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她濕潤的肩,說:“我們成親吧!”

小純去摸那只小匣子,沖田問她:“你在找什麽?”

小純笑道:“我的嫁妝。”

她吃力地站起來,在窄小的櫃子裏待得太久,腿神經麻痹了,撐不住要跌倒,被沖田一把托住,橫抱起她:“我送你回去。”

“今晚不回去。”小純摟緊他的脖子,“春代姐姐肯定已經睡了,拍門會吵醒她。去找個旅店吧!”

小純像被烤化的糖,全身都是甜氣。沖田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他喜歡吃甜的,喜歡聞帶糖的甜氣。

小純在他的背上用手指寫字。沖田聽話地趴着不動,等小純寫完了才問:“是漢字吧?詩句?很長呢!”

“元稹的一首詩的前兩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說的是什麽意思呢?”

“我見過世上最美的風景,再看其他景色就索然無味了。”

“是說我嗎?”

“是的呀!”小純投入他的懷裏,“你覺得一百年後的世界會是什麽樣的?”

沖田想了想:“我不知道,也想象不出來,不過我覺得我努努力還是可以活到那時候的。”

小純帶着點笑意看着他。

“你今天怎麽了?不怎麽高興呢!是不是因為這幾天沒見到我?”沖田說,“我回江戶了,買了宅子,還請了一位婆婆。這位婆婆年輕時在上級武士家裏做侍女。京都總感覺是暫時的落腳點,以後還是要回江戶的。”

“明天我送你去江戶。你要在家裏等我,我休了假就回去看你。”沖田的目光被枕頭的高處擋住了,他擡手壓了壓,盯着小純,“你相信來世嗎?”

小純點點頭:“相信。”

沖田從床邊小袖的袖口裏掏出手帕,纏系到自己的食指上:“三十桑啊!我們來世就憑這個相見吧!”

小純笑道:“喝了孟婆湯什麽都不記得了,哪還記得什麽‘三十桑’。”

“我長得是不是很可愛?”沖田調皮地眨眨眼。

“可愛。”小純伸手在他的頰邊捏了捏,“所以你想幹什麽?”

“所以孟婆不會讓我喝湯的。”

“今天真的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嗎?”沖田伸手去摸床頭的小木匣子,“是真的嗎?”

“你不願意啊?”小純探出上半身先沖田一步把匣子拿過來,“這匣子裏裝的是老墨條。”

“怎麽會不願意!我是想今天在京都過一次‘新婚之夜’,明天回江戶再過一次!”沖田眯起眼睛笑,“你為什麽要置辦嫁妝?我養得起你的。”

“墨是止血的,內服。”

沖田還要說話,被小純精準地堵住了嘴,頓時沒了聲音。

半夜沖田感覺手臂一空,被子裏有短暫的涼風飄過,也只一剎那。他以為是做夢。

小純穿着那套草莓紅睡衣站在船裏的時候,整個人凍得像還沒拆包裝紙的雪糕。“山南先生,”她詫異自己還能說出話,牙齒也沒“咯咯”作響,“你殺我的方式是想凍死我嗎?”

夜裏太黑,海水也是漆黑的,像龐大動物的內部。看不清山南有沒有笑,但他說話的語氣永遠那麽平和:“水太淺,商船靠不過來,只能委屈你乘小船靠近泊在較深海域的商船。這條商船很安全,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會平安送你到清國的。”

小純把頭發撥前腦後,任海風從她臉兩側滑過去。“山南先生,”小船快要靠到商船邊上,上面有人垂下一段軟梯。“我還是那句話,我覺得你說得對……謝謝你送到我這裏來。同時,也給了我勇氣。打哪來就回哪去呗!”她縱身一躍跳進海裏,因為後座力小船猛地晃了兩下,山南本能地抓住船幫子……

沖田早晨醒來的時候他身邊的被窩是冰涼的。手帕在,裝墨的匣子也在,甚至昨晚小純貼身穿的襦絆也在。他想起昨晚短暫掠過的涼風,又環視了沐浴在晨光中的四周,已經鬧不清哪個是做夢。

1865年2月,山南敬助脫離新選組,沖田總司負責追捕,在大津搜捕到山南。山南站在一處小土崖極目遠眺。他的閑适使人很難想象他是在逃亡,更可能的是他故意束手侍斃。平和是他的智慧。

“你和小純小姐來大津時,就在這裏畫的西洋畫吧?”山南對他身後的沖田說。

“不要提那個名字,不要提!”沖田抽刀出鞘,淩空揮砍一刀,他瞪着血紅的眼睛,不知道該恨誰,“她不說一聲就走了……而你,山南,為什麽要把她送回清國?我早就和你說過她不是密探,不是密探!”

