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程
第二日一早暗衛就來通報,監察禦史章清源前來拜訪。
“是原先的兖州州府章大人麽?”顧朗星問。
“是他,現在是監察禦史了”,劍寒川幫顧朗星系好腰帶,“要不要去見見他?”
顧朗星點頭,“我同你一起去。”
章清源前些日子升了官職,皇帝将他派過來專管淩鶴峰謀反一事。他昨日到的落仙鎮,幾乎在驚雷門出事的同一時間就控制住了劉勳和鄧成周,劉勳膽小立刻就招了,鄧成周卻咬死不承認自己參與謀反,對鏡中仙牽扯出的巨額貪污案也抵死不承認,章清源雖對事情心知肚明,但也沒有證據将他入獄,只得前來找劍寒川幫忙。
劍寒川沉吟道,“如此說來,只差一份證詞就可将他二人入獄。”
“可這份證詞卻不易得啊,劉勳本已認罪只差畫押了,可鄧成周咬死不承認,劉勳也就改口不肯認罪了。”章清源從昨日起一直熬着沒睡,現下焦頭爛額也沒個頭緒。
劍寒川問,“劉勳與鄧成周身邊的人也不肯作證麽?”
章清源搖頭,“他們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也不能逼供,只得作罷。”
劍寒川沉吟,“劉勳與鄧成周對下人并不善待,若不是受到了威脅沒理由如此維護他二人。”
“劍莊主的意思是,劉勳與鄧成周以他們的家人相威脅,不許他們作證?”
劍寒川冷笑,“自古以來要他人為自己賣命,莫不是以其家人性命相威脅。”
章清源更愁了幾分,“如此說來,證詞就更不易得了。”
顧朗星突然說道,“章大人莫要焦急,我已有了主意,最多明日就可給大人答複。”
章清源之前見過顧朗星,知道他和劍寒川的關系非同一般,便也點了點頭,“如此,那就辛苦二位了,我也快些回去将案情整理記敘下來。”
送走章清源,劍寒川問,“你有什麽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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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朗星不語,默默翻出了當初暗衛送來的那份名單,他指着上面的一個名字道,“我們去找他。”
“呂大成”,劍寒川問,“他不是被吓瘋了麽?”
顧朗星搖頭,“你記得我當初就有個疑問,他和何英傑正當盛年,也沒有什麽疾病史,為何六十五歲的王根生都沒有被吓瘋,他們卻被吓死吓瘋了?”
劍寒川沉吟,“你的意思是……”
“我猜想可能是何英傑知道了什麽秘密慘遭滅口,而呂大成無意中撞見,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就裝瘋賣傻求得一條活路,我們不妨去找找他,一定有什麽線索。”
顧朗星說這話時,劍寒川一直瞧着他,他說完後劍寒川忽然奪過他手中的名單,将他拉到懷裏低頭吻了下去,顧朗星的唇瓣被他的牙齒細細研磨着,不禁臉紅心跳起來。一吻結束,劍寒川放開他,顧朗星臉上紅紅的,他擡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擡眼看了劍寒川一眼,“下次不許這樣突然。”
劍寒川失笑,親親他的額頭,“我們走罷。”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呂大成是裝瘋的。
兩日後,劉勳和鄧成周面對擺在眼前的人證物證,面如死灰地伏法認了罪。
章清源押解劉勳和鄧成周回京,調來新的駐軍守衛衡州城。
陳蕭也從昏迷中醒過來,和殷連頌一行人一起回了客棧。
殷連頌想起那日淩鶴峰的樣子,不禁皺起眉來,“莊主,我總覺得淩鶴峰有些……不正常。”
柳暮山也激動起來,“淩鶴峰這老家夥越來越醜了,一心想着當武林盟主,我看他快瘋了。”
“是快瘋了”,劍寒川點頭,“你們注意到淩鶴峰那日使出的攝魂了麽?那已經不是攝魂了。”
“那是什麽?”柳暮山問。
“攝魂分為三層,第三層獨成一功,叫做蝕陰。”
殷連頌眉心猛地一跳,“蝕陰?!”
柳暮山問,“你知道?”
殷連頌點點頭,他閉上眼回憶了一下,然後沉聲念出幾句話來,“蝕陰一現,萬骨将枯。民生凋零,天下頹傾。”
他繼續道,“我曾從古籍中讀過關于蝕陰的記載,蝕陰已經近百年不曾出現過了,我還以為……”
劍寒川點頭,“蝕陰是攝魂的第三層,攝魂早被滅絕,蝕陰更是知之者甚少。從那日淩鶴峰的形容來看,恐怕他就快要練成蝕陰了。”
殷連頌擔憂,“若是讓他練成蝕陰,豈不是天下人的禍事。”
劍寒川道,“蝕陰一功極是陰毒,必得用九九八十一個陰時生的活人修煉,還會有人無辜受害,我們不能再耽擱了,若是淩鶴峰練成此功,後果不堪設想。”
殷連頌點頭,“我這就去通知大家明日啓程。”
房門“吱呀”一聲關上,顧朗星低低嘆了一聲,劍寒川從身後抱住他,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後落下輕輕一吻,“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事情一環接着一環,永遠也完不了似的。”
劍寒川轉過他的身子,低頭和他的額頭抵在一起,“你若是覺得累了,我們就回禦劍山莊去。”
顧朗星擡頭,“你不是盟主麽?武林出了事怎能不管?”
