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光赫的傷已經好了很多,身上纏着的紗布都拆除了,只塗着些膏藥。
只是斷了的肋骨還未長好,還是得多加注意。
可惜田菀君到目前為止,還是沒能看上一眼光赫背上的傷痕情況。
不過這額頭的傷疤倒是奇怪,田菀君第一次見到未塗藥的額頭傷疤。那傷剛好在眉心正中間。雖然已經愈合,也長出了粉嫩嫩的新肉來,可那形狀越看越像是一朵盛開的蓮花。
田菀君一時興起,命人取來胭脂。
“你要做甚,擋着朕的陽光了。”光赫睜眼發現田菀君正俯身在自己臉上比劃着什麽,伸手欲推開田菀君的臉。
“別動,”啪!田菀君下意識揮手打了下光赫的手背,光赫吃痛收回,一看,白嫩的手背已經紅出了五個手指印。
“我看這傷疤還挺有意思的。”田菀君目不斜視,細細研究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光赫皺了下眉頭,便閉了眼睛,索性不管。反正好歹這都是田菀君的臉,她愛怎麽捯饬那都是她的事情。
田菀君絲毫未覺,正細致地在光赫額頭上小心地描畫着。不消片刻,一朵妖嬈的蓮花圖案的花钿便呈現了出來。再加上田菀君本就絕色,兩相映襯下,清麗之餘,更添一抹妖豔之色。
田菀君不禁感嘆,真是越來越像個禍國殃民的妖姬了。
“好了,”田菀君含笑着說,“皇上,您看看,好不好看。”說着舉起一個小銅鏡給光赫照着。
光赫卻根本不理會,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管曬自己的太陽。
田菀君頓覺意興闌珊,将手上的物事丢向一旁,拿着方巾慢吞吞地擦着手。
她自然知道光赫是為什麽而生氣了,不就是因為早朝時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替他決定要選秀一事嗎。可是,這事能怪她嗎,就是光赫自己,在當時的情況下,怕也不能自如應付吧。更何況她這個冒牌的。
田菀君,坐在一旁,臉上也認真起來,說道:“皇上,您別生氣了,是太傅他逼迫我的。您想啊,太傅他跪在我面前,聲淚俱下、情詞懇切。我再不答應,我還是人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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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赫嘴角抽了抽。
“再說了,我這也是為您考慮,昨兒我剛禁足了您的貴妃,這後宮寥寥,将來也不夠你用的,選秀也是為了給您帶來方便不是……”
“夠了!”光赫臉色都青了,語帶譏諷道:“你是想給自己方便吧。”
“三個……就夠了?”田菀君一愣,“不是都要三千麽?”再說了,我一個姑娘家,要後宮做什麽。
“田菀君!”光赫的臉色更黑了,正想發火,看到她無辜的表情,又瞬間說不出話來,只好別過臉,不想看她。
嘴裏卻嘟囔道:“死性不改。”
偏偏此刻四周安靜的很,安靜到兩人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因此,毫無疑問,這話田菀君聽的清清楚楚,卻又一頭霧水。
“皇上,您這話什麽意思了,我怎麽就死性不改了,我不過是想為您選拔後宮,這皇位,不是得有個繼承人麽……”
“不勞你操心!”光赫語帶譏諷,不屑道,“還是把自己的後宮先理清楚了吧。”
“我的後宮?”田菀君越發的迷糊,“皇上您到底在說些什麽?”
光赫鄙夷地看了田菀君一眼,“你就那麽喜歡到處招惹人嗎?還是占着自己這一張天生的臉蛋。”
田菀君徹底懵了,光赫到底在說什麽,跟自己有關嗎?還是他得了失心瘋嗎?
看着田菀君呆愣的模樣,光赫哼了一聲,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方帕子,朝田菀君身上甩了過去。
田菀君愣怔,眼裏的迷惑更甚,皇上這是生了大氣了,認識他這麽久,第一次見他如此生氣,還生的莫名其妙。
“皇上,你要送我帕子好好送便是,這麽粗魯作甚。”
光赫翻了個白眼,又閉上了。不再理田菀君。
田菀君打開了那方絲絹,奇怪了,這個絲絹怎麽那麽眼熟,再看看角落處繡了個“菀”字,這和原主一直用的絲絹一模一樣,原來如此。
田菀君拿着絲絹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又揉了幾遍,也沒發現什麽異常。再搜尋記憶,也想不出什麽時候把這東西送給了光赫。
遂疑惑地問道:“皇上,您拿了我的東西,還跟我置氣,不對吧。”
“朕沒興趣。”光赫冷冷道。
“那這……”田菀君提着絲絹,在光赫的手背上撫來撫去,“是哪裏來的。”
光赫頓覺手背發癢,只把兩只手揣在一起,捂了個嚴嚴實實。他似乎憋着一口氣,就是不肯說清楚。可田菀君的好奇心卻越來越甚。
“皇上,您倒是說啊,這絲絹既非您所有,又是如何惹您生氣了啊。”
“朕乏了,別吵!”
