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前夕
南雒軍的主賬內,巴洛正和幾個副将商讨軍務。衛兵雙手呈上一封信函,“禀大帥,林沛筠送來了降書。”
巴洛展開信函掃了一遍,得意地笑道,“大明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個副将問,“大帥,信上說的什麽?”
巴洛将信函扔過去,“你們自己看。”
幾個副将圍在一處将信看完,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大帥,會不會有詐?”
巴洛武功高強,在南雒國內鮮有對手,又年輕封帥,不免有些自大起來,他大手一揮,“我看不會,林沛筠在明皇手下做了好些年,到頭來只給人當個副将,心裏自然難平,我若是他也寧願用一座城池換千兩黃金。”
另一個副将道,“那沈栖梧可不是一個輕易投誠之人啊,即便被屍人重傷,安知不是他們的計謀呢?”
巴洛摸摸下巴,“叫幾個人去探查一番,另外,給林沛筠回封信,讓他将沈栖梧送過來。”
幾個副将齊聲道,“大帥英明。”
巴洛揮手讓他們下去,展開桌上的地圖,朱砂筆一揮而就将戎州劃入自己麾下。
林沛筠食指屈起抵在下巴上,為難地看着南雒軍送來的回信,他眼巴巴瞅着沈栖梧,“怎麽辦?”
江繼道,“巴洛這人年少得意,最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我們不必真的将沈将軍送過去,只要讓他相信我們的誠意就行。”
林沛筠眨眨眼,“我們怎麽表現出誠意呢?”
江繼一時語塞。
沈栖梧開口,“不,這次一定要一招制敵,南雒軍營看來是必須去了。”
林沛筠道,“算了罷,南雒人可是覺得你現在是身受重傷,我還能真那把刀子捅你不成?”
Advertisement
沈栖梧擡手丢過一把刀子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能讓戎州百姓與我一同冒險,這傷一定要受。”
林沛筠拿着刀子在手上,只覺得有千斤重一般,他直擺手,“不成不成,我不答應。”
全明道,“讓南雒人相信沈将軍真的身受重傷,最簡便的法子就是讓他們看見。”
沈栖梧劍眉一挑,“那就下令把我吊到城門示衆。”
林沛筠搖頭,“不成不成,我們約定三日後開城門投誠,你難道要在城門口吊上三日麽?”
沈栖梧眸光幽深,“只要能奪回星野将南雒人趕出去,吊上三日有何不可?”他對林沛筠說道,“別忘了我才是将軍,你若還想違抗指令就去軍法處領上五十棍子。”
林沛筠身後反射性地抽了抽,他無奈嘆氣,“好罷,就按你說的做罷。”
沈栖梧又盯着他道,“若是棠兒知道了一星半點,你也去領五十棍子。”
林沛筠深吸一口氣,心裏冤枉的很。
巴洛立在将臺上指揮着士兵們操練,衛兵跑上來呈給他一封信,“大帥,戎州的回信到了。”
巴洛立刻打開來看,看完叫過一個親信來,“你親自帶人去看看是否屬實。”
夜晚,巴洛懶散地靠在氈椅裏,聽着衛兵的彙報,“戎州城外二十萬援軍今日已全部撤走,城中二萬守軍也被遣散,城外的林子裏全是他們丢下的铠甲和兵器。”
巴洛雙眼一亮,身子向前探去,“消息屬實麽?”
“千真萬确,我們一直有人跟着,二十萬援軍現在已撤到漳州,三日後即便是半途返回也來不及。”
巴洛仰天大笑,又問,“沈栖梧呢?”
“被吊在城門示衆,看上去的确受了重傷,屬下已放玉面貂上去聞過,的确是沈栖梧不假。”
巴洛大聲道,“好,通知下去,三日後圍城。”
一個副将道,“大帥,新野可還要留軍駐守?”
巴洛眯着眼沉思一會兒,點頭道,“自然是要留的。”他又問,“一千黃金備好了麽?”
“已備好”,副将猶豫道,“大帥真的打算将一千黃金送給林沛筠?”
巴洛冷笑,“林沛筠算什麽東西,戎州一到手,就将他做掉。”
林沛筠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他揉揉鼻子歉意道,“可能是受涼了,咱們繼續。”
景瀾道,“為防露出破綻,一萬江湖弟子已分批藏進城中百姓家中。”
殷連頌道,“三日後南雒軍一進城,我與暮山帶人從西門進攻,景瀾與陸主使從東側包圍,務必要等南雒軍全部進城再發起反攻。”
全明道,“我就與江繼守住城門。”
林沛筠道,“我們以驚雷為號,雷聲一響就開始進攻。雷門主,沒問題罷?”