“小純小姐沒有回清國,”山南掉過身來面對沖田,斯文地扶扶眼鏡,不笑臉上也像帶着禮貌的笑,“她死了,是我殺的。”

“啊——”沖田嘶吼一聲,胸口像劃過一道閃電,舉刀“唰”地一下斜劈過去。

判斷不出刀和他到底隔了多少距離,山南只覺得自己已經被刀風劈死了,一道斜切的傷口,從肩胛骨到左腹部。

倒退了幾步的沖田靠在樹上,從他胸口蹦出的那聲咳嗽被他的嘶吼蓋住了,但是有什麽東西跳出來了,他用手帕捂住嘴,想看看是不是他破碎的心的碎片。手帕上“純”的繡字連着一朵小紅花,小紅花像是發了枝,又開出一朵小紅花。

他把刀插進土裏,握着刀柄緩緩地單膝跪地。“呵呵,”他低着頭笑了,帶着諷刺,“你說她已經死了,是想刺激我在給你‘介錯’的時候給你個痛快吧!”

沖田的痛苦灼痛了山南的眼,他閉了閉眼睛:“我沒有騙你!總司,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的。”

“你為什麽要脫隊啊?沖田擡起臉,淚流滿面,“為什麽啊?”

“報應吧!”山南低頭柔柔一笑。

1865年2月23日,山南切腹。沖田總司為他“介錯”。

“我是誰,我在哪?”小純醒來後眼珠子亂轉。守了她半夜的喬琪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她頭一偏,目光落在關上的半扇窗戶上。

“燒退了就開始發神經了?”喬琪從她腋下拿出體溫計,對着燈光看了□□溫。

“今天幾號?”小純問。

“25號。”喬琪指了指床頭鐘,“過了十二點了。你是不是真的燒糊塗了?吓死我了,我都準備打120了。”

“就是做了個夢,怎麽也醒不過來。”小純把手背蓋在眼睛上。

“鬼壓床了吧?魇住了。”喬琪坐在她床邊,給她撫胸口,順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手帕,“你手帕呢?你這‘老派阿姨’的手帕呢?”

“可能掉到床底下去了,明天再找吧!”小純說。蓋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喬琪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拿起桌上的畫問:“這畫的是誰?怎麽沒有五官呢?”

小純拿開蓋住眼睛的手,大病初愈,眼底下的青黑還沒褪去,面色恹恹的,說:“沖田總司。”

“你那買東西贈的香挺好聞的。”小純說,“熏衣草的是吧?”

“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去馬爸網上買。”喬琪說,走到香爐邊打開蓋子,香已經燃盡了,“這又不是什麽稀罕物,也不貴。”

“喬琪。”小純叫她,“我們過兩天去日本玩吧?”

喬琪笑道:“你前兩天還說沒錢,要熬夜加班加點做兼職。怎麽突然又有錢了?”

“其實時間和錢都像‘事業線’,擠一擠還是有的。”

喬琪“撲哧”一笑,揚了揚手機說:“好,我明天就定機票。”

番外一

沖田靠在廊柱上,氣若游絲,已經吐無可吐,身體像一條幹涸的河流。最近他開始嗜睡,總是阖着眼睛,少有清醒的時候。

婆婆雙手遞上一碗墨黑的藥汁,說:“沖田大人,藥已經熬好了。老仆也是才知道墨是一味藥材呢!”

沖田笑了笑,面色蒼白,說話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是我……未婚的妻子……留給我的。她告訴我……止血,內服。”

仿佛怕給沖田單薄的身體增加一點重量,婆婆說話輕聲細語:“原來是那位未過門的夫人啊!夫人現在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嗎?”

沖田搖搖頭:“不知……生死!”

院子裏的椿花開始落了,整朵整朵地凋敝,在地上鋪了一層,像是又從塵埃裏開出花來。院子裏的花草蓬勃生氣,整座宅子井然有序。老婆婆有豐富的治家經驗。

沖田沒有結婚的經驗,但靠着模仿也置辦了一座宅院,請了一位老仆人。他娶了他的妻,把她放在家裏,由老仆人照顧,而他在京都賺錢養家。同這世間每一家平常夫妻一樣。

他不會再納妾室,也不喜歡花街柳巷。他會趁休假從京都回到江戶,看他的妻子。他會留下足夠的錢,交待婆婆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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