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月圓
到了成親的前一天,山莊內的熱鬧氛圍到達了頂點,自山下買來的一車車雞鴨魚肉堆滿了後廚,廚娘們忙着洗菜淘米、殺雞宰鵝,大廚師傅光着膀子将一桶桶熱水淋到豬身上準備喜宴的正菜,年輕力壯的弟子們在後山劈柴,大紅的鞭炮挂滿了枝桠,紅色的燈籠從山莊大門一直挂到後山的寒星閣,榮莊堂的桌椅板凳被一遍遍擦拭得锃亮,長樂山莊運來的酒也早已入庫只待吉日開壇。
到了午後,陸雲歸也來了。景瀾原先住的綠雲軒當做他們的新房,納征過後她就搬出了綠雲軒,暫時住到了另一間院子裏。
陸雲歸進門時景瀾正坐在鏡前發愣,面前的梳妝匣裏堆着金光閃閃的一應珠寶裝飾,鳳冠上金龍、翠鳳、珠光寶氣交相輝映,十二顆深海明珠鑲嵌其上發出熠熠的光輝。
陸雲歸拿起一只鎏金玫瑰簪子插在她發間,“明天就是新娘子了,不高興麽?”
景瀾拍拍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輕聲嘆了一口氣,“那一日後,我從未想過還能有這一天。”她轉過身來看着陸雲歸,“我有些害怕。”
陸雲歸蹲下身來握住她的手,屋子裏很暖和,景瀾的手卻有些涼,陸雲歸道,“一直以來你都在逃避他的感情,我卻是看得清楚,你知道麽,我回西北的那些日子,他每晚都在你屋頂陪着你。”
景瀾身子狠狠一顫,“他……早就知道了……”
“嗯”,陸雲歸點頭,“劍莊主知道他對你有意,又害怕他不是真心的,便将那些事情都告訴他了,我們早打算好,若是他因為這個就放棄了,那我們寧可殺了他,也不能毀了你的聲譽。”
景瀾鼻頭一酸就要落下淚來,陸雲歸趕緊去捂她的眼,“新娘子可不能掉淚,快別哭了。”
景瀾用力點頭,對未知的未來也不再害怕,因為她知道,以後的路有陳蕭陪她一起走。
這一晚,整個禦劍山莊燭火通明,大紅色的燈籠将整個山莊映的紅彤彤一片,後廚裏依然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柳暮山拖着一個大袋子進了綠雲軒,還沒進門就大吼道,“新郎官兒,我們來給你安床啦!”
殷連頌指揮着幾個家丁将新被褥、床單、床帳搬進來,跟他們囑咐了幾句,轉身就見柳暮山利落地踢了鞋子爬上床去,三兩下将舊的被褥扔下來,針線房的大娘尴尬地站在一旁,“左護法,你看這……”
這會兒功夫,柳暮山又将床幔扯了下來,沖門口揮揮手,“你把這些拿走罷,這裏不需要你了。”
殷連頌看着柳暮山撅着屁股在床上忙碌的身影,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便揮手讓大娘下去了。柳暮山這廂鋪完了龍鳳呈祥的床單,又挂上了纏枝并蒂蓮花紋的床帳,指揮着殷連頌将他拖進來的大袋子拿過來,抖出裏面的花生、紅棗、桂圓、蓮子鋪了滿滿一床。然後他爬下來穿好鞋,掐着腰滿意地拍拍手,“怎麽樣,還不錯罷?”
陳蕭笑着看他,“我大可以将這間屋子讓給柳護法,不如我們明日來個雙喜臨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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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暮山愣了半晌,突然臉紅起來,惡狠狠瞪了陳蕭一眼,“你等着,我去找小瀾告狀去。”
殷護法無奈地看了一眼陳蕭,陳蕭沖他抱了抱拳,“今晚多謝二位了,柳護法的心意我代瀾兒領了。”
殷連頌出門的時候正撞上劍寒川和顧朗星過來,劍寒川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挑眉道,“你又将人惹着了?”
