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攝魂
劍寒川背手立在窗前,等着顧朗星收拾好,便牽着人下樓吃早飯。
殷連頌帶着柳暮山翻窗而入,腳尖點着桌面蹭蹭飛上了樓,一個布包袱旋轉着飛過來,劍寒川一把撈住,放在一邊。
顧朗星擡眼掃了一眼,問道,“不看看麽?”
“先吃飯。”
吃完飯,兩人回到房間。劍寒川拎着那個包袱,猶豫着,顧朗星坐在桌邊,伸手就要打開。
劍寒川按住他的手,“會吓到你,還是等連頌他們過來。”
顧朗星搖頭,面色淡然,“已經沒有什麽能吓到我了。”
劍寒川看他半晌,便一層層揭開包袱。
頭顱并沒有腐爛,還保持着剛剛死去時的樣子,青紫色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一條條暴突的血管浮在皮膚表面,深陷的眼窩裏還能看到鼓出的眼珠。看到那頭顱的瞬間,劍寒川就緊皺了眉,快速地擡手捂顧朗星的眼睛。顧朗星顯然是看到了,可他很平靜,并沒有被吓到。
顧朗星拿下劍寒川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淡淡說道,“以前在我家,後山經常出現各種屍骨,我阻止不了爹和大哥,只能偷偷将那些屍骨埋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劍寒川心裏五味雜陳,愈加憐惜起他的遭遇來。
殷連頌出去了一整天徹夜未歸帶回這個頭骨必然是發現了什麽,劍寒川細細端詳,果然在左耳後方的風池穴上發現了一個極細小的針眼,針眼周圍的皮膚青紫間還滲出一塊塊小紅斑,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這裏也有”,顧朗星指着一處地方,“還有這裏。”
劍寒川一一看去,果不其然,頭顱右耳後的天柱穴、頭頂的承光穴上各有一個細小的針眼。之前聽張三說起那些死者的死狀時,他便隐隐知道了是什麽,但是沒有确鑿證據也不好妄下定論,如今頭顱上的針眼倒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殷連頌很快就過來了,柳暮山跟着他一晚沒睡,殷連頌不舍得叫他起來,便自己一個人過來。
“莊主,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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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寒川點頭,“是攝魂。”
“攝魂?”殷連頌從沒聽過攝魂,“那是什麽?”
“是一種邪功。”顧朗星靜靜道。他的臉色發白,在聽到攝魂的時候心裏就猛地一抽,“攝魂是我爹費盡心力求來的,為的就是吸取別人的內力和修為。”
“那攝魂是魔教……”殷連頌突然住了口,顧朗星是顧炳天的兒子,這件事情和魔教扯上了關系,莊主在武林大會上又信誓旦旦在一年內誅滅魔教,那麽顧朗星……
“也不是”,劍寒川拍拍顧朗星的手,“跟魔教沒關系,以魔教的行事作風,想要吸人的內力早就明目張膽地吸了,犯不着用這麽隐蔽的手段。”
“說的也是,那麽到底是誰幹的?”殷連頌百思不得其解。
“朗星,你去看看景瀾和陸主使回來了沒,若是回來了就叫她們過來。”劍寒川突然說道。
顧朗星應了一聲,關上門出去了。
殷連頌不解,“不能讓他知道?”
劍寒川嘆氣,“我暫時還不想告訴他他爹和大哥的死訊,他的情緒還不穩定,若是讓他知道我殺了他爹和大哥,恐怕他明天就會走。”
“你打算一直瞞着?”
“還沒想好,等過段日子找個合适的時機再說罷。”
殷連頌無法,兩人繼續談起攝魂。
攝魂本是西北沙漠腹地的一個邪教所創,六十年前就被日月明教剿滅了,攝魂邪功也随之消失。不知顧炳天用了什麽方法,竟然學會了攝魂,被他殘害的江湖人數不勝數。三年前武林正道圍攻魔教,禦劍山莊抓到了妄圖逃跑的顧炳天,在他身上搜出了攝魂功法圖譜,為了武林安寧,劍寒川用內力焚毀了攝魂,也沒有把消息透漏出去。本以為攝魂就此湮滅,沒想到時隔三年又出現了。
殷連頌皺起眉,“三年前我們剿滅魔教,焚毀攝魂圖譜。這裏出事卻是一年前,時間上對不上,果然不是魔教。”
劍寒川點頭,面色有些沉重,“我們雖焚毀了攝魂功法圖譜,但并不能确保圖譜只有一份,若是有人盜了圖譜偷偷習得攝魂,事情就不妙了。”
到了晚間,景瀾和陸雲歸也回來了。
景瀾一氣喝了一大碗茶,“怪不得出了這樣的大事都沒有門派出面,我們去了鹿鳴鎮,結果鎮上的人說早就沒有江湖門派了,官府的人對江湖門派各種打壓,頂不住壓力的都解散了,剩下的也都遷到了別的地方,說是防止江湖門派聚衆鬧事騷擾民生。”
陸雲歸接過話,“可是我們一圈打聽下去,百姓都說之前并沒有江湖門派打架鬧事,那些門派對百姓們挺好,反而是官府,不僅賦稅提高了一成,還嚴查百姓的信件往來,每家每戶的信件都是官府拆了看過才發到百姓手中的。所以百姓對于官府的做法并不理解,還偶有怨言。”
景瀾點點頭,“我們找到了當時一個寨子的寨主,他說當時山寨裏也是莫名其妙死了幾個人,大家覺得不吉利,再加上官府一直在打壓,也就解散了。那幾個人的死法和李掌櫃說得一模一樣,但是他們并沒有住過這間客棧。”
劍寒川心裏已經有了數,殷連頌也道,“我看是這裏的官府大有問題。我和小山昨晚去尋了李盼生,她說當時死的那些人的屍體都被官府帶走燒了,我們找到一具幸存下來的,果然發現有問題。燒了屍體,是想掩人耳目。”
“有什麽發現?”景瀾問。
殷連頌将攝魂的事情告訴她,景瀾震驚,陸雲歸也皺起了眉,“事情竟然這麽複雜。”
景瀾又問,“我還是沒想明白,官府為什麽要打壓那些門派,按理說地方官府都應該和江湖門派搞好關系才對。”
劍寒川淡淡道,“肯合作最好,若是不肯被官府所用呢?”
