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7章
任岘微涼的下巴貼着他那已經稍稍腫了起來的臉,起初他以為是小孩的臉有些微燙,對自己之前的判斷進行了懷疑,但再次碰觸到他額頭時,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你發燒了,頌頌,我帶你去醫院。”
應頌艱難地搖頭,他的眼皮腫脹,大腦嗡鳴不止,甚至做出了撇下所有人,自我逃離的荒唐舉動,原本就不是他想看到的,都打到車了的他最終歉意地讓出租車離開,自己又原路返回,來收拾自己幼稚的殘局。
“在你心裏我一定挺差勁的吧?無禮又叛逆的一個人,還有這樣無理取鬧的原生家庭,有時候想想,還覺得不太配你這樣對我。”
男人小心翼翼地貼着他那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厮磨半晌,驀地彎了嘴角︰“怎麽會呢,寶,胡思亂想的小孩都是要受罰的,知道嗎?”
應頌憑着最後一點力氣掙出他貪戀的懷抱,搖了搖腦袋保持清醒,病魔在逐漸蠶食他的軀體,他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入侵時所發出的難以言明的聲音,“我……我回來,是覺得我不該背個他認為我惡心的鍋過一輩子,有些話必須要和他在此時此刻講清楚,不然,可能往後十幾年,幾十年都沒有了這樣的機會。”
從一開始遇見兩個警察開始,應統就開始變得長時間的緘默了起來,何況這樣安靜的局子裏,給了每一個人審視自己的機會,他躁動的暴戾因子逐漸地在血液裏平複,消失,化無。
想到最初的沖動,是在角落裏看到聚光燈下緩步而來的兒子,穿着貼身的素色長裙,肩骨線條優美,頸子細膩纖長,裸露出的小腿白皙,一瞬間與自己腦海裏那個女人的影像完全重合。
她的魅,與她的賤,勾引自己時的不遺餘力。
即便知道這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應頌身上沒有一點自己的特質,生下來後他也曾尋找過自己的影子,或許在娘胎裏,奇特的生命之神就将自己的某些東西從他的身上抹除幹淨了,也好。
他從不在應頌面前掩飾自己的厭惡,無論是和他母親現場的激情,還是明知應頌受罰,他也不管不顧,聽到小孩的哭聲,他的大腦裏甚至有一種施虐一般的快感,與氣憤夾雜,盤旋着在他腦中一路上升,直到抵達了最興奮的制高點。
看到應頌捧着男演員的臉吻上去的那一刻,這種快感到達了至高,他眯起了眼楮,如同鬼魅一般,跟蹤着應頌出了學校,并叫住了他。
為什麽他還是死不悔改,到底還要叛逆到什麽時候,難道他不知道,順着父母意的孩子才有糖吃嗎?
每一句話都在頂撞他,那麽刺,到底誰會喜歡這麽個賤貨生的兒子,他不僅僅要打一巴掌,如果不是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橫插一手,他要替那女人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但問題來了,起初他只認為這是個路見不平的男人,但仔細想來,誰會突然說出是他爹這樣的話來刺激自己,看着空蕩的房間,他嘿嘿地笑出了聲。
陳珩皺了皺眉頭,“肅靜!不知道自己來的什麽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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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和我一起來的那個西裝男人,什麽身份?”
“我是你家保姆?需要事事都禀報你?”
“你怕什麽?我又不會拿他怎樣。”
“你還需要了解什麽啊?進了局子就把自己當所長了,想查誰就查誰?”
陳珩心想,你沒這想法,任岘倒是挺想拿你做點什麽的。
就憑這孫子吊兒郎當的樣兒,他都想黑了攝像頭原地揍他一頓。
就在他準備說點什麽的時候,黃晟煜走了進來,點點頭說︰“回來了,狀态有點不好,發燒了,但是想跟他爸單獨說點話。”
陳珩瞪了應統一眼,起身說︰“要是你還認他當兒子,就老實點。”
應統不說話,只是呵呵地笑。
等衆人都退了出去,門口出現了一個單薄的身影,應統陰測測道︰“都逃走了,還回來做什麽?”
和任岘的話一模一樣,應頌冷冷笑道︰“你還不配說這種話。”
“看來我這一巴掌扇得輕了,應頌,你就這麽對你親爹說話?”
應頌眯起了眼楮,火氣蹭地一聲就冒了起來,“你真當是我親爹啊?你做過親爹做的事嗎?你知道你家那女人多少次在我耳朵邊罵我媽有多婊嗎?我也有自知之明,我媽就是婊,但你們和她都是一丘之貉,還有你那兜不住秘密的小兒子,被她媽慣的一無是處,兩個眼楮緊緊盯着我,生怕抓不住我的小尾巴,這才是惡心,真真正正的惡心。
我不想和你家再染上一毛錢的關系,大家都是成年人,別再假裝聽不懂了,沒意思,如果你同意,我連姓都能改了,姓李姓任?都行,就是不會跟着你姓,應統。
到現在你還以為一切錯誤的起點是因為女人勾引你嗎?自己管不住那根爛東西,出軌就是出軌,男子漢大丈夫,把過錯都怪罪到一個女人身上,你算什麽男人,你才是最虛僞的人,知道嗎?
