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應頌輕輕擡起點身體,從褲子口袋摸出了手機,瑩瑩白光照着他紅暈未消的臉,他的眼睛異常精亮,一邊找到了任岘的私人微信號,在那界面上停留着,一邊随口道:“不行,我要自己猜出來。”
任岘擁有着太多早已超出正常教師的財力物力,從上到下,不是家裏人給送的限量88塊的腕表,就是他自己每天的精致打扮,事實上學校裏的老師們應頌還真沒見過幾個人的穿着能像任岘這樣考究,西裝不重樣,一副禁欲的職場精英男裝扮。
如果不是販藥這樣的暴利,那麽真相只可能有一個,那就是任岘他家是世代做西裝的。
照着之前的想法推測下去,他皺着眉問:“老裁縫,你是做西裝的對不對?”
如果是這樣的劇情,他的腦海裏莫名出現了任岘只穿着條西裝褲,上身肌肉勻稱且飽滿,袒露着好看的鯊魚線和腹肌,而下身就從褲管裏伸出兩只赤着的腳,腳背和腳踝上還有些許粗細不太均勻的青筋,踩在地板上,垂着腦袋給自己的皮鞋擦着鞋油。
平常打着發蠟的頭發因為剛剛洗過,也沒吹幹,就那麽服帖地貼着額頭與和蹭着耳尖上的一點點,有時上面綴着的水珠打在褲腿上,任岘都會用手把微微有些遮掩視線的發絲向頭後攏了攏。
任岘的話夾雜着似笑非笑的語氣打斷了他繼續下去的想象:“是看到我的西裝才得出的這個結論嗎?”
應頌在微信上男人私人微信的頭像上,用拇指虛虛點了好幾下,都沒勇氣點下去,事實上他覺得任岘對自己這麽坦誠,好得讓他覺得有些像是在夢裏沒醒來過了。
他癡癡地道:“是。”
任岘:“那我穿西裝的形象能入你的眼麽?”
何止是入了眼?直接開挂抄近道跑進他心裏去了。
應頌也閉着嘴沒有回複,他一個人蜷在座椅上,盯了手機很久,輕輕地點進了頭像,任岘的朋友圈經常三兩天就會發一張圖,但很少配文字。
最近一次的更新是在上周六,還有一張照片,應該是在任岘的家裏,桌上擺着一束耀眼的玫瑰,和一個小小的紅絲絨盒子。
應頌不知怎的,翻了個身,有些不自然。
他緊緊地看着照片裏的小方盒,也就是在那一刻,斷層的記憶被拼湊了出來,周六那天晚上,自己用手去掏任岘口袋裏被沒收了的煙時,分明摸到口袋裏還有個小盒子,和煙盒挨在一起,但自己傻傻的也沒在意。
雖然他早就知道任岘所做的本身就是一場有預謀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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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頌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他起身轉頭一看,任岘已經将車拐進了一條大路,周旁不遠處就是黑夜裏影影綽綽的低矮建築群,他的手搭在車窗上,看到那裏有幾處昭示人煙的燈火,喉結略略動了動。
“到家了?”
