眼眶,“都怪我,當年若不是我讓他們繼續調查,他們也不會……”
“李大姐勿太過傷心,這不是你的錯。”殷連頌安慰道。
李盼生情緒穩定下來後,殷連頌又問,“李大姐可還記得,後來一共死了多少人?”
“記得,二十八個。”
殷連頌皺皺眉,二十八個,竟然有這麽多!
他繼續問,“這二十八個人都埋在什麽地方?”
“當時事情鬧到上面去,知府大人帶了人過來,說可能是傳染病,就強行帶走屍體一把火燒了。”李盼生想起當時的場景,禁不住又紅了眼眶。
劉柱的手也緊緊攥成了拳,他和李盼生雖是僥幸活了下來,但想來這一年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那個才更痛苦。
殷連頌問完了該問的,就帶着柳暮山告辭離開。
兩人行到村口,忽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李盼生和劉柱匆匆趕上來。
“李大姐還有事?”
李盼生拉着劉柱,“剛才柱子悄悄告訴我,有一具屍體沒被火化。”
“當真?”殷連頌眼睛一亮。
“是真的”,劉柱開口,“當年我和阿元關系最好,他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只認我做大哥,他死後,我就把他埋在了寨子裏的桃花樹下……我們經常在那裏一起喝酒……”
殷連頌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找出真兇。”
劉柱重重地點頭。
李盼生說,“殷護法,就讓柱子帶你們去寨子裏,我一個女人家,不好夜不歸宿。”
“李大姐客氣了,今日還要多謝李大姐。”殷連頌看着她離去,一行三人連夜進了桐花寨。
一年多沒人打理,寨子已經荒廢了,處處是和灰塵和蛛網,劉柱沉默地看了會兒,繼續帶路往後院走。
“就是這裏了。”
殷連頌找了一把鐵鍁,劉柱猶豫片刻,“殷護法,我就在那邊等着。”
殷連頌點點頭,要他去挖阿元的屍骨,想來他會更難過,不如離遠些,省得看了難受。
柳暮山這回沒躲開,蹲在一邊好奇地看。
“你也躲遠點,阿元死得蹊跷,小心這土也有毒。”
柳暮山果斷飛身上了樹,翹着二郎腿看月亮。
殷連頌挖了片刻,果然挖到一具簡陋的棺材,已經被地底的濕氣侵蝕得不成樣子,裏面的屍骨卻還很完整。
月光明亮,殷連頌看着那具渾身青紫的屍體,不禁皺起了眉,他揚聲叫了劉柱過來。
劉柱遠遠地看了一眼,也變了臉色,他沖過來,看着棺材裏的屍體嘴裏喃喃道,“這不可能……”
“一年前阿元死去時也是這副樣子?”
劉柱點頭,臉色有些發白。
死去一年的人屍體卻不腐爛,甚至沒有被蟲子啃食,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殷連頌蹲下身細細看過一遍,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劉大哥,有個不情之請,我想……将阿元的頭帶回去。”
劉柱面色刷得變得慘白,他的手哆嗦起來,看了坑中的屍體半晌,閉上眼沉聲道,“我只求殷護法能找出真兇為阿元報仇。”
殷連頌鄭重點頭,躍入坑中,屍體的骨頭很脆,幾乎輕輕一使力,頭顱就掉了下來。殷連頌找來一個包袱将頭顱纏好背在背上,“今日之事,還望劉大哥告知李大姐千萬別說出去,以免打草驚蛇。”
劉柱點點頭,默默地将土填好,靠着桃花樹不發一語。
回去的路上,柳暮山離殷連頌簡直有半裏地那麽遠,殷連頌側耳聽後面人的動靜,忽而笑道,“這地方詭異的事情這麽多,不知道有沒有枉死的人不願投胎,到處晃蕩想找人傾訴冤屈啊。”
柳暮山默默提步跟了上來,貼的緊緊的。殷連頌牽過他的手,晃晃悠悠閑庭信步。山路蜿蜒曲折,兩邊的荒草長得足有一人高,風一吹發出“沙沙”的聲響,柳暮山心裏有點發毛,攥緊了殷連頌的手。殷連頌心裏好笑,原來膽子這麽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