雷威天重重點頭,“林副将放心。”
林沛筠摸摸下巴,又看向陳蕭。
陳蕭點頭,“新野必定兵力空虛,我帶一千人去趁勢奪回新野。”
林沛筠滿意了,他伏在桌上寫寫畫畫,半晌後擡起頭來,“我們一萬人對陣南雒八萬大軍,相當于一人要殺八個人”,他看向殷連頌,“殷護法覺得有幾分勝算?”
殷連頌道,“這一萬人人數雖少,可都是各門派的好手。”
柳暮山也道,“你可不要小瞧紅名貼的號召力。”
林沛筠點頭,收起了一貫的調笑道,“此番國難,還要多謝諸位俠士了。”
陸雲歸捏起赤沙黑尾蠍看了看,它的腹部已經有些微微發白,殷連頌探完了脈象,輕輕搖頭,“莊主的內力雖有波動,但毒性還滞留在經脈裏,壓住了大部分內力,靠運功逼毒是不行了。”
陸雲歸又将赤沙黑尾蠍放回劍寒川腕間,對顧朗星說道,“再等幾天罷。”
顧朗星點頭,“我會注意的。”
明日就是開城門投誠之日,這幾日衆人都忙着巡城、暗訪、部署、排兵布陣,到得今夜,戎州城早早陷入沉寂。每個人雖都早早歇下,卻一絲睡意也無。
柳暮山抱着殷連頌的腰,聲音悶悶地,“莊主那麽厲害,怎麽還會中毒?”
殷連頌輕拍他的背,“莊主再厲害,也是血肉之軀,他不是神仙,也會疼也會中毒。”
柳暮山又問,“烏頭草很厲害麽?”
“是很厲害,但也有相克之物,鐵皮石斛便是唯一的解藥。”
柳暮山将殷連頌抱得更緊,“莊主不會有事的是麽?”
殷連頌心裏長嘆一聲,“是,莊主不會有事”,他低頭吻吻柳暮山的額頭,“明日還有一場大戰,早些休息罷。”
陸雲歸輕問,“你睡了麽?”
景瀾翻過身來,“沒。”
“你還沒答應他?”
景瀾沉默地搖頭。
陸雲歸嘆口氣,“其實我覺得,你可以試着接受他的。”
林書棠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推開窗,淮生在廊下值夜,聽到動靜問,“大人,怎麽了?”
“沒事,只是睡不着。”
城中這兩日發生的變化他都看在眼裏,也知道明日會有一場大變,沈栖梧忙得分身乏術,只給他帶了一封信,要他明日老實待在府中。
林書棠心裏七上八下,牽挂着沈栖梧,又擔心着明日的變故。直到東方漸次泛白淮生才出聲勸道,“快天亮了,我陪大人進去罷。”
林書棠點點頭,關上了窗子。
戎州城的大門伴随着第一波報曉鼓徐徐開啓,林沛筠長身玉立在城下,侍從捧着戎州的府印恭敬站在他身後。全明和江繼趴伏在城門鐘樓上,默默注視着下面的動靜。
巴洛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身後跟着一隊騎兵營,騎兵營兩側是手執盾牌戟槍的步兵,隊伍的最後是全副武裝的重甲營隊,這支隊伍是巴洛手把手訓練出來,已跟随巴洛走南闖北歷經無數場戰役。
巴洛的隊伍緩緩行至戎州城下,城門大開,可以看到裏面蕭條的街道。巴洛勒馬,仰頭看着被吊在半空的沈栖梧。
林沛筠走至巴洛馬下,仰起頭鎮定自若地看着巴洛,嘴角甚至還有一絲笑意,“戎州城現在是大帥的了,只不知我要的東西大帥可有帶來?”
巴洛揮手,身後立刻有人擡上來一個箱子,明晃晃的金錠排列着格外晃眼。林沛筠彎身看了半刻,直起身來輕笑道,“如此,那就恭迎大帥進城了。”
巴洛再揮手,騎兵營分成兩列進入城中,在城中的大小街道逡巡一圈出城,“禀大帥,城中并無異處。”
林沛筠笑得眯起眼,“大帥此舉,可是不信我?”
巴洛冷哼一聲,“我記得大明有句話叫做兵不厭詐。”
林沛筠慢慢收了笑意,退後一步,微微弓下身子,“是,兵不厭詐,大帥,請——”
兩側的步兵營收攏過來,手執盾牌在外側圍成一圈,巴洛冷哼一聲,被重兵保護着緩緩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