任岘顯然對家這個詞十分受用,“嗯,乖,扶好。”
随之而來的是一場大的車身颠簸,要不是應頌眼疾手快扒住結實的椅背,他險些從座椅上掉下去,他小幅度地挪動自己的身體,長腿跨過二座座椅間的隔擋,輕松地坐在了任岘背後的位置上。
他透過擋風玻璃外車燈照着的部分,看到任岘逐漸把車子駛進一個露天停車場旁,和閘機口的工作人員點頭示意。
等進去後停穩了車,任岘把自己的風衣脫了下來遞給他,“別急着開門,山裏冷。”
應頌手裏還捏着手機,他還沒有偷看完任岘的朋友圈日常,又看到朋友圈的主人近在咫尺地關照自己,心中滋味難以言說。
總之,心頭生出了斑斑點點的雀躍,似乎任岘剛剛對他做的那些強制性的事情,除了任岘脖子上缱绻暧昧的紅痕和自己氣急時狠下心的咬痕,其餘的一切,不論是舒服的,不舒服的,都煙消雲散了。
他裹着風衣下車,任岘拉了手剎,熄火,将車鎖好後攬着小孩去找自己訂的公寓。
手機顯示現在九點多,但對山裏已經屬于夜深了,山頂的冷風嗖嗖地剮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膚,要不是身側任岘的體溫稍微能讓他緩和些,現在回饋給少有人跡的路上估計早就是一個大大的噴嚏了。
任岘推開房門,意外的,玄關以及客廳都亮着燈,應頌在門口愣着不進去。
玄關這裏的橘黃色暖心燈光照耀下來,光芒溫柔地浸着地毯,讓他平複了許久的心又開始悸動,從這裏可以看到房間的大概樣貌,以溫馨的暖色系為基調的普通家裝風格,讓他恍惚間覺得有一種回了家的感覺。
他驚措地不敢動,直到任岘在他耳邊,像是哄着小孩似的,悠悠道:“寶,進來,未來兩天請多指教。”
“過來扶着鞋櫃。”任岘拉着他的手踏進房門,而後蹲下為應頌解開腳上的鞋帶,快要為他脫鞋時,應頌想要抽腿,急忙道:“不,不用,我自己來。”
哪兒想任岘攥着他的腳腕不撒手,低頭為他脫鞋,又找到自己之前就安排好放在鞋櫃裏的拖鞋,讓小孩穿着,又去解另一只,“現在知道害羞了?在我衣服上'撒歡'的時候為什麽那麽大方?”
什麽…什麽衣服……
應頌忽地一拍腦袋,眼熱了起來,結結巴巴道:“那個,你脫下來,我現在就去洗。”
任岘幫他穿好了拖鞋也給自己換上,“小色鬼,饞我身子的理由找得倒是冠冕堂皇,哪兒有不關門就看老公身材的?被鄰居偷窺到你的損失不就大了嗎?
想看不急,我去房子裏換,你去洗手準備吃飯。”
其實應頌并沒有這方面的意思,被他這麽一說,他倒真的有點想看了,不過任岘最後一句說的什麽,“什麽飯?”
任岘擡腿去了裏屋,邊走邊說:“怕你餓,剛剛發消息安排讓這裏飯店的主廚臨時炒了幾個家常菜,時間也把握得挺好,應該還熱着,過去吃吧。”
“任老師。”
他聽到小孩喊他,下意識身形一頓,回頭問道:“嗯?”
“你原諒我了對不對,你沒想過和我分,是不是?”
任岘皺眉,“還敢說這樣的話,屁股不疼了?”
應頌張了張口,最後從嘴裏擠出一句:“我錯了。”
一如任岘所說,桌上的飯菜大多還冒着熱氣。
他以為憑任岘的性子,怎麽着都會做一頓形式主義過于嚴肅隆重的法餐來彌補周六沒能吃成的遺憾,事實上應頌在那樣的氛圍下,無論身旁有人沒人,都會感到極度的局促與不安。
他就很喜歡這樣,桌上羅列齊整的油焖大蝦和散發着悠悠酸甜氣兒的鍋包肉,一只霸氣的烤雞四仰八叉地躺在衆菜餐盤的正中央,周圍盡是像麻辣小龍蝦,蜜汁烤魚,炖排骨鹵羊蠍子這樣的硬菜,最後再來一份熱氣騰騰的鲫魚豆腐湯……
絕了。
任岘太會拿捏自己胃口了,點的都是他愛吃的。
他眼淚汪汪地給二人盛了飯,屁股一挨椅子,就像被磁鐵吸住了一樣再也下不來了。
等任岘出來的時候,小孩已經自己解決掉一碗米飯了,通紅着倆眼睛,在餐桌食材上,眼睛滴溜溜地轉。
他挽起了襯衣袖子,繞到水池旁,邊洗手邊問道:“怎麽哭了?”
