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波瀾又起

姜家上下早已亂成了一團,丫鬟小厮臉上俱是一副驚恐的神情。姜夫人被侍女扶過來,口裏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兒沒死,我兒呢,你們将他弄到哪裏去了?”姜老爺一臉疲倦坐在椅子上,長籲短嘆個不停。

林書棠問,“今早是哪幾個人先發現的?”

姜老爺擡手指了指對面靈堂裏跪着的四個人,“就是他們。”

跪在那裏的四個家丁目光呆滞,嘴唇哆嗦個不停,林書棠蹲下身子,“你們确定那個起來的人是你們少爺?”

“是”,最邊上一個家丁答道,林書棠認出他是姜生身邊的書童,那書童道,“那肯定是少爺,我不會認錯的,他們都看見了。”

“是麽?你們再仔細想想,真的是少爺沒錯?”

剩下三個被問得一愣,紛紛磕頭道,“千真萬确是少爺。”

林書棠站起來,自言自語,“一個死去的人自己站起來走掉了,這是怎麽回事……”

沈栖梧走過來,“我問過了,執勤的将士們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林書棠思索了半晌突然道,“咱們去劉王村。”

劉宜田沒有靈堂,死後停屍三天直接埋進了地下。劉家人帶着林書棠來到村子裏的墳冢指着一座墓牌道,“就是那個放着酒碗的。”

沈栖梧将林書棠拉到身後,到了墳前一看,兩人都不禁皺緊了眉,劉宜田的墳被挖開,露出一口簡陋的棺材,棺材蓋被翻開,裏面的屍體早已不翼而飛。

林書棠心裏一沉,“先封鎖消息,栖梧,”

沈栖梧點頭,“我已吩咐了守軍,全城戒嚴全力搜索。”

殷連頌蹲在墳頭看了會兒,又跳進棺材裏,林書棠問,“殷護法,有什麽問題麽?”

殷連頌搖頭,“看不出來,不過這種情況唯一解釋得通的就是蠱蟲,我得找一位朋友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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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連頌剛踏進大門就見顧朗星過來,一向平淡的面上難得有了幾分焦急,“左護法,劍莊主暈過去了。”

殷連頌心中猛地一跳,提步就向院裏沖去。

劍寒川平躺在床上,臉色發白,胸口一起一伏,氣息急促而淩亂,殷連頌探完他的脈象問,“怎麽回事?”

顧朗星臉色發白,“我們起得晚些,吃完飯他說今日天氣好帶我去聽書,我……我還跟他賭氣,就甩了他的手,結果他就……”

殷連頌心中已有了猜測,又看顧朗星的袖子破了,裏面露出的皮膚上赫然一道紅痕,就猜到顧朗星一個人将劍寒川弄到床上時定是磕傷了,他接下來的治療又要動針又要見血,擔心顧朗星受不住這個畫面,就拿了一瓶藥膏出來塞給柳暮山,“小山,你帶朗星下去給他塗點藥。”

顧朗星搖頭,“我留在這兒。”

殷連頌道,“你在這會影響我。”

顧朗星一愣,便點點頭跟着柳暮山出去了。

殷連頌翻過劍寒川的身子,褪了他的上衣,取出銀針來在他背上幾個穴道處施針,銀針拔出的時候他看着針尖明顯的變色心中一沉,果然不出他所料,是烏頭草。

殷連頌心中千思萬緒,之前顧朗星中的烏頭草毒是通過被假阿七做過手腳的面具,那麽現在劍寒川又是怎麽中的?他的心突然一揪,能給劍寒川下毒的,只有顧朗星。

他覺得不可能,但又實在找不出別的法子別的人能做到這點,他又探了探劍寒川的脈象,無聲嘆了口氣。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去查顧朗星究竟是不是下毒的人,而是烏頭草的毒,解不了了。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可烏頭草只有鐵皮石斛這一味解藥,玉坤山脈之巅的鐵皮石斛都被淩鶴峰毀了,只剩那麽一棵已經用在了顧朗星身上。殷連頌眉間陰晴不定,轉身出了門。

柳暮山收起桌上的藥膏,“你要趕緊養好,不然莊主看見該心疼了。”

顧朗星眼中擔憂、緊張、哀愁、自責交織在一處,殷連頌默默看了他半晌,心中到底放松下來。那種神情裝是裝不出來的,自己真是想多了。

“小山”,殷連頌推門而進。顧朗星急急站起來,“他怎麽樣?”

殷連頌想了想,決定告訴他實話,“是烏頭草。我今晚再去一趟玉坤山,看看還能不能采到鐵皮石斛。”

柳暮山是知道其中關竅的,禁不住變了神色。

顧朗星聲音有些顫抖,“若是采不到呢?”

殷連頌頓了頓,柳暮山緊張地拉住他,殷連頌看他一眼,又看向顧朗星,“朗星,我覺得我不該瞞你,給你解毒的那一棵是我們看到的最後一棵,說不定別的石壁上還有,但是若是采不到,莊主他……”

殷連頌的話已經很明白了,顧朗星心中一片冰冷,像是心上被誰捅了一把刀子,汩汩的血液流出來,帶走了他所有的氣力。

柳暮山扶住顧朗星,擔憂道,“小朗。”

顧朗星穩住身形,他輕輕拂開他的手,“我沒事,我要回去了。”

柳暮山看他出了門,才急急問殷連頌,“莊主怎麽會中了烏頭草?”

