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拜帖

走上臺的姑娘着一身蓮青色夾銀絲繡百子榴花緞袍,她走到臺中,輕輕彎了彎身子,“妙仙給各位爺請安。”

她上臺後,臺下鴉雀無聲,因此這句話聽得極清楚,她的聲音媚而不妖,臉上的笑容剛剛好,恬淡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魅惑。

蘇妙仙準備的是一支舞,琴瑟相和笛音袅袅,在這樂曲聲裏,她腰肢柔軟如柳,寬廣的衣袖飛舞地如同流煙薄霧,旋轉起來時,層層疊疊的裙擺漸次飛揚,只見她越旋越快,整個人好似被一團蓮青色煙霧包裹住。

一舞終了,臺下先是有片刻的靜默,然後在這靜默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來。蘇妙仙婷婷袅袅走到臺中,彎身施了一福。

各樣的花朵不停地往臺中抛去,一朵“嬌容三變”夾在那些花中,滑過一道弧線正正落在她的肩膀上。

“是牡丹!”柳暮山驚呼。

殷連頌低聲向劍寒川道,“看清了,是南雒人抛出去的。”

又有一個鸨母又走上臺來,對臺下衆人道,“承蒙衆位爺的垂愛,我們妙仙才能成為今年的花魁,只是我們妙仙接客是有規矩的,投緣的爺分文不取也是可能的,不投緣的縱是有萬金我們妙仙也是不見的。”

柳暮山功夫不好,耳力自然也是不行,他急急問,“她說什麽?”

景瀾道,“是落玉坊的鸨母,在說蘇妙仙接客的條件。”

臺上鸨母接着說道,“我們妙仙接客,要滿足三個條件,這第一便是武功好,第二便是長得好,第三便是家世好……”

殷連頌挑眉,“武功好?”

陸雲歸道,“若是蘇妙仙真跟東北那邊有關系,那些江湖人豈不是有危險?”

劍寒川搖頭,“桃花鎮是個小鎮,附近的江湖門派統共只有四五個,武學修為也不會有太高造詣,若是以他們為目标大可不必如此費盡周折。”

殷連頌也道,“我看這接客的三個條件,樁樁件件都是沖着我們來的。”

劍寒川沉吟了半晌,道,“今晚先盯着蘇妙仙,明日我們就去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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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日頭初升,暗衛就回來報告消息,“周妙仙昨夜見了空山門李掌門。”

劍寒川意料之中,他點點頭,“我們現在就去落玉坊。”

景瀾連連擺手,“我就不去了,人多反而不好。”

陸雲歸也道,“我也不去湊熱鬧了,祝你們抱得美人歸。”

出了門,殷連頌忽然笑道,“蘇妙仙這接客條件着實有些勉強,桃花鎮一共就兩個門派,她已經見了李掌門一次,我們要是一直不出現,就算她不着急,落玉坊的鸨母恐怕也得急了。”

走了約莫兩炷□□夫就到了落玉坊,落玉坊是青樓,作息時間正和尋常人相反,此時雖日頭高挂,但落玉坊大門緊閉,一片靜悄悄的。

殷連頌上前扣門,有小厮揉着眼睛過來開門,掃了門外四人一眼,不耐煩地道,“姑娘們都休息了,衆位客官晚些再來罷。”

殷連頌攔住他想要關門的手,遞過去一錠銀子,“我們是來遞拜貼給妙仙姑娘的,勞煩小哥通傳一下。”

小厮收了銀子,困也醒了大半,忙飛奔去找鸨母。

鸨母來得很快,将四人請到一間屋內,才道,“衆位客官是外地人,有所不知,我們妙仙接客是有條件的。”

殷連頌不接她的話,只問道,“妙仙姑娘這三個條件恐怕桃花鎮中能滿足的不過三五人而已,妙仙姑娘若是一直不接客,豈不是阿母的損失?”

鸨母搖頭道,“我哪能讓她一直按着性子來,我與她商議好了,只有一月時間,一月之後這三個條件就不做數了。”

劍寒川和殷連頌對視一眼,心下都了然。

劍寒川遞了拜帖過去,“我們幾人路過貴寶地聽聞妙仙姑娘芳名,都想一睹姑娘芳容,特來此拜見。”說着遞了一錠銀子過去。

鸨母将拜帖和銀子收了,“衆位客官請稍等。”

柳暮山撇撇嘴,“就是一妓子而已麽,非要裝得這麽清高,還三不見,我看是她長得太醜不好意思見罷。”

殷連頌笑問,“你那天不是也見了妙仙姑娘的長相?”

柳暮山翻了個白眼,“太遠,看不清。”

顧朗星把玩着手裏的茶盞,默不作聲。劍寒川突地問道,“你怎麽看?”

顧朗星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去,淡淡道,“她在等你。”

話音剛落,鸨母已推開門滿面笑意地進來,“妙仙久仰冷掌門許久,自然是同意見的,只不過,只見冷掌門一人。”

柳暮山疑惑,“冷掌門?”

劍寒川已點頭道,“有勞阿母了,那在下晚些再來。”

等出了落玉坊的門,柳暮山迫不及待問道,“冷掌門是誰?”

殷連頌拍拍他,“冷掌門就是冷掌門。”

劍寒川道,“拜帖上我随便寫了個門派上去,刻意隐瞞了真實姓名,蘇妙仙竟也說久仰許久,可見不是真的。”

殷連頌笑道,“妙仙姑娘可說了,只見你一人。”說罷,就帶着柳暮山飛身躍起消失在街角。

劍寒川回身問顧朗星,“你怎知蘇妙仙在等我?”

