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金線蠱
陸雲歸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在劍寒川右腕劃了一道口子,又從袖中摸出一只白瓷小瓶,裏面爬出一只紅色的蠍子,只有尾部的毒針是黑色的。
“赤沙黑尾蠍?”殷連頌問。
陸雲歸點點頭,赤沙黑尾蠍順着瓶口爬出,循着鮮血的味道爬到劍寒川腕間,貪婪地吸起血來。
柳暮山驚疑地問,“這麽小的蠍子一會兒就吸飽了罷?”
“不會”,陸雲歸道,“你別看它體型小,足可以吸幹一整匹馬。”
柳暮山心裏驚呼一聲,離得遠了些。
殷連頌推門進來,手中端着一個圓缽,裏面是各種有解毒之效的草藥搗成的藥泥,陸雲歸重又拿起刀子,在劍寒川另一只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殷連頌挑出一些藥泥來敷在上面,對顧朗星說道,“每隔半個時辰要換一次藥。”
陸雲歸也叮囑,“赤沙黑尾蠍顏色變淺時就不能再吸了,失血過多也是會出危險的,我會随時過來看着,你自己不要碰它。”
顧朗星點頭,送了三人出去,他回到榻前,心裏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陸雲歸出門走了幾步,突然停住了腳步,皺起眉頭凝神細聽起來。
殷連頌問,“怎麽了?”
陸雲歸又聽了半晌,“是嬛鴉。”
“嬛鴉……”柳暮山嘟囔了兩句,猛然想了起來,“是在鹿鳴鎮跟蹤南雒人的嬛鴉?”
“嗯。”
柳暮山奇道,“居然又出現了,上次暗衛跟丢了後還以為自此消失了呢。”
陸雲歸躍上屋頂,嬛鴉的聲音隐隐從遠處傳來,隔得遠了,那聲音若有若無又不見了。殷連頌和柳暮山也躍上來,陸雲歸道,“聲音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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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暮山問,“南雒人走了?”
陸雲歸搖頭,“聲音太遠,恐怕他們不在城裏。”
殷連頌道,“新野距戎州最近,又被南雒占領,那幾個人肯定在那裏。”
柳暮山嘟囔着,“在鹿鳴鎮就是這幾個人搗鬼,這次又出現了,不會又要故技重施弄什麽蠱蟲罷。”
殷連頌皺起眉,他顯然也想到了鹿鳴鎮曾出現的可以通過聲音控制人思想行為的泠音蠱,若是南雒人給新野百姓下此蠱,讓他們變成失去思想的傀儡,那可就麻煩了。
殷連頌道,“我去趟軍營,将這個消息告知沈将軍。”
陸雲歸點頭,“我與你們一同去。”
三人使出輕功,一路自屋頂飛掠前去,陸雲歸的身形在半空中一頓,“等會兒。”
她收住輕功,停在一棟屋子的屋頂上,摸出檀木盒打開,放出雪山蟾蜍。雪山蟾蜍在她掌心懶懶擡了擡眼皮,身上竟漸漸染上了一層淺藍色。
柳暮山驚呼,“小雪怎麽變色了?!”
殷連頌解釋給他,“附近有毒物出現它就會變色。”
被稱作“小雪”的雪山蟾蜍睜開一條眼縫,突然蹦到柳暮山肩上,柳暮山僵着脖子一動也不敢動,雪山蟾蜍打量他半晌,伸出舌頭快速在他臉上舔了一下。
殷連頌眉心一跳,出手就要去捉雪山蟾蜍,陸雲歸攔住他,“別擔心,雪山蟾蜍是有靈性的,它好像挺喜歡暮山,不會傷他。”
陸雲歸伸手,雪山蟾蜍蹦回她掌中,陸雲歸點一點它越來越藍的身體,“以後就叫你小雪罷。”她收了笑,問道,“下面的屋子是做什麽的?”
殷連頌看了看,“是林大人的書房。”
陸雲歸變了顏色,“下去看看,可能有變。”
林書棠踩在個竹凳上,整理書櫃裏的陳年賬簿。門被推開,淮生面無表情走進來,林書棠看是他,轉身繼續整理,“你回來了,栖梧那兒怎麽樣?”
淮生一聲不吭,面無表情走進,忽的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刺過去。
林書棠只聽身後一聲悶哼,随後就是身體撞在書桌的聲響。淮生直挺挺躺在地上,手裏的匕首被甩了出去,掉在他腳邊。殷連頌站在門口,冷眼看着地上的淮生。
林書棠驚魂未定,蹲在淮生身邊,“淮生?”