你以為你失敗的婚姻能影響到我嗎?你憑什麽會這麽想?就憑你的賤,我媽的婊?
不,我比你想象的,過得還要幸福得多。”
他手疾眼快摁下了應統揚起的巴掌,踩着陳珩坐過的椅子,隔着桌子逼近他,“你再打我幾巴掌,往這兒打,打重點知道嗎?打重了我好去做傷情鑒定,您也正好喜提派出所幾日游。”
應統蒙蔽了自己多年的說法,一夕之間被應頌全部捅破,原來在別人眼裏,自己就是這麽一副樣子,想象與現實巨大的落差讓他怒火中燒,氣急敗壞說道︰“你威脅我啊?怎麽都這麽大了,還是這麽小瞧你爹的手段,嗯?就這小小的派出所,你以為就能困住我了,應頌,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點。”
應頌笑了︰“你這輩子最不該做的,就是認清了我是你兒子,還這樣對我不好,你當了個什麽官,就讓你這麽膨脹了?我料想也不會是什麽國家領導人的職位吧?這麽些年,你貪了多少自己心裏清楚。我也不指望你念着什麽情分來放過我,但你也別忘了,走得越高,摔得越慘,得時刻記得我是一個失敗品,你也是。
我對你,對這個家,沒有一絲絲的留戀可言,別再來打擾我,你我此生各自安好,知道嗎?”
他根本不等應統說話,徑自轉身準備離開,而應統問了句毫不相幹的話︰“那個穿西裝的男的,跟你有關系麽?”
“有。”
“有。”應頌和門口的男人同時發話,而應統一直思考的男人,也從門外走了進來,把應頌拉到了自己的背後,笑得十分得體︰“當然有關系。您好,應先生,我是應頌的老師,放學時恰巧路過看到了那一幕,剛剛的行為是我不對,沒有仔細思考就妄下斷言,是我過于唐突了,抱歉。”
話是這麽說,但臉上不顯半點歉意,還伸出了一只手,與應統互握,也不給他多餘思考的時間,任岘看了看手上腕表,說道︰“您看,天色也不早了,家裏還有點事,就先走一步,您和警察同志慢聊。”
而後不着痕跡地将碰過應統的手在陳珩的身上抹了抹。
黃晟煜把警車開到大門口,等着任岘和應頌出來,結果一番好心,任岘卻并不領情︰“沒事,不勞煩了,我也有車。”
“任岘,你不得不信,晚高峰的時候拉着警笛往醫院開會省很多時間,你就不怕應頌把腦袋燒壞掉嗎?”
任岘︰“今天是所長提前下班了嗎,任由你這麽玩,公車私用現在查得多嚴你不知道?”
“怎麽?受害人身體不适,送他去醫院做檢查,這不是十分合乎情理的事情嗎?”
“說的還挺有道理。”
他和應頌坐在了後排,把外套脫下來蓋在了小孩的身上,為了能讓他舒服點,特意讓他枕到了自己懷裏,吻了吻他的額頭。
警車平穩地行駛上了大路,黃晟煜從後視鏡裏看到這一幕,啧了一聲︰“外面都開始飄小雪了,你不冷嗎?”
“沒事,小孩喜歡看我身材。”
“……”黃晟煜翻了個白眼︰“我就不該來當這個司機。”
應頌的病體經歷過情緒的大起大伏過後,難免有些反應遲緩,撩開腫脹的眼皮,悄聲說︰“岘岘,我頭疼。”
黃晟煜︰“你剛剛罵那男人的時候多麽中氣十足的?我在院子裏都聽到你的聲音了。”
“哎我家孩子就喜歡在我懷裏柔弱點,不服氣嗎?看不慣自己找個老婆疼去。”
繼而想低下頭去吻小孩的嘴,結果被冒着汗的手心擋了回來,應頌慢吞吞道︰“別,怕有病毒。”
“沒事,我不在乎。”
他料想一定是小孩看到有外人在,才不肯和自己親熱,于是略帶嫌棄道︰“早知道我就開車帶小孩去,這警車太颠簸了。”
黃晟煜的方向盤都快捏爆了,他竭力平複自己瀕臨崩潰的心态,說︰“任岘,你夠了!警車都阻擋不了你的惡劣行徑了嗎?做個人吧!比亞迪和奧迪怎麽比!?有車就已經不錯了,資本家果然都是饕餮胃口,永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