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想你已經有答案了。”高讓道。

是啊,這段時間跟随林雁行蹤她發現了些小趣事,比如這秋風寨二當家與三當家之間的隔閡。

見濃霧已散,她也與高讓告辭了。

姜應許在腿剛跨出院欄,擡眼卻突然看見的方才離去的三當家背影行色匆匆地朝處密林方向跑去。

暗自揣測一番,她也索性跟了上去。

剛走近,那原本幽涼如清泉洗禮過的竹林,忽然在她深入時逐漸騰起缭繞的煙霧,遮擋住了姜應許的視線。

她伸手間,只觸摸得見近兩步距離的翠竹。

在手指剛搭上劍柄,姜應許眼神就驟然一凝。那揚起的馬尾在她側臉躲避的同時,被銳器襲來的風聲削去了發尾末梢。

“三當家這是什麽意思。”她捋過垂落在前的馬尾掃直後背,斂眉出聲。

懷秋将手中那扭開的鐵盒收回來,随後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低沉笑道:“這話還得問你自己了,大哥師妹!”

話鋒一轉後,冷下臉的懷秋就狠狠踹在周側的竹木上後揮袖離去。

“……”不就是聽了場春戲嗎,感情他還是知曉石後有人的。

無言以對的姜應許在側耳聽見那道道破風聲襲來時,腕肘翻轉揮劍而出,憑聲擊落那些飛射而來的竹葉。

她飛身躍在了附近一根竹頂上,長劍反手提入鞘內,目光則緊随着那邊從林中脫身前往更深處的白色身影。

本來在糾結是否先告訴高讓,可轉眼看去那邊緊閉的大門,于是她衡量了番還是提起輕功落在了那邊離竹林不遠處的天然石山上。

冗長的安靜下,約莫過去了半盞茶的時間,才見那邊的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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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真正走遠了後,姜應許才捏着佩劍落了下去。

素白的身形沿着腳印極快地到了目的地,她以前還沒察覺過這深處泉水叮咚,環山繞竹的後角居然還有間竹屋。

姜應許穿過木橋,手指剛要觸在竹縫上就旋身躲在了竹屋另一邊。

只聽見屋內傳來難受的悶哼聲,接着便是“嘭”地一聲巨響,像是什麽重物倒地。

一直藏匿在旁的姜應許眉頭微擰,伸臂在那邊竹門輕叩。

清脆的“咚咚”聲與竹葉響動的“唰唰”重合。

已經轉在門前的姜應許等了片刻還是沒有等到有人出聲,她手掌撐在門上朝內一推。

既然已經直接推開了門,姜應許手下意識朝腰後摸去,就看見了窗邊躺了個人。

她沒直接上前,而是先警惕地掃了四周後,長劍在拔出的同時刺向了那邊抵牆的書架上。

随着一陣劇烈的晃動,只聽見“吱呀——”一聲。那書架就像被觸及了某種機關般,緩緩翻轉挪開出了扇緊閉的木門。

姜應許走過去随手将卡在縫隙的劍拔了出來,随後打量起眼前這扇刻有花紋的門。接着指腹在花蕊中就要摁下,卻聽見身後傳來了細微的動靜讓她頓住。

她偏過頭看去,就見那原本應當躺在窗邊的人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換了地方。整個人以翻看書籍的姿勢坐在書桌邊,竹影透過紙窗倒映在其手背上。

姜應許皺眉掃了眼屋內,并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身影。

當她再看向書桌後的人時,就見他始終維持着原來僵硬的姿勢,涼風扇開的紙頁迎風飄落在了這邊姜應許的手上。

“叮鈴鈴——”

姜應許甩了甩頭,只覺得腦袋脹疼得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強行向裏面塞入。

而不待她多想,接下來的一幕倒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身後“吱呀——”傳來的動靜讓她下意識警惕地拔劍,可剛要轉頭之際,她就被一片漆黑遮擋了視線。

不過剎那恢複的時間,她看見有人自她身體穿過,朝那邊書桌的人走去。

“叮鈴鈴——”又是一陣清脆的鈴聲。

不過深陷此幻境的姜應許好似并未聽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身着秋風寨袍的背影,她認出來了。

那是方才離去不久的人,懷秋。

她雖然并不明白這裏到底怎麽回事。可姜應許能肯定,這裏的人并不能瞧見她,倒像是誰的某段記憶。

飄忽的聲音自那邊傳來,讓姜應許收回了看那邊再次緊閉的木門。

“考慮如何?莫非二哥怕了?”

只見把玩着個鐵制物什的懷秋輕輕将它放在那人的手邊,蓋住了幾筆寫下的字跡。

劉鸾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随即在身前人不耐煩之際,揮袖直接将桌上多出的東西掃落在地。

緊接着在懷秋怒視下擡眼,嘴唇蠕動間只輕輕的朝人吐出:“滾。”

“你——”懷秋氣急,一把拽起了桌後人的衣襟向這邊勒緊。

可在他對上那雙眼睛時突然想起了今早那人吩咐過的,他平複了好幾下才出聲勸道:“只要能拿到那什麽該死的蟲子!只要咱們兄弟倆齊心把姓段的給收拾了,咱們就什麽都不愁了啊!二哥!”

