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1章

待第三瓶見底,任岘已經給他講完了北歐神話的提爾篇,應頌還沉浸在提爾為了讓芬格爾狼上當,而讓它咬着自己的胳膊來試探世界上最堅固的繩子那一幕,護士過來拔了他手背上的滞留針,用棉簽和一小塊醫用膠布摁着。

任岘從護士手中接過他的手背,幫他按着有些微微滲血的地方,應頌怔怔地看着他︰“我又不是沒有手……”

在一旁收拾針頭與藥瓶的護士聽了,笑嘻嘻地說︰“你爸爸還不是為了寵你,你看看現在哪個男孩還會和爸爸這麽和睦,多多少少都會拌幾句嘴的,在這病房裏看過的更年期碰上青春期的父子多了去了,真羨慕你們倆的關系還能這麽好。”

任岘也戲谑道︰“是啊,就這樣孩子還不知足。”

“哪有?”應頌咬着嘴唇,低着頭小聲說︰“夠知足了。”

臉上的熱意随着護士的離開已經逐漸散去,窗外遠家燈火影影綽綽,在玻璃上映出了層層光影,室內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手指上源源不斷的熱量,昭示着男人皮下血液的鮮活,與一腔炙熱的濃情。

屋外的雪絲毫沒有消減之意,從一開始偶爾飄着的雪粒,逐漸演變成了一場悄無聲息宣告入冬的鵝毛大雪,輾轉落在窗沿上,砸在玻璃上,發出不甚清晰的撞擊聲。

應頌的目光逐漸落回到面前的男人身上,不知何時,他已經陷入了一片溫柔的懷抱裏,任岘刻意避開他臉上的傷處,扣着他的腰擁抱。

“該去看望袁臻了,之後我們一起回家。”

任岘嘴上說着好,但手又不忍放開,兩個人火熱的胸腔內,躍動的心髒漸漸地合成了一個拍子,應頌攀着他的肩,哄道︰“在向我撒嬌嗎?過了這個月你就步入三十歲的男人殿堂了,穩重點,乖。”

明明只是一句提醒,偏偏任岘從這話裏品出了平日裏自己對小孩說話的那語氣,心裏暗笑不已。

兩個人在樓道裏整理了衣裝,小孩幫他把扣子系好,襯衣上的細微褶皺都抹平,任岘垂着眼眸看他動作,小孩經過這麽久的同居生活,俨然早已帶入了伴侶的身份,動不動就要幫他整理整理着裝,今天提醒他穿秋褲,明天就要自己上手檢查,要是發現自己鑽空子為了風度不要溫度,還會面臨一次強迫被穿褲子的經歷。

任岘捉住他看似一本正經實則肆意點火的小手,在他嘴邊親了下,詢問道︰“我去外面等你?”

應頌感到奇怪︰“去外面等幹什麽?”說完他就知道了任岘這并不是詢問,而是提醒,轉口又說道︰“經歷了今天,我發現藏着掖着,才會有更多不懷好意的揣測盛行,我承認我的任性,而現在的我想把你介紹給認識的人,杜衍一個還遠遠不夠,我想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的,誰也不許觊觎。更何況我相信我們班女孩的人品。真的不行的話,大不了我退學。”

任岘淡淡一笑︰“膽子大了,還敢不上學了?你這小混蛋就是喜歡亂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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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應頌一開始在一起的觀念幾乎是背道而馳,他在乎,所以想保護好任岘,但他越發感到荒誕,如果說那晚半睡半醒間任岘在他耳邊的低語只是一根導火索?,那麽今天發生的事情,會更加堅定自己的內心所想。

應頌順着他的胳膊下去,被走廊的風凍得生涼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是記憶中熟悉的觸感與溫度,明明自己穿得比他還要厚,可是任岘就像一個溫暖卻不滾燙的小火爐,每一次親近都會讓人感到惬意。

重症監護室門外有個方形大廳,規模并不是太大,但幾排座椅還是能夠放的下,已經臨近深夜,座椅上只有三三兩兩的人,甚至已經披了衣服準備躺在椅子上睡覺,每個人的臉上多少會顯現出疲色與擔憂。

而對面就是ICU的大門,袁臻怔怔地看着對面,吃了幾口的飯就擺放在旁邊無人的椅子裏,聽到動靜轉頭看時,不由得問道︰“任老師,應頌,真巧啊,是……我想的那樣吧?”

應頌一掃面前的餐飯,下意識皺了皺眉,但還是點點頭,問道︰“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沒有,是吃不下。”袁臻疲憊地抿着嘴笑︰“太……太驚喜了,你們倆我一開始就在站的,上次學院牆有人罵你,也是我第一個怼回去的,我就知道,就知道我家的牆頭絕對塌不了,那個……我會保密的。”

“沒事。”應頌走到她身邊坐着,而任岘也自覺地坐在了袁臻的另一邊,椅子還沒暖熱,任岘的電話就響了,他一看來人,臉色頓時變得凝重,對二人歉意一笑︰“你們倆先聊,老師去接個電話。”

等任岘走遠了,應頌笑着問︰“你為什麽一開始就斷定我和他是你想的那樣呢?”

“因為任老師說他愛人有點發燒,在樓下打針,沒過多久,你和他一起上來了,手背貼着的醫用膠帶上還有已經幹了的血漬。”

“……”

袁臻的話說得應頌一陣臉紅,他小聲說︰“對,我是出櫃了,對象是他。”

袁臻說︰“沒關系,我會替你們保密的,沒想到有一天我嗑的cp能夠成真,應頌,你太厲害了,誰跟誰告的白啊?”

“互相,沒有誰先誰後。”

“這樣真浪漫。”

應頌話題一轉︰“說說你吧,阿姨和叔叔醫院這邊怎麽說?”

袁臻咬着嘴唇,說︰“剛剛醫生出來說,情況有在好轉,但還是要進行進一步觀察。”

應頌問︰“你的家人呢?”

“爺爺奶奶大概還會有半個小時就會過來,還有表親,有的已經來探望過了,有的說明天一早就會來。”

應頌拿出手機,說︰“我也幫不上什麽太大的忙,我給你的爺爺奶奶點個外賣吧,老人家一把年紀,過來一次不容易。”

袁臻正要推脫,應頌說︰“沒事,花不了多少錢的,我定在半小時之後再送來。”

兩個人看着彼此,袁臻疲憊的臉上露出感激,眼角有水痕滑落,事實上應頌很少見女孩流淚,他手忙腳亂,又是給她擦眼淚,又是哄着她說︰“別怕,不哭。”

他說︰“It's gone tomorrow. Everything will be ok. ”(都會過去的,事情會有好轉的。)

他和袁臻一直等到她的爺爺奶奶趕來,一路上風塵仆仆,頭發都被大雪打濕的兩位老人,一見袁臻就抱在一起痛哭,奶奶皴裂的雙手捂着她的後腦勺,一邊抹着眼淚說︰“我苦命的臻臻。”

應頌是極易受感動的那一類人,看着此情此景的他也有點忍不住,又不好打擾到他們,只好先給袁臻發了信息說要離開,才走出了科室,回到樓道裏,只見光線昏暗的走道開一扇窗戶,冷風一陣又一陣,雪花時不時地飄了進來,激得他打了個哆嗦,太冷了。

但是穿得比他還少的任岘,此刻就站在風口,指尖恍然有明滅火星,聽到有動靜也不回頭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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