田菀君:“……”
原來,在田菀君早朝時分,光赫接待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人便是晉王。
晉王本來打算一早去面聖的,可是昨天在茶座裏聽到的傳聞,讓他皺緊了眉頭。
甚至于他不惜放了皇上鴿子,趁着皇上早朝時間,單獨來見田菀君。
白令這兩天奉命一直跟着晉王,當跟到光赫屋裏時,他先一步隐到了有利地形,以便觀察并且保護皇上。他來不及告訴光赫具體消息,只讓他知道自己回來了,安心即可。
此時,光赫因為剛換完藥的緣故,躺着歇息。若可整理完畢,一轉身看到來人,吓一大跳,還來不及喊人,便被晉王鉗制住,嘴巴被捂的死死的。
“若可姑娘,別緊張,本王沒有惡意,只是跟你家小姐說幾句話便走。”
若可聽到對方叫的出自己的名字,心裏的驚慌便散了不少,加之來人一身蟒袍,生得威武正氣,想必定是某個王爺。若可順從地點了點頭。
晉王放開鉗制的雙手,若可便急道,“這位公子,我家小姐尚在閨中,并且有傷在身……”
“若可,無妨。你先出去。”光赫得了白令暗示,心裏早已有了準備,此時見到晉王,他更想知道的是,為何晉王沒有去早朝,而是來找田菀君,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若可得到光赫的指示,雖然心裏還有些擔憂,但還是便福了福,端着托盤出去了。
雖然十幾年未曾見面,但光赫還是瞬間就認出了來人是晉王。他與自己倒有三分像,身着煙墨色蟒袍,清隽的臉上似有焦灼之色。比之當年,更加深沉穩重了。
“田小姐可還認得本王?”晉王和光赫對視了許久後,忍不住出聲了。
光赫依然目光淩淩地看着晉王,不說話,也不表态。
晉王似乎自嘲似地笑了笑,然後從胸前貼身的暗袋裏抽出了一方疊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布包打開,從裏面抽出來一方絲帕。輕輕地放在光赫手邊。
目光溫柔,卻又有些許無奈,“一直想還你的,可惜第二日,本王便被安排離京,一去十五年……”
光赫立即想起十五年前,晉王離京前一日,不就是當時的太後壽辰麽。
那時光赫也才十歲,那一年也是光赫登基的第三年。太後垂簾聽政三年,朝政漸穩,天下太平,國泰明安。太後好不得意。于是便借着壽辰的機會,大開筵席。
在宮裏連着擺了三天的流水席。并且大開宮門,準許朝廷命官攜帶家眷進宮,按着品級,一批一批來賀壽。
當時田菀君不過三歲,也跟着祖母一起進了宮。
三歲的她,已經出落得粉雕玉琢,軟萌乖巧,任誰見了都移不開眼,都想抱過來,逗一逗她。
田菀君極少出門,初見如此大的排場陣仗,着實有些被吓壞了,鬧着不肯要回家。
祖母只得帶着她往園子裏人少的地方走去。
卻在一個偏僻的人工湖處,遇到了晉王。
當時的晉王已十五歲,長成了小大人的模樣。一人立在湖邊,身形瘦削,清冷孤傲。立的久了,似乎和這湖面風光融為一體。
三歲小兒的好奇心,驅使田菀君忍不住靠近。
祖母趕不上她的腿腳,遠遠地落在了後面,只叫婢女綠雅趕緊跟上。
小田菀君邊跑邊奶聲奶氣地回道:“我去看看那個漂亮哥哥。”
小晉王訝異于身後的聲音,立即擡手胡亂抹了下臉,轉身再看。
只見小田菀君在他身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着,不解道:“哥哥,你怎麽在這裏哭?”
被人當場揭穿,即便是小孩,也讓晉王局促不已。
小田菀君立即抽出自己的手帕,扯着晉王的袖子,晉王便順着她的力道蹲了下來。
“哥哥不哭,笑笑好看。”小田菀君邊說邊幫他擦着還殘留的眼角淚痕,一下一下,仔細又認真。
在晉王的心裏升起一股酸澀。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每次哭鬧,母妃都會抱着自己溫柔地一邊哄一邊擦眼淚。
想不到多年過去了,除了母妃,竟然是一個三歲孩兒為他擦眼淚。
今日在此緬懷母妃,這孩子,是母妃引來的麽?
綠雅趕到,福了福,趕緊拉着田菀君要走。田菀君情急下,将絲絹塞到了晉王手裏,“哥哥自己擦,記得要多笑笑哦。”
晉王看着她三步一回頭,蹦蹦跳跳地走遠了,嘴角揚起了久違的溫暖。
此後,那小人兒便成了他心裏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