明明已經吃過飯了,應頌還是沒由來的餓,他塞了一口米飯咀嚼兩口,用筷子點點對面的椅子,示意他快入座,道:“飯菜太可口了,你過來坐嘛,一起吃。”
桌上,兩人動作自然得像是已經在一起許久了的伴侶,應頌為男人剝蝦,男人給他盛湯夾菜。
任岘甚至把自己的小習慣再次顯露出來,然而這次是圈着小孩的兩條腿到自己這邊,觀察着孩子雖然嘴上不說,但依舊紅了的小耳朵尖将他暴露無遺。
“乖,可口也不能這麽吃,留着點肚子,不然一會兒睡不着了。”
果然,應頌吃完飯洗過澡以後依舊覺得肚子很撐,想睡又不太敢睡。
他就像個初來乍到的巡邏人員,在客廳裏這兒摸摸,那兒看看,任岘就坐在沙發上回複着手機裏的訊息。
過了一會兒,已經拐進卧室的應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過來,臉拉得很長,在男人面前就差叉手手了,他氣息有些不穩:“老師,你是故意的嗎?訂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
任岘問:“不喜歡嗎?”
他認為這已經是牧場附近配置還看得過去的民宿了,他拉着應頌走到卧室,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陣,“寶是覺得,床會不夠大?”
應頌的口水險些嗆死自己,咬着嘴唇不說話,看了任岘好一會兒,他的白襯衣只解開了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了完美而白皙的鎖骨,而脖子上都是自己放肆後留下的紅痕。
他不敢說,盡管他也很想這樣幹,現在卻還沒做好與任岘同床共枕的準備,其實兩個人該做的,能做的幾乎都做過了,有了特殊的這層關系後應頌越發邁不出這一步,他怕任岘覺得自己輕浮。
那種又當又立的矛盾心理重新占領了高地。
任岘的眼裏的神色變得明朗起來,他挑着眉,道:“怕我晚上對你動手動腳是嗎?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
應頌一言不發,脫了鞋趴在了床上的一角。
他感到床邊的一小塊兒塌陷了進去,任岘的身子覆了上來,手也順着自己的胳膊去摸索他不經意間捏着床單的手指,并輕輕攥住。
任岘的前胸腹部都完美地貼着自己的背脊,吻了吻自己的耳尖,說道:“乖,別怕,我去睡客廳的地毯。”
說着,便抽身準備離去,走到房門口時替他關了燈,黑暗裏,他聽見小孩喊他的名字,他回頭,帶着些期許的語氣嗯?了一聲。
應頌把頭埋進枕頭裏,悶聲道:“你以為我會留你嗎?”
任岘:“我以為會是這樣。”
應頌偏過頭補充道:“夜間冷,蓋好被子。”
見沒了轉圜的餘地,任岘笑着,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替他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應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頁面依舊停留在任岘的朋友圈裏,他用手指撥弄,再往下,就是那天周五任岘在店裏買的一杯奶茶,放在茶幾上,旁邊阿誦的腳腳還出鏡了一點,又萌又可愛,他忍不住漾開了笑,查看了詳情,發現任岘意外地配了一句話。
【當我和擁擠的人群一同在路上走過時,我看見您從陽臺上送進來的微笑,我歌唱着,忘卻了所有的喧嘩。】
應頌:“……”
再往下翻找,就是某天夜裏的一句:【雨挺大的,小孩也挺不聽話的。】
還有很明顯是第一次遇見時,任岘的朋友圈內容是:【我可能遇見了我的Daphnis。】
應頌并不能明白這個單詞是什麽意思,他還專門上網查了查,是希臘神話中吹着牧笛唱着歌,幹淨純潔的美少年達佛尼斯。
這個看着純情,又壞到極致的男人,真的讓他又愛又恨。
應頌的臉越看越燙,他不得已只得大幅度往前翻,應該是他留學的那段日子,任岘隔上三五天就會更新一條動态,有時是泰晤士河邊長椅上入鏡的一對兒老夫妻的背影,有時是宏偉的倫敦塔橋這樣的地标性建築。
而更多的是他不認識的地界,可能是任岘大學的所在城市吧。
任岘的留學生活讓他也覺得挺羨慕的,在室內攀岩裏和同學一起爬牆,打壁球,偶爾在寫BAT ROOM的房子裏穿着正經的格鬥裝和教練一起對練。
而且這些照片有的是別人幫他拍的,角度也好,襯得他英俊高大。
應頌趴着身浏覽的時候,什麽都沒幹的那只手揪着枕頭的一角,只露着一只眼睛看,其它的面部都埋在枕面上,嘴裏含着一小塊枕巾,用牙齒細細地磨。
他又是驚羨又是惶恐,其實他也很渴望任岘的生活,但他更想就這麽走進他的生活裏,成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用腳踝輕輕蹭着床面,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因為姿勢不正确,頸椎也有些隐隐作痛,他關了手機,望着黑暗的虛空思考,任岘現在在做什麽,已經睡了嗎?
