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看着杜衍手持着向維平時用的小鏡子裏的自己,應頌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麽可能?”

杜衍用二指夾起他面前都有些揉皺了的領帶,湊到鼻間嗅了嗅,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

早晨太陽從窗外斜斜的照進來,少年靠坐在桌沿上,一只手撐在背後的桌上,居高臨下,看着旁邊的男孩,他的眸底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應頌真心地道:“喝酒誤事,喝酒太誤事了。”

他扶着宿醉的頭,眼皮撩開一道縫,在領帶上面來回逡巡。

杜衍握住他的手腕放了下來,撥開一旁的碎發,面對面地替他揉着兩側的太陽穴,應頌舒服得亂哼哼,杜衍道:“不急,你慢慢說。”

應頌苦笑了一聲:“少爺,我遇到了上帝。”

“他給了我一匣密封的魔盒,讓我體驗了一次潘多拉的樂趣,會殺死我的好奇心在引誘着我去打開它。”

杜衍微微弓起了身子,配合他道:“你考慮過後果了,會打開麽?”

應頌斟酌着回道:“我深知其利害,但我與潘多拉的心思別無二致,我抓心撓肺地揣度裏面究竟是什麽,最終也沒有逃開我在自己面前打開的命運。”

應頌癡迷地想着,任岘遮掩的情感如同魔盒,充滿了萬千魔力,誘使他一步步踩入深井,再回頭時,水已沒過頭頂。

杜衍冷靜地問道:“那麽你看到了什麽?是瘟疫?還是邪惡的欲望?”

應頌搖頭道:“不是,我最先看到的,是盒裏的希望,出乎意料的,它沖我釋放着柔和的光芒,我連忙關上盒蓋,将最恐怖的,都壓在盒底。”

對,他窺到了任岘的內心,赤誠得令他驚訝,但他知道蓋上蓋子只能止得了一時,背後的事情,任岘父母會如何想,自己的父母會不會接受任岘,一個男人,一個身為自己老師的男人。

又或許那時的流言蜚語更會壓垮二人,任岘在經營這段感情時感到疲憊,自己也會認為過去的想法會有多麽幼稚,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每當他與任岘待在一起時他都會努力地麻痹自己,不去想過去,也沒有任何未來,只想看着眼前的人,簡簡單單的,在暖黃的燈光下為自己剝着蝦殼的樣子,任性地把他摟在懷裏,就那麽安靜抱着的樣子。

Advertisement

等到冷靜下來他總是會想這些,即便是心底有個聲音大叫着讓他停止,他依舊忍不住。

杜衍問道:“你有沒有這樣想過,上帝給你的,其實并不是什麽潘多拉的魔盒,僅僅是因為你讨喜,你是他的寵兒。他送了個滿是驚喜的禮盒,想讓你打開,想讓你繼續快樂地生活下去,而不是被盒裏你臆想出的怪物打敗,膽戰心驚地守着不敢嘗試再次開啓的盒子度過一生?”

說着,他攬着應頌的肩,把他抱在懷裏,輕柔地撫摸着他的頭發,将他身上因為害怕而不自覺豎起的鬃毛都一一撫平。

溫暖一瞬間席卷了應頌整顆心髒,杜衍穿的淺灰色針織毛衣,那種衣料本身帶有的味道讓應頌迷戀,他近乎貪婪地呼吸着能讓他安心的氣息。

應頌攀着他的臂彎,小心翼翼地嗫喏着:“我有過不止一次地想奔跑回來找你,我不想再面對讓我感到無力的這些境遇了,我就只想,好好的,認認真真學習,跟你,跟向維和孔遠,平靜地度過去大學的幾年。”

“傻小子,誰會在大學裏這樣的小型社會中一成不變啊?人都是在這樣的環境裏不知不覺地變化着,或許你今天還想着我,而明天的心思就會改變,還會唾罵昨天的自己有如何如何的幼稚。

但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哥想讓你活得快樂點,面對什麽事都更加随心所欲一些,你看向維那樣的臭小子,被打被罵沒一會兒就正常地嘻嘻哈哈,并不是因為他沒脾氣,而是因為哪些人對他有害,而哪些人是誠心誠意待他這樣的事情他都心如明鏡,我相信你也是這樣的人。

你會獨自甄別周圍的事物對你究竟是好是壞,你需要格外地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做出的第一直覺,第一經驗做出的判斷,而不是馬後炮式地想太多。

如果你認為,盒子是潘多拉的詭谲之盒,那麽你就否認了最先放出的希望的存在,為什麽不肯在一開局就大膽地假設這僅僅是一個能夠通往一片樂土的禮盒呢?

你要是想,哥就帶你邁出這一步,你不敢的,哥都可以替你打開,你敢不敢把你心裏的盒子交給哥?”

應頌閉着眼竭力壓制住腦海裏那些嘈雜的人聲,有個男孩逆着光上前來沖他伸出了手,問自己願不願意沖他敞開心扉,他聽到自己輕輕地嗯了一聲。

自此,他獨自行走的陡峭山脊在他腳下土崩瓦解,在他一腳踩空前一個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并告訴他別怕,我要帶着你去尋找心中的樂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