“猜的。”

“說實話。”

顧朗星反問,“你怎知我說的不是實話?”

劍寒川眯眼盯着顧朗星半晌,忽而笑道,“那你再猜猜,她今晚見我時會做些什麽?”

“吸你內力,或者殺了你。”

劍寒川笑意更深,“要是她非但沒殺我,反而和我翻雲覆雨一夜怎麽辦?”

顧朗星冷冷看過去,“跟我有什麽關系?”

劍寒川收了笑意,他上前一步捏起顧朗星的下巴,看着他道,“你記住,你現在是在還債,別惹我不高興。”

他手下用了些力氣,顧朗星痛的皺起眉,劍寒川又問,“記住了麽?”

顧朗星看着面前的劍寒川,他低下頭牢牢盯着自己,這雙眼睛和他見過的都不同,他爹的眼睛裏是沼澤一樣的陰狠,他哥哥看着他時眼裏是滿滿的嫌惡,淩鶴峰的眼裏是算盡一切的狡詐,淩霄的眼睛裏是□□裸的欲望,淩宸的眼睛裏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劍寒川的眼睛裏,顧朗星看到了……自己的臉。下巴上傳來一陣痛意,劍寒川沉聲又問了一遍,“你記住了麽?”

他說這話時語氣陰郁低沉,讓人覺得他是在生氣,可那雙眼睛裏明明沒有絲毫怒意,顧朗星覺得他的目光像一張網一樣将自己牢牢束縛住,下巴上的痛意更甚,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眼裏浮出一層淚光,“記住了。”

顧朗星的悶哼讓劍寒川反應過來,趕忙放開他,顧朗星下巴上有一塊發白的指印 ,劍寒川有些暗悔下手重了,只是顧朗星輕飄飄說完那句“跟我有什麽關系”之後他心裏就無端冒出一股火氣來,只想逼他收回那句話。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面前這個少年總能輕易激出自己的情緒,劍寒川看着顧朗星眼裏薄薄的淚光,輕輕嘆了口氣,上前擁他入懷,低低說了句,“對不起。”

這短短三個字聽在顧朗星耳朵裏,他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些松動,劍寒川說這話前長長嘆了口氣,顧朗星幾乎是疑心自己聽錯了。

只是一瞬間,劍寒川就放開了他,牽起他的手向前走去。顧朗星不知怎地,心裏竟有些慌亂起來,這慌亂來得莫名其妙,他心裏亂糟糟的,低着頭盯着自己的鞋尖,突然想起來今早吃完飯時,他順手幫自己擦嘴角的樣子。他的手掌心溫熱,自己的手指卻是冰冰涼涼的。

剛過戌時,桃花鎮大街小巷就熱鬧起來,街邊的店鋪挂上了紅色的燈籠,小孩子們在街上追逐打鬧,笑聲傳出老遠。

落玉坊所在的煙霞巷更是整個鎮子的熱鬧所在,這裏大大小小有着五六坐花樓,不遠處的翠微湖上也停泊着數艘花船,雲環霧繞、環佩玎珰,不是從哪個窗子中飄來一陣溫聲軟語,桃花酒釀的酒香混雜着脂粉香氣熏得人都要醉了。

柳暮山仰躺在一家成衣店的屋頂,雙手放在腦後墊着,翹着二郎腿,嘴裏叼着的狗尾巴草晃晃悠悠,他不滿地哼唧,“憑什麽莊主去會佳人,我們卻要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守着,真是不公平!”

殷連頌笑道,“讓你在客棧待着你偏要跟來,現在可後悔了罷。”

“一個人待着有什麽意思”,柳暮山忽然翻身而起揪住殷護法的臉,“我是來監視你的,萬一你意志不堅定投入人家姑娘的溫柔鄉怎麽辦。”

殷連頌順手摟他進懷裏,在屁股上掐掐,“原來小山這般在乎我,為夫真是很感動。”

柳暮山呲牙咧嘴地掐住殷連頌的脖子,殷連頌看着他張牙舞爪的樣子,忽而一個翻身将人壓在身下,便向着那嫩白的脖子咬了下去。柳暮山被他的力道壓得喘不過氣來,身下一塊凸起的瓦片硌得他脊背生疼,便皺着眉伸手去推他。殷連頌握住他的手壓在胸前,将一只手伸到他背後墊在那塊瓦片上,殷連頌撐起身子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柳暮山,天上的星辰倒映在他大大的眼睛裏,剛才的動作讓他眼中浮起了一層朦胧的霧氣,看向自己的眼神裏有着突然遭受粗魯對待的無辜和控訴,殷連頌心裏一熱,不管不顧地欺身吻上去,撬開他的牙關,卷着那小巧的舌尖舔舐輕咬。柳暮山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他伸手抱住殷連頌的脖頸,閉上眼睛開始回應他的親吻。

初春夜風之中,銀漢星河之下,氣氛恰到好處。殷連頌突然睜開眼,往對面看了一眼。他有些無奈,柳暮山還緊緊地抱着自己,他輕聲哄道,“小山,他們出來了……”

柳暮山睜開眼,剛剛泛起的欲望還清晰地橫亘在身體裏。他平時雖愛調皮搗蛋,在這種大事上卻是能分清輕重的。他推開殷連頌坐起來,“這幾個南雒人真不讨人喜歡,等抓到他們一定要狠狠揍一頓!”

殷連頌整整他有些蓬亂的頭發,抱起他來飛檐走壁跟在南雒人後面。懷裏的身子軟軟的,殷連頌忍不住又攬緊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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