劍寒川親親他的眼睛,“我本就不想做什麽盟主,當初應下盟主之位是想将你從淩褚山莊救出來”,他的聲音裏帶了笑意,“讓連頌做盟主罷,暮山就是盟主夫人了,他肯定很開心。”
顧朗星也笑了出來,劍寒川擡起他的下巴,溫柔地凝視他的眼睛。
顧朗順從地閉上眼,劍寒川嘴角勾起一個笑意,低頭吻了下去。
景瀾喂陳蕭喝下最後一口藥,她端來茶盞讓他漱口,景瀾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明日就要走了。”
陳蕭一驚,忙坐直了身子,“去哪裏?”
景瀾将他按回床上靠着,“不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們還要繼續追查下去。”
陳蕭沒料到他們這麽快就要走,心裏一時空落落的,景瀾收拾了藥碗端走,她開門時聽到陳蕭的話,“如果我希望你留下,你會留下麽?”
景瀾愣在門邊,心裏陡然泛起一股悲傷來,她搖搖頭,“我不會留下的。”
陳蕭下了床,走到門邊用沒受傷的右手牢牢握住她,“我知道這很唐突,可我還是想争取一下,我喜歡你,你肯留下麽?”
景瀾心裏的悲傷更甚,這句話很熟悉,像是很多年前也有一個人跟自己說過。
景瀾掙開他的手,“我不會留下的,我也不喜歡你。”她拉開門出去,盡量讓自己的背影看上去如平常一樣,可她自己清楚,她的心已經亂了。
景瀾等心情平複下來才回了房間,陸雲歸還沒睡,見她回來,似是有心事的樣子。陸雲歸跟景瀾多年摯友,景瀾将自己的情緒掩藏的很好,可她還是發現了。
陸雲歸道,“他留你了?”
景瀾低低應道,“嗯。”
“你沒答應?”
“嗯。”
陸雲歸嘆了口氣,跟她預想的結果一樣,“你還不肯走出來麽?”
景瀾心裏亂的很,只是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雲歸又說道,“明日我也要走了。”
景瀾兀的擡頭,“你要回去了麽?”
陸雲歸點頭,“教中有事,教主喚我回去,事情完後我還會回來”,她頓了頓,“以後不能陪你一起睡了”。
景瀾木讷地點頭,過了一會兒,她道,“你快休息罷,明日還早起趕路呢。”
陸雲歸心疼她,遞過去一瓶酒,“今晚我陪你上去。”
窗戶大開,夜風吹進來,屋子裏點着燭火卻空無一人。景瀾和陸雲歸并肩坐在屋脊上,各自沉默,卻并不孤單。
第二日一早,陸雲歸告別衆人一路西行而去。
顧朗星和柳暮山坐在馬車裏,柳暮山裹着被子打哈欠,懶懶地問,“今早沒看見陳莊主?”
顧朗星回道,“陳莊主還受着傷,昨晚不是告別過了麽。”
柳暮山繼續打哈欠,“我是看小瀾有些心神不寧的。”
殷連頌挑起車簾進來,笑着拍拍他的頭,“你總是小瀾小瀾的叫,待會兒叫景瀾聽見了,又要敲你腦袋了。”
柳暮山順勢鑽到他懷裏,“你不許叫她拍我腦袋,我還要長個子的。”
殷連頌使勁兒揉了揉他的頭發,“過了端午就十七了,還能長個子麽?”
柳暮山小雞啄米樣的點頭,“能能能。”
殷連頌抱着他,忽而有些感慨,“小山都要十七了,我們認識了快三年了罷。”
柳暮山閉着眼回想,忽然憤怒起來,他揪住殷護法的頭發,“你剛見我時說我什麽來着,跟小雞仔子一樣,是不是你說的?!”
殷連頌失笑,搶過自己的那縷頭發,“你那時又瘦又小,可不就跟後廚王大伯養的小雞仔一樣麽。”
柳暮山又将他那縷頭發奪過來拉扯,“那我現在呢?”
“現在又白又嫩,像李嬸做的水豆腐。”
“那你要吃一吃麽?”柳暮山仰着臉,眼睛裏亮晶晶。
殷連頌看了一眼對面的顧朗星,顧朗星一臉事不關己地看着窗外,柳暮山也順着看過去,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原來顧朗星一直在馬車裏。他呆了半晌,尖叫一聲鑽進被子裏,殷連頌大笑地将他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裏。
劍寒川也掀簾進來,看都不看殷連頌和他懷中的團子一眼,執起顧朗星的手,“外面天氣好,我帶你騎馬去。”
顧朗星坐在他身前,陽光照在身上,空氣中帶着林間清新的草木味道。他靠在劍寒川懷裏閉起眼,半晌才說道,“若不是你告訴我那些,我完全看不出來他們有過那樣的過往。”
劍寒川瞬間明白過來他說的殷連頌和柳暮山的身世。他看着懷中的人,顧朗星的面部線條很柔和,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柔和的、平淡的、清心寡欲的,有時也會口是心非地豎起全身的刺來抵抗傷害。
劍寒川在他耳邊道,“所以,你也要努力忘掉那些事情,以後在我身邊,什麽都不要想,每一天都要快樂。”
顧朗星依舊閉着眼,臉上卻慢慢起了一層淺淺的笑意,他的睫毛很長,平日裏他總愛垂着眼掩藏住所有的情緒,此刻他閉着眼,陽光照在他臉上,能看到他臉頰細小的茸毛,劍寒川心裏癢癢的,突然很想扳過他的肩膀來狠狠地吻住他。
事實上,他的确這麽做了。
顧朗星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并不抗拒,甚至還第一次主動的迎合了一下劍莊主的熱情,除了他依舊閉着的眼睛和淡然的表情外,劍寒川幾乎要疑心這是他刻意的勾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