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吃飽後的肉粉色胖蟲,懶洋洋地在地上打了個滾,翹起的小尾巴搭在姜應許靴上。
“這什麽玩意兒?”這可把林禁吓得竄得老遠,而原先密密麻麻爬滿黑蛇的洞內,此刻只有打滑的青苔。
只見他腳一滑,“嘭”地一聲摔了個屁股墩,讓另外兩人齊齊詫異轉頭。
這一瞧差點沒把高讓笑死,“我說林大将軍,這年頭我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麽傻的,啧啧啧。”他狀似惋惜的搖頭,朝看過來的姜應許眨了下眼。
姜應許将腳邊的小家夥托在掌心,在那兩個人好奇湊過來時,向前一送。
小胖腦袋在擡頭的同時,龇牙。
高讓嫌棄地縮了回去,實在受不了這玩意兒那惡心巴拉的模樣,看小道長還寶貝得不得了,只覺得心塞。
“這就是石板上那個?”高讓問。
眼見着胖蟲蠕動到指尖,姜應許點了點頭,“沒錯,這是……”她頓了頓,腦海裏突然閃現出與劉鸾進洞時,瞧見的鬼畫符,當時只覺得眼熟。
而現在看來——不正是這胖蟲身軀上淩亂交錯的紅線嗎。
想到這的她,收手便将那欲掉不掉的小蟲子卷起,那邊的高讓沒來由一個哆嗦。
姜應許不解看他,“怎麽了?”
不給他回話的時間,就聽見林禁那嘲諷的大笑聲,“哈哈哈哈,我們英明的高公公最怕的,可就是那黏噠噠,扭來扭去的東西了哈哈哈。”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高讓一腳踹過去,被人靈活地躲開,接着還見其對他挑釁一笑。
“……”
高讓不想搭理這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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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剛把小東西扣回去,姜應許就瞥見那背着身朝她的傲嬌鬼,不過想到方才林禁說的,她忍不住埋怨地瞪了眼過去。
表情無辜,實則并不無辜的林禁攤了攤手,眼神示意她朝那邊的人擠擠眼。
這人眼抽筋了?姜應許皺眉,不過她也沒興趣知道,走過去拍了拍正對牆的黑金背影,“沒事兒,我把它收起來了。”
“滴答——滴答——”
懸空滴落的水珠砸在姜應許手中,透過指縫乘虛滲出的冰涼,調皮地落在了高讓發頂翹起的一根發絲。
高讓習慣性摸上去的同時,觸碰到了為他遮擋水珠的手背,像是對方沒預料到,觸不及防松開的手指,整個給他了個透心涼。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禁被這倆快笑抽過去了,“你們擱這唱啞劇呢。”
幸運的他,接受到了兩個白眼。
若無其事撤回手的姜應許別開視線,看向了那邊近在咫尺的洞口,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預感。
顯然,她身後的兩人也同樣意識到了,三人同一時刻運起輕功,在身後炸裂的瞬間,翻滾了出去。
而原本扣在她腿間的鐵環,像是在姜應許不經意間觸到了某種機關,松懈了。
等她半撐着身起來時,就發現原本冰涼的地方空蕩蕩的。
“怎麽了?你哪裏受傷了?!”就在她附近趕過來的高讓,在瞧見低着頭被馬尾擋住視線的人時,以為她受傷了,連忙想要扶她檢查。
在碰到其手臂時他卻愣住了,那半張若影若現的臉此刻雖面無表情,卻沒來由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高讓順着她緊繃的下颌,掃到了勒出痕印的靴邊,瞬間了然。
“我幫你找。”他話音剛落,轉身就要往坍塌的石洞去的時候,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我跟你一起。”姜應許擡眼,淩厲的眸子在對上他時柔和了些。
早已經立在旁邊的林禁皺眉看了眼,那邊隐約飄過的白色衣角,本就沒打算礙兄弟眼的他,便擡步追了過去。
長靴踩入水灘的聲音,與耳畔“唰唰”的竹葉響動重合,姜應許前腳剛落地,高讓後腳就跟上來了。
他掃了眼四周,挑眉發現這裏居然,是他們早前來過不止一次的亂葬崗。
他還沒問,身前的人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般回他:“饕餮喜歡這裏。”
饕餮?高讓茫然,不過想到那只在洞內吞噬蛇群的胖蟲後,他沉默了。這名字還挺合适。
緊接着就見前方的姜應許抽出佩劍,在高讓默契退後時,整個人以倒走游手式,在覆蓋枯葉的地面外圈畫了個巨大的陣法。
高讓好奇地看她收劍後才出聲道:“這什麽陣法?”說實話,他這還是第一次見這小道長在他眼皮子底下露這手。
“養。”
“嗯?”高讓不明白。
“養陣。”她頓了頓緊盯着陣法中央隆起的地方,低聲道:“無妨,你待會兒自然就知道了。”
聞言的高讓也就不再多話了,只是饒有興趣地靠在樹上瞧,而接下來沒等到什麽養陣的反應,倒是讓他聽到了串幽幽傳來的笛聲。
緊接着又在看見那小道長微勾的唇角時,他才放松下來,準備看出好戲。
姜應許腳尖一繃,翻身落在了陣法的中央,長劍在手中轉了圈又狠狠朝下一刺,這套動作來的幹淨利落,微微停頓的笛音則正中她下懷。
捏指彈出的白丸,自她方向迅速朝高讓身側擦肩,“嘣”的一聲清脆聲響,讓反應過來的高讓轉過頭,就看見了個鬼鬼祟祟的家夥。
尤其是那光禿禿的頭頂,刺得他眼睛有點疼。
禿子,段九安?!