景瀾恍然大悟,“這樣看來,鹿鳴鎮果然有問題,搞不好整個戎州城都有問題。”
劍寒川道,“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啓程去鹿鳴鎮。”
第二日,李三站在客棧門口戀戀不舍看着劍寒川一行人上馬,他這幾天剛跟暗衛們搞好關系,還指望着他們能教自己些武功,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走了。李三還想再說什麽,劍寒川已經拱手告辭,“李掌櫃放心,這出事情我們一定會查清楚,就此別過。”
李三只好目送他們一路煙塵滾滾遠去。
鹿鳴鎮是戎州城邊緣的一個小鎮,鎮子不大卻很熱鬧,集上人聲鼎沸笑語喧嘩。柳暮山在一個小攤前看着烤紅薯流口水,殷連頌買了一個遞到他手裏,柳暮山呼呼吹着氣一邊吃一邊滿足地眯眼。
劍寒川也掏出銅板來買了個紅薯,街上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呼之聲,四五個官差騎着馬疾馳而來,一個小童在人流中被擠到了地上,他娘親大驚失色想要抱孩子起來,卻被擁擠的人流越擠越遠,急的哭了出來。顧朗星蹲下身子抱起小童,幫他拍身上的灰塵。劍寒川眸光一緊,一個旋身飛掠到他身邊,抱起一大一小閃身到一旁,将将避過疾馳而去的馬匹。其中一匹馬上的官差看了劍寒川一眼,繼續疾馳而去,轉眼消失在街角。
小童的娘親沖過來,抱起孩子緊張地看了一圈,又斂衣跪下,顧朗星忙扶住了她。
殷連頌帶着柳暮山也擠了過來,柳暮山怒氣沖沖,“這裏的官差都這樣橫沖直撞麽?!鬧市中也不怕傷了人!”
有圍觀的百姓聽了他這話,嘆了口氣,“幾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幾位有所不知,我們這裏的官爺向來如此,比這更厲害的時候也多了去了。幾位還是勿要逗留,快些離去吧。”
殷連頌奇怪,“這位大哥,此話怎講?”
那百姓又嘆了一口氣,“實話告訴你們,來我們這裏的外地人,過不了幾天十有八九就會被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充軍,幾位還是趕緊走罷。”
“還有這樣的事情?”殷連頌驚疑。
那百姓不敢再說什麽,只讓他們小心就轉身離去了。
當晚,景瀾和陸雲歸回來,景瀾道,“鎮子上的确沒有江湖人,也并沒有居民失蹤遇害的案件。”
陸雲歸道,“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鹿鳴鎮隸屬戎州城,戎州不是什麽戰略要塞,但是軍隊卻常常征兵,幾乎每年都要征一次,凡是家裏有十六歲以上青年的,幾乎都被征了兵。”
柳暮山恍然,“怪不得今日在集市上看到的大都是老人和婦女。”
劍寒川沉吟,“景瀾之前說這裏的官府提高了一成賦稅,還截住百姓和外界往來的書信,現在又在大張旗鼓的征兵……”
殷連頌眉心一跳,“難道要謀反?”
劍寒川點頭,“有可能,之前章州府說過,淩鶴峰有意拉攏他。戎州和兖州接壤,淩鶴峰很可能将這裏當做了新的陣地。”
“然後戎州州府被收買,和當地駐軍統領一起意圖幫淩鶴峰謀反。”殷連頌接下去。
景瀾若有所思,“我想不明白,淩鶴峰被章大人拒絕後,為什麽不幹脆殺人滅口,反倒是留着他?”
劍寒川道,“淩鶴峰不動章清源,肯定有他的顧慮,他也知道章清源短期內動不了他,所以才如此大膽行事。他若是殺了章清源,朝廷必定注意到這邊的異常,反而會壞他的事。”
陸雲歸嘆了口氣,“本想着事情早些解決,我也好早些回去,沒想到是越來越複雜了。說不定過兩天還能見着淩鶴峰,我可不想再見他那副嘴臉。”
顧朗星在聽到淩鶴峰名字的時候,就有些臉色發白,此時一聽陸雲歸說可能再見着淩鶴峰,臉色更是白的厲害。劍寒川知道他又想起了淩褚山莊內的事情,便帶着他上了樓。
陸雲歸一臉無辜,“我說錯了?”
“不是”,柳暮山搖頭晃腦,“是莊主太傻了。”
殷連頌、景瀾、陸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