緊接着劇烈的碰撞聲和帶有怒意的摔門聲,姜應許眼前的場景才開始扭曲起來,此刻竹屋內的擺設與那段記憶的最後重合。

她有些頭疼地撐住了額頭,清脆的鈴聲終于在這一刻停下,也讓回神的姜應許看見系鈴的地方。

正是躺在窗邊看不清臉的人腰側,姜應許皺眉看了眼身後緊閉的竹門。

這才走上前去。

随後伸手探過倒地人的鼻息,确定人只是昏迷後才擡眼,卻在瞧見他的相貌時愣住。

所以,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方才那段記憶怕就是這個人的。

尤其是在看見盤旋在其胸前的銅鈴時,她擡眼有些意味深長地瞥了眼窗邊隐隐露出的白紗,最終還是沒多管。

況且,這躺着的不是前段時間一直沒有出現過的二當家嗎。

至于她是如何知道他是二當家的,姜應許舉起那塊別在其腰間的木制令牌,只見正中雕刻出個碩大的“二”字。

“……”還真挺二。

她直起身目光掠過桌案上的賬本,剛走過去,手指就要觸碰上頁面時,微風自竹縫間刮進,吹開了賬目朝後翻篇,疊疊數影中瞧見了皆是一個不變的字。

直到在書末處停下,露出了個字:

殁。

殁?姜應許斂眉拂過其上方,賬本在她的掌風中再次翻開,那張張只寫了相同一字的頁裏盡是“殁”字。

合上賬本後的她滿臉詫異地偏過頭,有些疑惑地看向底下躺着的人,又聯想到方才在那段記憶中所見的畫面。

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他們當時所說的一切幾分真幾分假?莫非師兄這段時間來時而失蹤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還有那個蟲子……她低頭看向那被她遮擋住的小腿處,那裏皮膚緊貼的部位有細微的游離觸感。

姜應許再把攥緊的佩劍別回腰間後,她也只是淡淡掃了眼那邊仍然不省人事的劉鸾。暗自衡量一番,最終還是松開拿在手中的賬本,推門離開了。

耳邊的疾風在竹葉的遮攔變得稍顯輕柔些,原還是翻白的天色也在姜應許幾次的耽擱下逐漸露出幾抹金輝。

暖洋洋的照在重新回到院落的姜應許身上,而在她剛要快步朝她自己房間走去時就聽見身後傳來由遠至近的匆忙步伐聲。

“你去哪了!”

還沒瞧見人身影就聽聞其焦急的聲音,這讓停下步子的姜應許扭頭看去,誰知她剛轉身額頭就是被一掌搭了上來。

高讓那濕涼的掌心在觸碰到她前額後,又轉向用手指搭在了她手背上皺眉。

等在他滿臉焦急就要去掀開她袖子的時候,被姜應許擡手按住了。

“怎麽了?”她不解問道。

顯然沒想明白高讓這番舉動到底有何意義,不過在他的幾番催促下,她還是有些遲疑地露出了前臂的大片皮膚。

對于眼前這個毫無所覺的姑娘,高讓是真想給她來個腦瓜崩。不過在确定她真沒感染上什麽倒黴催的東西時,他也就将心落回了肚子裏。

随後在姜應許不解的目光下,最終他扯着她的袖子帶到了旁邊安置的石凳邊坐下。

“你注意到今早那奇怪的濃霧了嗎?”他低聲提醒道。

自然是有的,不管是今早與師兄的比鬥,還是方才在竹林中的濃霧。

可,姜應許似有所感地打量他,“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高讓沒說話,只是攤開一直攥緊的掌心,露出了裏面姜應許所熟悉的黃色花瓣。

“這又是?”她當然清楚這是什麽,但不解的是,這個花瓣又出了什麽事兒。

高讓把花瓣揉成團塞進她手中握緊囑咐道:“待會兒把它碾碎了擦在人中那。”

明白過來的姜應許只是皺眉瞥了他眼後,便将目光落在了滲出點點汁液的花,“那你呢,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別告訴我什麽事兒都沒有。”

高讓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将手腕的袖子扯開,也露出了前臂。

姜應許拉過來一看,就發現除去那極不健康的顏色外,最刺眼的莫過于小臂那沉暗的膚色上參雜的道道血痕。

“從你離開後,我就發現身體開始不舒服。原本以為是剛剛……”高讓說到這頓了頓,笑着安撫旁邊擰起眉的姜應許。

“放心,你看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說完還真的起來原地蹦跶了兩下。

姜應許不得不無奈地按住那不知道又在犯什麽病的某人,“別鬧了,說正經的。”

聞言的高讓挑眉坐下,也收斂了嬉皮笑臉正經道:“原先除去有些呼吸不暢,最重要的是被衣物遮蓋的地方都奇癢無比。

開始只是略微泛紅長紅斑,随後我不過去換了件外袍的時間,再看時就已經替換成這樣了。”

姜應許聞言反手拽住一拉,果然就瞧見那明顯新增的傷痕及覆蓋整個手臂的暗沉。

“這些傷怎麽回事?”她擡眼問道。

高讓下意識抽回手臂,拉上衣服後朝她敷衍一笑:“沒事兒,不小心劃傷的。”

“……”真當她是傻子?

忽然想起今早段九安的态度,從他手中接過的花瓣被她并指,邊碾磨邊擡眼問他:“是不是我師兄?”

冰涼的濕冷感自高讓人中激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看着眼前的小道長欺身過來為他塗抹汁液時,他沒來由的有些想笑。

不過,“這是給你準備的。”高讓提醒她。

誰知道很快,他就收到了來自姜應許不耐煩的白眼,“我不需要。”

他眨了好幾下下眼才緩解酸澀,在小姑娘離開後剛下意識摸向有些黏糊的唇上,就被一只手狠狠拍下。

“說吧,你那傷到底怎麽回事?真是我師兄?”攏起眉頭的姜應許說話的語調都帶着些微妙的起伏。

被擔心得莫名暗爽的高讓拉下挽在手肘的長袖,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是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道:“能帶我去見見李娥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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