殷連頌苦笑,“莊主快別取笑我了,小山的性子你還不曉得麽……”
顧朗星道,“柳護法往偃月軒走了,左護法快去追罷。”
劍寒川看着殷連頌的背影消失,才攬着顧朗星細瘦的腰道,“還是星兒你好。”
顧朗星淡淡看他一眼,“是麽,我倒是很喜歡柳護法的性子呢。”
劍寒川拉過他來重重親了一口,“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顧朗星推了他一把,紅彤彤的燈籠映的他的臉愈發紅潤了,“快進去給陳莊主道喜罷。”
陳蕭朗聲大笑着出了門,“怎敢讓劍莊主來跟我道喜呢,我還要感謝劍莊主肯信任我,把瀾兒許給我。”他在顧朗星面上轉了一圈,又笑對劍寒川道,“我看劍莊主此刻的心思早不在我這裏了,還是快些請回罷。”
劍寒川也報以爽朗的大笑,“那就提前祝陳莊主娶得佳人了。”說罷,打橫抱起顧朗星飛身離去。
顧朗星閉着眼,氣惱着不去看劍寒川,劍寒川笑問,“怎麽又生氣了?”
顧朗星這才睜眼看他一眼,又很快閉上了,“我就是這個樣子。”
劍寒川抱着他落在一處,顧朗星睜眼才發現是寒星閣頂層的樓閣。這裏地勢高,望出去能看到揚州城十萬人家的燈火,劍寒川擁着顧朗星溫柔道,“早就說過了,無論你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他的懷抱溫暖而寬厚,顧朗星被他牢牢抱着,仰頭就能看見湛藍天幕上一顆顆閃爍着的星辰,他忽而低低道,“劍寒川,”
“嗯?”
“我愛你。”
天邊突然綻開了一朵紅色的煙火,劍寒川沒聽到煙火綻放時“砰”的聲響,卻聽到了顧朗星的那句話,他的聲音很低,低到他覺得劍寒川可能根本沒聽見他說的話,可劍寒川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煙火的光映紅了顧朗星的面頰,劍寒川抱着他的雙臂更加用力,似乎要将他揉到自己的骨血中去,滿腹的感動和深情化成一個個綿密的吻落在他發間。顧朗星伸手環住他的腰,唇邊漾起一個幸福的笑。
第二日淩晨,陸雲歸就起身幫着景瀾梳妝打扮。陸雲歸沒嫁過人,卻也不要喜婆幫忙,一個人忙裏忙外将景瀾收拾妥當。
柳暮山端了一碗水餃過來,興致勃勃趴在窗臺上看景瀾,陸雲歸敲敲他的腦袋,“新郎官兒還沒看呢,怎麽你倒先看起來了。”
柳暮山蹭進房中圍着景瀾轉來轉去,最後蹲在她身前,狠狠揚了揚拳頭,“瀾姐,以後若是陳蕭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去幫你把他揍扁!”
景瀾口裏銜着一只水餃吐也不是嚼也不是,只好囫囵吞下去,他拍拍柳暮山的頭,“不叫我小瀾了?”
柳暮山今日格外正經,蹲在她身前乖得像一只兔子,“瀾姐,我真為你高興。”
景瀾一笑,又拍了他一下,“別讓我哭出來啊。”
陸雲歸将柳暮山趕出去,“去看看陳蕭到了沒?”
院子外面已傳來陣陣鑼鼓唢吶聲響,殷連頌推門進來,“來了。”
柳暮山歡呼一聲沖到他面前,殷連頌揉揉他的腦袋,“今日可不許胡鬧,否則打你屁股。”
“哪有,我很乖。”柳暮山不服。
院子外面的兄弟們蜂擁進了小院,一下子将院子占的滿滿當當,柳暮山被擠在人群中東倒西歪的,他拽拽殷連頌的頭發,嘴巴癟着好不可憐,“看不到了。”
殷護法只好認命地将他托到肩膀上,柳暮山興奮起來,抓着殷連頌的頭發不讓自己掉下去。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大紅嫁衣的景瀾蓋着紅蓋頭站在門口,陸雲歸扶着她,撐開一把紅傘。院子裏立刻烏泱泱鬧起來,歡呼聲喝彩聲此起彼伏,一路有莊中弟子們向景瀾身上灑米和葉子,大米落在傘面上發出“啪嗒”的聲響,有人大喊着“開枝散葉喽——”
景瀾坐上花轎,一路被擡到榮莊堂,因雙方都無雙親,兩人只給劍寒川和陳酒象征性的行了禮。拜過堂後,又一路吹吹打打着送入洞房。
陳蕭和景瀾成親并沒有請外人參加,這一晚禦劍山莊和長樂山莊的弟子們喝酒劃拳鬧到天亮,笑鬧聲傳遍了整個山莊,紅色的燈籠将天地都映紅了。
柳暮山被殷連頌一路扛回房,他喝得醉了,連被人扒光扔到水裏一事都毫無所覺。
殷連頌沐浴完後從屏風後出來,卻意外地發現柳暮山醒了,正躺着床上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目光雖不明澈,還有些醉意,一雙眼瞳卻是漆黑的發亮。
殷連頌沒料到他會醒,沐浴完後也未穿衣服,只草草擦幹就出來了。此時看着柳暮山一雙水汪汪的眼倒是不知所措起來。
“阿頌,”柳暮山喝了酒,聲音不再是以往少年清亮的嗓音,而是帶上了一絲微不可覺的低沉和沙啞。
殷連頌喉頭有些發幹,他回道,“怎麽了?”