他不甘心,又光着腳跑出去看,輕巧地閉上了門,貓着腰從走廊裏踱着步客廳走過去,只見客廳裏還開着一盞壁燈,而洗完澡後的任岘頭發稍稍有些淩亂,正靠坐在沙發上,電視裏播放着電影開頭的序曲,聲音被特意開着靜音,生怕吵到自己的睡夢一樣。
“老師。”
任岘暫停了視頻,目光緩緩爬上他的身體,“被吵醒了嗎?”
應頌搖搖頭,任岘什麽時候洗的澡他都不知道,照片裏身上綁着安全繩,活力四射的青年已經褪去了那股子浮躁氣,在歲月裏靜靜沉澱成他眼前的模樣。
應頌也坐上了沙發,與他保持着并不存在的距離,“睡不着。在看什麽,電影嗎?”
任岘點頭,去廚房給他做了一份水果拼盤,放在茶幾上,“艾米·漢莫與蒂莫西·柴勒梅德的電影《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應頌用小叉子叉着水果塊兒,問道:“講什麽的?”
任岘看到小孩被電視的光芒照着半邊臉暈上了色彩,側過頭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把衣袖挽至小臂以上,眼底潛藏着莫名的感情,喉結滾了滾,道:“講愛情,兩個男人之間的愛情,接受得了嗎?接受不了我可以換。”
應頌眼神古怪,反問:“為什麽不能接受?”
任岘:“那一起看?”
應頌放松了身子,靠在沙發椅背上,點點頭。
任岘點了繼續播放,并放了些聲音出來,在意大利特有的藝術曲調中,他伸出手指沖應頌勾了勾:“過來,坐我懷裏。”
“為什麽?”
“我冷。”
“茶幾上有中央空調遙控器,溫度調高點。”
話音剛落,任岘就在他的餘光裏取了空調的遙控器,注視着自己,眼裏是他不想看到的那股熟悉的邪惡神情。
他把遙控器的電池蓋打開,在手上磕了磕,兩塊5號電池就掉了出來,就像是故意在表演給他看一樣,男人攥着電池随手就将它扔了,玄關那裏傳來了清脆的響聲,
應頌暗自倒抽了一口冷氣,“老師……”
而任岘把遙控器放在一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山裏真的冷,過來,乖寶。”
應頌一邊唾棄自己畏懼強權,一邊坐到了他懷裏,被他從後面摟着小腹,線條硬朗的下巴也貼着自己的頭側。
在漫長的片頭中,任岘的大掌為自己輕輕揉着飽脹的肚子,他的喉嚨裏不自覺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就聽到頭頂的男人小聲道:“屁股還疼嗎?”
疼是不疼,就是有點麻癢的後勁。
應頌搖搖頭,男人道:“乖,接下來別對我有隐瞞。在車裏,我那樣做,你很舒服是嗎?”
應頌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嗯,就是你沒有收牙齒,我……我有點疼。”
“讓你長記性用的,省得只嘗到了甜頭,還妄想去外面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