殷連頌走過來,“林大人看清了再叫,這可不是淮生。”
陸雲歸伸手探到他耳後,摸索半刻撕下一張面具來,面具下正是已死了多日的姜生。林書棠被唬了一跳,“姜生?!怎麽會……淮生呢?”
陸雲歸道,“恐怕這就是那兩具屍體丢失的真正目的了。”
林書棠問,“他要殺我?”
“不只是林大人”,殷連頌沉聲,“南雒人意在戎州城,想必除了林大人,沈将軍也是要除之人。”
林書棠驚道,“栖梧有危險!”
殷連頌安慰他,“沈将軍武功高強,身邊又有景瀾陳蕭等人在在,林大人大可放寬心。”
林書棠道,“我還是想去看看他。”
殷連頌點頭,“也好。”
軍營裏果不其然出了變故,雖然這變故還未激起點水花就被壓制了。
景瀾利落撕下那人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慘白的面孔來。
柳暮山道,“果然是劉宜田,這下好了,兩具屍體都找到了。”
陸雲歸道,“把屍體火化了罷,他們體內有金線蠱,死不了的,日後恐怕還會遭人利用。”
沈栖梧點頭,吩咐了衛兵将劉宜田的屍體拖下去火化。林沛筠一直坐在一旁若有所思,此時才站起來拍拍沈栖梧的肩膀,“我有主意了,這下子你不用挨鞭子了。”
林書棠驚道,“什麽挨鞭子?”
沈栖梧目光淡淡從林沛筠面上拂過,落回林書棠身上時又恢複了往日對着他時的溫和,“沒什麽,你不用擔心,只是一種策略罷了。”
林沛筠挑眉,笑眯眯看着沈栖梧,“我們不如來個将計就計,既然他們派了人殺你,不如你就順勢裝死罷,我願意勉為其難當個壞人,假意投誠誘南雒軍進城,你覺得怎麽樣?”說罷,他悠悠嘆了一口氣,“我可是做出了巨大犧牲,連清名都不要了。”
柳暮山道,“我覺得這個主意好,若是讓沈将軍投誠,南雒人肯定不相信。”
林沛筠眯起眼,在殷連頌反應過來之前迅速伸手在柳暮山額上彈了一指,“你是說我很像會叛國的人?”
殷連頌一手将柳暮山拉至自己身後,沉着臉看林沛筠,“林副将。”
林沛筠顧左右而言他,“大家覺得這個主意不好麽?”
衆人一番商議,直到日落西山才各歸各位。
兩隊驚雷門弟子各自跟在景瀾和陳蕭身後,看着出了軍營就打在一起的兩人面面相觑。景瀾的長鞭似一道閃電極快地追至陳蕭面門,若不是陳蕭躲得快險些被銳利的鞭稍割破臉,陳蕭後退一步,抓住她的鞭稍苦笑道,“你還真的動手啊。”
景瀾手腕一震收回鞭子,“早說過了你不要再跟着我。”
陳蕭追上去,“你為什麽不給我個機會,我不信你心裏沒有我。”
景瀾停住腳步,轉身看着他,“我那時對你好只是為了報恩,多謝你在驚雷門救了我,除此之外別無他意,陳莊主,你不要再糾纏了。”
景瀾走出很遠,才聽身後陳蕭喊道,“景瀾,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景瀾的身子頓了頓,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握着鞭子的手也有些顫抖。一個驚雷門弟子小心翼翼問道,“景堂主,你沒事罷?”
景瀾擡手迅速抹了一把眼角,“沒事,我們繼續巡查。”
殷連頌送來了新的草藥,他探了一遍劍寒川的脈象,輕輕搖頭,“還是沒什麽起色,不過也別灰心,過幾日一定有成效。”
赤沙黑尾蠍已經吸了整整一日,劍寒川手腕處的傷口有些發白,整條小臂都呈現出青白的色澤。陸雲歸安慰道,“這是人體失血後的正常反應,你不用擔心。”
顧朗星送了二人出門,安靜地趴在床邊看他。屋子裏草藥和血的混合味道刺的他微微心悸起來,已經是初秋了,太陽下山後依然炎熱,窗臺上放着一個方形印章,被飛來的鳥雀啄來啄去發出“噠噠”的聲響。顧朗星看了一眼,那是他午後無意翻出來的,他當初用來記日子的東西。他當初想扔了來着,劍寒川沒讓他扔,說以後他若是想走了,自己還會放他走的,顧朗星便一直留了下來。
上面的刻痕舊了,有些已經看不出來,只留一道淺淺的褐色痕跡。顧朗星看得胸悶,走過去抓起來使勁扔了出去。他關了窗子,又坐回劍寒川床邊,默默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