沒錯,正賊兮兮蹲在高讓不遠處,舉着根笛子的正是姜應許曾經的師兄,段九安。
段九安瞪了眼擋道的家夥後,轉過頭就被姜應許那雙溢滿寒意看了個激靈,一時間百口莫辯,“那啥,你們繼續,繼續!哈哈哈。”
“你來幹嘛。”姜應許冷聲道。
原先她還擔憂那兩個離奇失蹤的人,而在這一刻見到人時,瞬間煙消雲散。
高讓顯然也覺得不對勁,他走到他們之間隔開了視線,警惕地質問那邊道:“你來這做什麽。”
“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滾……”在看到那只攥緊的拳頭,段九安噤聲了。
而在他們廢話之際,姜應許插入泥土的長劍旁,鑽出了個血紅血紅的小胖腦袋。
像是聞到了身邊熟悉的氣息,它蠕動着費力拔出自己身軀後,滾來滾去滾到了姜應許靴面上。
姜應許低頭,就見那小家夥果然又長胖了一圈,胖乎乎的肉身更加圓了,如果不是那短小的尾巴,怕是連她都要認不出來了。
“師父果然還是把它給你了。”段九安盯着那胖蟲出聲,吐出的語氣聽起來陰陽怪氣的。
“他不是你師父。”姜應許打斷他,朝高讓使了個眼神将小家夥抛過去後,走到了段九安眼前。
“師兄,哦不,應該是段寨主。”姜應許冷着臉換了稱呼,“段寨主你老實我,師嫂是不是你害死的。”
這話一出,就見她對面的段九安瞳孔猛地一縮,接着又像是回神收斂了情緒,不解的問她:“師妹你在說什麽?”
“我不是你師妹。”
“好好好——”段九安笑着接了她話,“那姜道長你那話又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我害死了你師嫂?”
姜應許沒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後,那款款走來挽住他胳膊的女人。
“好手段啊,”正看熱鬧的高讓再看到這的時候。不由得驚嘆出聲,“林姑娘,這禿子你都能搞定,你林禁大哥會為你驕傲的。”
緊随其後的林禁,還沒出聲就狠狠打了個噴嚏,引得衆人看過去。
“……”高讓語塞了。
這下原是凄涼無人的亂葬崗,此刻還真難得聚上這麽多活人,還個個心懷鬼胎。
實在受不了段九安和這個女人湊在一起,姜應許只覺得惡心,替師嫂惡心。
那邊貼緊段手臂的林雁別過了掃眼的耳發,笑問退開的姜應許:“怎麽樣,這出戲好看嗎,當自己身處在其中時,連你自己都在不知不覺的融入進去。”
她纖長的手指在幾人之間一一劃過,最終落到了對面的小道長身上,“你還分得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嗎?”
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姜應許皺着眉連連倒退,明明那人口中語調溫柔極了,卻讓她頭痛欲裂。
眼前的畫面在她的眼裏開始扭曲起來,像是被擰幹的毛巾般,連她自身也虛化起來,她伸手想要抓住不遠處黑金色的衣角。
“撲通——撲通——”
身上好痛……
“姜……許……”
是誰?誰在叫她……她想聽清,卻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耳畔傳來的聲音像是與她相隔甚遠。
“囡囡——”她好像聽見有人換她。
“孩子你受苦了,”漆黑的視線內忽然出現了個面相清俊的男子,正憐惜地在她身前蹲下。
這個人好眼熟,卻又好陌生。
“答應爹,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要堅信自己的內心懂嗎。”
爹?姜應許張了張嘴,她發現她說不了話,只能在擡手間看見那自稱是她爹的人,在她指尖消散遠去。
就像曾經在酒肆中娘親那般。
遵從本心嗎,可是她還能醒嗎,她好像做了個夢,給自己編織而成的夢。
“小許……”有熟悉的聲音在喚她。
作者有話要說: 似夢非夢,真真假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