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石普風到的時候,看到的是皇上一臉怒意,下首的王昌裕跪在地上,面前散落着一堆罪狀。
石普風只掃了兩眼,便大概知道了。王昌裕的那些事他本就門兒清,此刻被皇上提拎出來,是遲早的事。要不是靠着太後撐腰,他也是不敢那麽大膽的。
石普風立即二話不說,像上次一樣,直接跪在了王昌裕身旁。
石普風心裏十分清楚,皇上深知自己和太後的關系,自己的出現便是代表了太後的意願,但願皇上能看在太後的面子上,再度饒過他們一次。
可惜,這次卻是想錯了。
田菀君聽到石普風求見,嘴角便閃過一抹了然,石普風竟然真的自投羅網了。光赫真真好算計。
隐在屏風後的光赫,臉上無波無瀾。
石普風不敢看皇上,只低着頭,戰戰兢兢道:“皇上,微臣鬥膽,王大人一向忠心,一時糊塗犯了錯,還請皇上開恩。”
田菀君歪着頭端詳了許久,深知他從太後處而來,于是看着他便覺得有些作嘔。再加上他做的那些事,恨不得立刻将他剮了。
可是光赫說了,剮是要剮的,不急在一時,不僅要剮的他心服口服,還要剮到想救他的人也束手無策,一步一步來。
田菀君是聽話的,于是故作不解地冷冷問道:“石愛卿如何得知朕提審王昌裕?”
石普風心下一激靈,皇上這是明知故問吧,怎麽不按常理出牌了?
但是他不敢回答,也不敢不答,只好跟皇上打啞謎,叩首道:“微臣偶然得知。”
“哦?在何處偶然得知?”田菀君這是鐵了心,要他自己說出來。
石普風驚出一身汗來,在何處難道皇上不知道嗎,這種事情心知肚明便好,這要讓我如何開口啊。
田菀君故作不耐煩繼續說道:“朕問你話,你可得老實回答,否則,這欺君之罪,是免不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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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普風也不知皇上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既然皇上要自己說,那也是不得不說的了。好在在場的人也都知道,算不上很丢臉。
于是小聲回道:“微臣承太後召見,在慈康殿回話。”
“大膽!”田菀君突然變了臉,“這三更半夜的,太後早已歇下,怎會叫你來回話。來人,石普風信口開河,掌嘴!”
連鹿立即上前,左右開弓,啪、啪、啪地打了好幾下,可憐石普風那白皙的臉瞬間紅腫成了豬頭,不忍直視。
石普風一直到被打完,才反應過來。原來皇上這是要整自己。而說白了,整自己,不就是為了做給太後看麽。可憐自己充當了車前卒了。此時哪裏還顧得上臉疼不疼,能保住命便不錯了。
田菀君心裏暗爽,此刻瞧着,不再像個小白臉了,可順眼多了。
“朕再問你,夜闖皇宮,所為何事?”
石普風傻眼,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還遭了掌嘴,怎麽又要說一遍。真真是心裏有苦說不出。
石普風看着跪在一旁的王昌裕,便尋思着從他身上下手,于是小心回道:“微臣與王大人一向交好,是來,是來向皇上求情的。”
王昌裕閉了眼。
田菀君冷笑出聲:“石愛卿好大的本事,竟敢為犯了死罪之人求情,是誰借給你的膽子,嗯?”
