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應頌的後半頓飯吃的很不是滋味,他欲言又止,手上掰弄着蟹腿。

任岘的嘴角依舊留有笑,剛剛在那個莫名的青年面前毫無顧忌地吻了他,至今自己的唇齒還殘存着任岘帶着微末酒香的氣息。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敬了酒,一定還回顧了往昔,沉溺在有着兩人的記憶裏無法自拔,應頌今天的眼睛不知道怎麽了,酸酸澀澀的。

他看着任岘吃了自己給他撕下的肉條,收拾了面前的餐具,表示自己無須再用餐後,一心一意地開始用小勺為他從蟹殼裏掏取蟹肉。

并自覺地對他做着解釋:“這個人是我很早之前在冰島認識的,在那裏的車站,一個年邁的老奶奶蹒跚着向我走來,嘴裏念着我聽不懂的話,一同等車的這位先生在旁邊為我做了翻譯,其實是老太太找不到她的老伴了,問我有沒有見過他,後來任先生為我解釋了這個老奶奶嘴裏說着的是比較古老的諾爾斯語,就像北歐神話裏的衆神,他們的語言就是諾爾斯語,冰島語,挪威語等等一系列都是由古諾爾斯語演變而來的。”

從那以後我們兩個就相互認識了,旅程也是十分巧地重合在了一起,于是與他一起游歷了冰島,這個神秘的任先生原名并不姓任,我在問起他的名字時,他告訴我以我的姓稱呼他就好。

說起來這麽多年,他的蹤跡總是不甚明了,聯系時也說得含糊其辭,不過在生意上,幾乎都是他不計報酬地為我疏通關系,比過去一個人摸爬打滾四處碰灰的局面不知道好了幾百倍,我的生意都是與人進行交易,而且是與世界上少數的富人,那些人他們倨傲的姿态,你看得多了,也會覺得厭煩與惡心。”

任岘把目光投向小孩,:“所以一開始你對我的态度,其實我與你很有共鳴,但我始終沒有想過在你面前炫富雲雲,我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最心愛的人,和那些坐擁數百億家産,卻只知道揮霍無度的人性質是不一樣的。”

任岘苦笑一聲,其實他的生意不正是利用了這些人喜好炫耀與揮霍的裝逼心理麽,表面上追求藝術與優雅,品味上的高端,實際上扒開了那層皮,裏面有多麽惡劣難道他沒有見識過?

應頌默不作聲,他并不關心任岘如何認識的這個人,他只是覺得,沒有在他艱難的那麽多年裏陪伴着他,是一種損失,然而有另一個男人趁機插足進任岘的生活,天知道他有多麽嫉妒。

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只有我。

酸意蒙蔽了應頌的雙眼,他早就把任岘不避諱別人眼光,像介紹他未過門的妻子一樣,驕傲如斯,眼裏滿是意氣風發地把自己介紹給了他的老友的那一細節抛在了腦後。

他聽了很久,最終說道:“我吃飽了,剩下的打包回家吧。”

“好。”

任岘喚來服務員,将桌上剩餘的菜品一一裝入餐盒裏,并說了個地址讓他們晚些時候送到。

有了錢,再難的事也變得簡單起來,看着服務員忙碌的身影,任岘與小孩告別了他們,一道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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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就是蒼茫的草原與蕭瑟的秋風,小孩沒有來時的活躍,就連他挨着孩子,從善如流地去牽他的手時,也被不着痕跡地躲開了。

任岘沒有計較,從牽手改換半摟着他的腰,小聲問:“阿頌,怎麽了?”

應頌這才發覺自己未免有些太過刻意了,人最終都會變成自己讨厭的樣子,他也不例外,老醋吃到飛起,但表面上還是搖搖頭,示意沒事。

應頌眯起一雙眼,轉身錯步,把男人抱了個滿懷,頭依舊埋進他的懷裏,就像縮進了自己的烏龜殼,又是一方安樂窩。

“想你了,這次是真的想,想給你做飯,想無理由地把你綁在我房子裏,甚至不想讓你回學校,不想面對平淡的學業,不想接觸別人,不想縮在操場上,看臺你的位置那裏,一個人默默地想你。”

他莫名嘟囔出一系列的話,任岘抱着自己的雙臂又緊了緊,他怕這麽優秀的人飛了,怕有一天對任岘來說自己就沒了吸引力,又怕被人發現任岘的懷裏有個愛慕他的學生,還是性質惡劣的同性戀。