“我也沒想明白,不過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去一趟玉坤山。”

“我與你一起去。”

“小山”,殷連頌道,“我熟悉鐵皮石斛的生長習性,上次那一株已經是最後一株,只是我若不去找一找心裏終是不甘。我很快就回來,你去林大人那裏翻翻古籍,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

柳暮山想了一想,便點了頭,“你要小心。”

顧朗星回到房裏,關好門,這間屋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他覺得安心下來。他默默看着劍寒川英挺的眉眼,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走馬燈似的出現在眼前,一會兒是劍寒川抱着自己溫柔地親吻,一會兒是他和自己十指緊扣相視淺笑,一會兒是自己氣惱翻過身去,一會兒是他進入自己身體時無限溫柔的眼神,一會兒又是自己賭氣甩開他的手……顧朗星心裏酸酸的,自己昨晚為什麽背過身去不理他,今早又為什麽要甩開他的手,若是他醒不過來……他的淚意再也忍不住了,一顆顆眼淚滴落在手背上。顧朗星默默哭了一陣,淚眼朦胧間他又突然不害怕了,他爬上床去躺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也沒什麽可怕的,這世間除了他便只剩得自己一個人了,若是他有什麽事,自己就陪他一起走。

林書棠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他們剛從姜生家回來就得知新野城徹底淪陷的消息,南雒特使大搖大擺捧着一個盒子,盒子裏是新野駐軍統領李睿霖的首級,沈栖梧一個時辰前便趕去了軍營。

沈栖梧臨走前将他抱在懷裏,聲音低低地,像是跟他道歉一般的語氣,“棠兒,我暫時不能陪你了,皇上任命我為西南督軍大統帥,我要去戰場了。戎州還算安全,有劍莊主在,南雒人不敢輕易來犯,你按時吃飯休息,等我回來。”

林書棠擡手摸了摸臉,上面還依稀殘留着沈栖梧的氣息,他按下心中的擔憂,拿起案宗看起來。

另一邊,戎州駐軍大營中,沈栖梧盯着一個烏木雕花漆木盒,十指緊扣桌面一語不發,盒子的邊緣還有着斑駁的血跡,顏色已經發黑,李睿霖的首級就是被裝在了這個盒子裏送進了大營。

林沛筠也收起了一貫調笑的懶散做派,皺眉看着面前的羊皮紙箋。

半晌後,他氣憤道,“南雒人竟用新野十萬百姓的性命相威脅,讓我大明割讓西南六州,真是可笑!”

沈栖梧接過他抛過來的紙箋,草草看了一遍,嘆了口氣道,“南雒軍自是不足為懼,只是我卻不能不顧新野十萬百姓啊。”

“那你說怎麽辦?難不成真要割讓西南六州?”

“沈将軍、林副将”,江繼掀了營帳進來,他會說南雒語,剛得知消息便偷偷潛入新野打探,“南雒此次攻城派出了十萬大軍,除去三日前殲滅的兩萬,新野共有八萬軍隊。”

沈栖梧點頭,遲疑着問道,“城中百姓……可還好?”

江繼搖頭,“剛好夠保命罷了。南雒軍沒收了所有的糧食,百姓每日吃食都是南雒軍供應的,每日只有一餐。”

江繼又問,“沈将軍可有對策?”

沈栖梧頹然搖頭,皇上将西南所有的駐軍都撥給了他,二十萬大軍駐紮戎州城,空有一腔熱血卻無法前進分毫,除非他鐵下心來舍棄新野百姓。他搖搖頭,胸中熊熊怒火無處發洩,羊皮紙箋早被他用內力震得粉碎。

營帳再次被掀開,全明、景瀾和陳蕭走進來,景瀾道,“莊主此前發了紅名貼,現在西南西北前來支援的門派都已趕到,此刻正在營外等候。”

沈栖梧搖頭,閉眼嘆了口氣,“此刻最大的問題不是軍隊不夠,而是要顧全新野百姓,二十萬大軍已然足矣,還是請各位俠士回罷。”

景瀾一愣,紅名貼是劍寒川下的,他是盟主,武林各派自然都聽他的命令,可是現在他中毒未醒,沈栖梧這裏看起來也并不需要借助江湖的力量,景瀾一時沒了主意。

陳蕭道,“沈将軍即便不缺兵力也讓大家留下罷,朝廷雖與江湖互不幹涉,但早在上任盟主時就立下了規矩,不管廟堂多高江湖多遠,只要國家有難,各江湖門派都不能袖手旁觀。如今西南局勢危急,也是我們江湖人出力的時候了。”

沈栖梧看他一眼,并未再說拒絕的話。

全明突然開口道,“不若,我們投降罷。”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要跨年啦,今晚有二更,祝大家2017年各種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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