柳暮山不答,只直直地看着他。殷連頌在原地站了半晌,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摸摸他的頭發,“累了麽?早些睡罷。”
柳暮山一下抓住他摸自己頭發的手,借力坐起來抱住他,他輕輕吻上殷連頌的左肩,“我已經十七歲了。”
殷連頌擡起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睛,而後擡掌熄了燭火,低頭狠狠将人吻住。
柳暮山被他吻得快要窒息,迷蒙間緊緊抱着他精壯的後背。
沉水香雕花大床上,被褥上的交頸鴛鴦被柳暮山抓的皺起,他緊皺了眉輕哼了一聲,滿室的□□纏綿。
熄了許久的燭火又悠悠亮起,殷連頌抱着柳暮山,“抱你去沐浴?”
“不要,”柳暮山在他懷裏一動也不想動,“我想抱着你。”
殷連頌靜靜抱了他半晌,忽而低聲問道,“小山那日為陳莊主布置新房時那般認真,莫不是想嫁人了,先拿陳莊主練手罷?”
柳暮山動了動身子,整個人趴在殷連頌身上,“我就是想嫁了,你什麽時候娶?”
殷連頌本是玩笑的一句話不想他這般認真的回答,一時有些愣住了,待反應過來時滿心的感動和欣喜,他緊緊抱着身上的人,在他耳邊道,“我要為你籌備一個獨一無二的成親禮。”
“那你快些,我可等不及了。”
殷連頌輕笑,在他唇上落下一個極盡深情的吻。
暮色四合,四周簾幕低垂。
寒星閣頂層的樓閣裏燒着地龍,雖是冬季卻絲毫不覺寒冷,有風從簾子的縫隙吹進來,吹得曳地的阮煙羅紗帳交織糾纏在一起,就像此刻暖玉大床上纏綿在一起的人。
顧朗星雙手攀上劍寒川的脖頸,仰頭喘息着,劍寒川的吻密密麻麻落在他白皙的脖頸上,每到一處就像點起了一簇簇火苗,燒的他渾身熾熱難耐。
顧朗星身子微微顫抖,他忽而低低笑了出來,劍寒川埋首在他頸間吸允,“笑什麽?”
顧朗星閉着眼低笑,“我笑別人在這高樓上都是‘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下人’,我們卻在做這種事。”
劍寒川撐起身子來俯身看着他,一雙漆黑瞳仁在四周昏黃靜谧的燭火中顯得格外幽深,他拂去顧朗星額上一層薄汗,唇角勾起了一抹調笑,“既然星兒不願意,那我們就不做了。”
顧朗星被他撩撥地情動,也不欲多言,雙手再次纏上他的脖頸将他拉到自己身上,張口吻了上去。劍寒川唇角笑意更深,咬住他的唇瓣纏綿一番。
層層衣衫剝落,落地時擊起的風使閣中的燭火幽幽飄忽不定,一對交纏的身影投落簾幕,間或夾雜着幾許細細的低吟。
春深似海,迤逦纏绻。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拜托看到結局的大家給個評論,我想知道有多少人看這篇文一直看到結局,畢竟人生中第一篇文,感慨還是很多的。從零碎的片段開始,到陸陸續續将它們串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用了大概四五個月的時間,感謝看文的小夥伴,感謝給了評論點了收藏的小夥伴。也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接下來還會嘗試不同風格的文,碼字帶給我很多安慰和快樂,也會一直堅持下去的。這篇文雖然完結了,以後還是會不定時寫些甜蜜番外啥的。最後,再次謝謝觀看,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