石普風徹底傻眼。甚至沒發現自己正微張着嘴,眼神迷離地看着皇上,公然在皇上面前失了規矩。
“太後駕到……”随着殿外小太監的高喊,禦書房裏的人都回了神,只是心思各異。
太後來的還真是時候。
石普風懷揣着的心終于能放下了些,甚至有些驚喜,太後來救他們了,小命應該是保的住了。
田菀君稍稍斜了斜眼往後一掃,光赫依然在後面無動于衷。
“皇上好威風!”太後一進來,便拿腔拿調地明顯不痛快。
她本是在慈康殿等着,可是心裏卻一直覺得不踏實,索性起身過來看看。
果然,剛到門口,便聽到皇上呵斥石普風的聲音,心裏的怒火蹭的便起來了。
田菀君離了龍椅,虛虛拱了個手,“石普風擾了太後清夢,朕正審着呢。”
太後一聽,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她本也知道,這些舉止一向為光赫所不齒,現在既能當着自己的面挑明了,想必是鐵了心要打自己的臉了。
太後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從後宮踩着衆多女人的骸骨走到高位,這點臉面算什麽。再說了,這裏也沒有外人。丢了再撿起來,也不會有人知道。
太後信步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鳳眸微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人,一個沉默不語,一個臉像豬頭。臉上便閃過一抹怒色,語帶譏诮:“皇上打的一手好臉。”
“母後過譽了。”田菀君毫不客氣地接下了話。
太後一愣,倒不知道皇上的臉皮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厚了。
太後抿了口茶,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不知他們犯了何事,惹得皇上大動幹戈。”
田菀君臉色嚴肅了起來,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昌裕,這可真是個沉默的主,只要能不吭聲,他就裝死,可真有意思。
“母後看看他的罪狀,不是皇兒心狠,這樣的害群之馬,砍他十次頭都不為過。”田菀君說着又掃了一眼石普風,“更可笑的是,石普風自身難保,還來為王昌裕求情,此等情深,真叫朕感動。”
“石普風自身難保?”太後也習慣了最近皇上說話方式的改變,此刻無暇多心,只抓住了田菀君的話頭。
如此看來,皇上可是準備動石普風了。
太後眯了眯眼,飛快地從他們身上掃過去,眉頭微皺,故作老态道:“哀家倒是迷糊了,不過哀家這些年向佛,見不得打打殺殺的,他們要是有悔過之心,能輕饒便輕饒吧。”
聽着太後輕描淡寫的話語,田菀君便覺得諷刺不已。這老太婆臉皮也忒厚了些,那些殺手還在追殺田良才的路上呢,在這裝什麽聖母。
甚至連隐在屏風後的光赫也是一臉譏諷之色。
田菀君使了個眼色,連鹿立即上前,将地上散落的罪證收了起來,呈到太後面前。
田菀君開口道:“母後先看看罷。王昌裕擔任吏部尚書這些年,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賣官鬻爵;枉顧人事法度,舉賢唯親,徇私渎職。致使朝堂混亂,有識之士難出頭,無德之人橫行。難道這些還不夠砍頭的嗎?”
太後閉了眼,無言以對。
片刻後,再睜開眼睛,卻是一片清明,堅定道:“你不能殺王昌裕。”
跪在一旁的王昌裕幾不可查地動了動眼皮。
田菀君不解其意,只當是太後想繼續護他,随口回道:“殺不殺的也不是現在,待三司會審後,自然會有結果。”
田菀君說完轉身回到案幾旁,抽出了另一沓罪證,連鹿急忙過來接住,并送到太後面前。
“母後再看看這些,這些可都是石普風的罪證。”
正在一旁等着被解救的石普風突然被皇上點名,心中忐忑不已。
太後雖有心裏準備,但是在聽到田菀君這麽說後,也是心裏明顯一滞,怕是問題嚴重了。
不等太後細看,田菀君繼續說道:“石普風自從有了王昌裕的幫忙後,一路平步青雲,坐到了現在的位子,”說道這,田菀君故意停頓了一下,看了太後一眼,嘴角勾了勾接着說道,“別的不說,但就此次公然指使皖南巡撫姜海,貪污朝廷赈災公款,致使災民流離失所,對朝廷失去信任,甚至爆發起義。單就這一項,依太後看,當斬不當斬?”
太後臉色鐵青,本以為皇上是要為田家翻案,定石普風的罪。想不到卻是聲東擊西,打了個措手不及。
石普風已是一臉死色,他最近都忙着田家的案子,無暇顧及其他。姜海做的這些事,他略有耳聞,想着天高皇帝遠的,姜海私下倒騰些,也出不了什麽亂子,便由着他去了。
想不到,卻是這件事,讓他翻了船。
石普風趕緊叫屈:“皇上明鑒,那是姜海自作主張,并非微臣授意。”
田菀君一聽,便拿了那一疊罪證,一揚手扔到了石普風臉上,冷然道:“那你便看看,這裏面哪一條冤枉你了。”
太後崩着的臉,卻是再也崩不住了,瞬間垮了下來。她知道,皇上這是鐵了心要治這兩個的罪,今晚是護不了他們了。
而且田家一案尚未點明,如此看來,皇上必是還有後手,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石普風暫時不會有性命之虞。
“皇上,明日是哀家壽辰。”太後突然平靜地說了這句話。
田菀君會意,“母後放心,朕不會掃了大家的興。此二人暫且收押,待母後壽辰宴結束後,安排三司會審,再做定奪。”
太後無奈點了點頭,起身要走。
石普風一見太後放棄了自己,慌亂下連忙抓住太後的衣擺,口不擇言,“太後救我,太後救我,我最聽話了……”
太後頓時惱羞成怒,一腳便将石普風踹開,紅着老臉倉皇離去。
如果說她尚有一絲憐憫,那也被石普風的愚蠢作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