任岘一聽這話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連忙愛撫小孩的頭發,指尖偶爾纏繞的幾縷深棕的發絲在午後陽光的照映下竟然也顯出淡淡的金,小孩說他的發質就是這樣,天生的自來卷居然也卷得這麽符合自己心意,毛發天生又軟又細,被含進嘴裏時也不紮舌頭。

他貼着孩子的耳畔,小聲說:“趁我不在就把檸檬當水果吃了?難怪剛剛能從嘴裏品咂出了一星點的酸味,讓我看看到底是誰家小孩這麽不聽話,哦,是我們家的小奶頌。”

小孩摟着他不肯讓他看自己的臉,耳尖那一抹紅倒是出賣了他。

任岘三哄兩哄,最後才得見愛人展顏,寵兒子似的又把他從山路上一路背回了家。

直到晚上做飯時,應頌的話都很少,兩個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倒真有幾分夫妻多年,一同下廚時的煙火氣息。

應頌從冰箱裏取出了一小捆被細繩綁着的青菜,他沒有去除繩子,而是在案板上直接用刀子把青菜的根部都切掉了。

舉起看時,每一棵青菜的橫截面都綻放出一朵玫瑰花來似的,這束青玫瑰自然而然地被送進了水池旁正在洗一籮筐蔬菜的任岘那裏,切面向上,任岘騰出手來拿時又被應頌躲開。

任岘挑眉問道:“寶?”

應頌的眉頭像是擠壓了多般心事,緊緊地皺着,把自己脖子上的戒指連同系着的那根黑色細線都扯了下來,與青菜一同放在任岘手裏。

他靠在竈臺前,兩只手交扣着不斷摩挲着拇指指面,淡淡道:“跪下,我想清醒着看你求婚。”

任岘關了水龍頭,那唰唰的水聲也不再流淌,應頌突然的心血來潮,讓他笑彎了眉眼,還是缺乏安全感啊,這小孩,怎麽就那麽容易亂想呢?

他手裏拿着戒指與青菜,雖然看上去似乎有些荒唐,但小孩沉靜如水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是自從到家後,應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溫熱的唇毫不意外地落在了應頌的額頭上,在鍋裏水沸,抽油煙機嗡嗡的運作聲中,他等一個任岘的回答。

任岘舉着青菜問:“現在訂花來不及了,你不會嫌棄我嗎?”

“不,不會。”您別,嫌棄我就好。

“好,你等等。”

轉眼間,任岘便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起身去關了燃氣開關,又讓抽油煙機閉嘴。

患得患失真是可怕,他現在比任岘更能體會到這種心情了,怕無理取鬧會影響任岘對他的看法,又忍不住想胡亂鬧騰。

在把任岘洗好的蔬菜藍裏,拿了兩個西紅柿出來,應頌把它放在生菜案板上,慢慢地切成半指寬的片狀。

黑色的尖頭皮鞋率先出現在了門框處,緊接着,任岘穿着那身熟悉的酒紅色雙排扣西裝走了進來,深藍細斑點領帶結打得一絲不茍,上面還有着一枚他從來沒見過的銀色領針,西褲褲腳剛剛好半遮不遮到腳踝處,露出了一小截黑色的純棉長襪。

和那日在車前皺眉,在他和阿誦必經之路的長椅上翹腿等待,在涼亭裏親吻他的手心,與他接吻,問他有沒有心,在他面前用燃燒着的煙折磨自己的任岘一模一樣。

這個人捧着滑稽的青玫瑰,走到他的面前單膝跪下,低聲道:“寶,我說過,我一直在門口等着你為我開門,一邊咒罵我,一邊收了我用心血澆灌的玫瑰,現在你肯收下麽?”

為了配合自己的無理要求,他看到任岘甚至用發泥把自己的頭發抓了抓,露出了光潔的額頭,男人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睛裏飽含期待。

應頌右手接過,而左手順勢被套上了那枚戒指,緊接着左手一股大力将他向下拉去,直到他也跪在任岘的面前。

男人用戴着戒指的手去撫摸他的側臉,學着司儀的腔調道:“禮成,現在新郎可以吻他面前這個頑劣的小孩了。”

又十分溫柔地,堵住了應頌想要駁斥根本就沒有這一項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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