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等她把面具拿到手中才發現,這狐貍面具竟然只有半邊,中間由金線隔開。

大概也是瞧出她心中所想,那攤主掂量了兩下剛收下的銅錢,笑着與她說道:“這就是咱這店與其他的區別了。戴出去若能遇見另半邊面具,準是我家的。”

這邊話剛說完,姜應許就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向這邊過來,直到眼睜睜看着他抽走手中面具後,她才擡頭,對上那被狐貍面具遮擋的半邊臉。

接着她就感覺右眼一黑,有冰涼的觸感貼在右臉上,她擡手摸時被拉住了。

“帶你去個地方。”高讓握住她的手腕,朝那邊笑眯了眼的攤主點了點頭,便牽着人朝與煙花正熱鬧的反方向去。

姜應許任由其帶着她朝人煙稀少的巷內走去,在被高厚的牆壁堵住去路時,她才看向身旁那摟上她腰的娃娃臉。

直到兩人落在一處幽涼的地方後,高讓才放開她,從小池邊不遠處的草叢中取出早已備好的河燈。

高讓拉着姜應許蹲在岸邊,指着那若影若現自城牆內飄出的光點道:“這裏銜接着城河,河燈從四面八方何處飄來,都會聚集在此向更遠處飄去。”

姜應許抱膝就安靜聽他講訴,帶她來這的緣由。

“我就在想,我們如若在這裏,比他們都先放,那麽心願是不是就越快實現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對上了姜應許認真傾聽的雙眼,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發頂,在她皺眉抗議的眼神威脅下,還是笑眯眯地拿了下來。

“試試嗎?”他輕聲問她。

姜應許看着眼前人像是能裝滿星海的眼,裏面此刻倒映着的是她的容顏,她點了點頭伸出手。

高讓見此笑得更深了,擡手就把那盞他做了一天的蓮花燈放上去,另一只手端着另一朵。

在他們彎腰放燈的時候,姜應許用手在池水中輕劃,讓相挨的花燈能浮得更遠。

“許了什麽願?”耳畔有人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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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應許低頭沉思,随即擡眼回答:“望衆生皆喜無悲。”

“你呢?”她問道。

高讓不假思索的回道:“能有個平淡安康的生活和國家,怎麽樣?”前半句說得認真虔誠,後半句突然挑眉欺近了那邊沉默的小姑娘。

“很好啊,”姜應許終于展顏朝他回以一笑,上揚的眼在瞅見繁星點點的夜空時微愣,接着喃喃自語道:“好像每次與你一起,都能瞧見星星。”

“嗯?”高讓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有些詫異地看過去。

就見那穿着身白衣的小道長毫不注重形象,倒地便直接躺在草叢上,微伸着腿讓鞋跟點在了池水上,蕩起圈圈波瀾。

于是他也學着她的模樣,躺了下來。仰望着那片夜空星海,享受這難得的寧靜舒适。

玉盤的銀光在頭頂樹葉被夜風吹開時,輕輕灑落在他們身上,姜應許仰視着它們眯起眼睛。

高讓聽到均勻平穩的呼吸聲轉過頭,就看見被陰影擋住的小姑娘,往日裏淩厲的眉眼在她熟睡後柔和了些,像是夢到什麽不舒服的東西隆起了眉間。

他忍不住撐着肘靠過去,用手撫平那眉心,誰知道他手指剛碰上,就被警惕驚醒的姜應許一把扯了下去。

挨得極近,高讓甚至能感覺到那溫熱的呼吸打在耳發,臉貼着臉,讓他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你頭發掃到我脖子了,”姜應許皺着眉将人推開,摸着發癢的脖頸搓了搓,再回看那邊摔倒的人茫然,“你沒事吧?”

“……”高讓不知道用什麽來描述他此刻的心情,臉色變了好幾變,才在聽到那不解風情的家夥還問他,報以一笑的同時咬牙道:“你說呢。”

姜應許心虛地拍了拍衣擺起身,在人詫異的目光下一把拽住他拉了起來,“回去嗎?”

“走吧。”

兩人并肩自河流向上游走去,在靠近城門的時候高讓忽然頓住了,連帶着他身旁的姜應許走了好幾步才反應過來。

她不解看去的同時,一只白鴿在他們頭頂盤旋,片刻後扇打着翅膀,落在了高讓肩頭。

在合上紙條後,就見他擡頭問道:“有興趣去趟淮京嗎?”

姜應許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好。”

于是在回到高府的時候,已是半夜了,院內燈火通明,除了他們二人外也只有靠在樹上躺睡着的枯風了。

發白的胡須在被豎起的白發晃蕩着,而那位耷拉着手臂睡着的小老頭翻了個身,差點從樹上直接摔下去。

環臂的兩人就這樣看着他睡覺,直到姜應許實在等不下去了,狠狠朝那巨樹一踹,顫抖的枝葉連帶着把枯風那小老頭給震醒了。

“他奶奶的,誰——”他不爽地扒拉着樹葉就要開始唠叨,誰知道一眼就瞧見底下冷着臉朝他挑眉的姜應許,眼皮子一跳就翻身下去了。

“回來啦。”他頂着張半邊臉都是睡印的樣兒,來回看這半夜才歸的二人,笑得意味深長。

姜應許沒搭理他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只是順着他視線看了眼高讓後,轉過頭說起這次回來的目的。

“師叔,我想去淮京。”

誰知道眼前的白發老者像是早有所料般,一點也不詫異,只是打起哈欠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沒人攔你,你現在走我都不會說啥。”

“不過,”下一句話讓姜應許愣了一下,“記住你師父常同你講訴的教誨。”

姜應許捏緊手中的佩劍,随即肯定道:“師叔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枯風這次是真的趕他們走了,在關門之前卻看向了那邊始終沉默的高讓,“她我是交給你了,注意襄王那邊的人。”

告別完枯風後,兩人看着緩緩合上的門,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所以……”

“所以……”

兩人異口同聲,把高讓給逗笑了。

“你先說。”高讓笑着讓話。

“我們今晚住哪?”姜應許看着那明顯不想他們再進去的門,有些苦惱,這夜色還深,離放明還早。

更別說……她瞥了眼高讓走路都有些飄飄然的步伐,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他照顧了她這麽長時間一直未曾歇息。

不過她剛說完,高讓就靈光一現,拉着她手臂就朝外跑,讓沒個防備的姜應許差點撞他身上去。

這裏是……姜應許自他身後探頭,看着那聳立的酒樓又看向那揚眉就拉着她進去的人。

“小二!上兩壺女兒紅!”

“好嘞,客官您們稍等!上好的女兒紅來啰——”

姜應許被按在長椅上,直愣愣地瞧着身旁人高揚着語調,心情似乎好極了。

“你不去淮京了嗎?”她低聲提醒道。

結果很快,那人接過酒壇抱在懷裏,聽到她這話,給她賞了個大大的白眼,“你傻啊,咱們明天才出發,況且林禁那厮還沒到。”

哦,她都快忘了有林禁這號人了。

或許是今夜心情好,熱鬧也感染了姜應許,她端着高讓給她盛滿的酒碗好奇問道:“淮京是個什麽模樣,有青山城好嗎?”

這話可把高讓給問住了,他舉着酒壇就要仰頭倒的動作一頓,像是想到什麽又像沒事人一般放了回去,“還行,不過我更喜歡青山城。”

“嗯?”

“因為有你啊。”高讓笑眯眯地揉了揉她腦袋。

可惜姜應許不吃這套,不過她也聽出來高讓說起淮京時的不情願,也就不再多言了,抱着酒碗一口幹了下去。

酒水被她一滴不剩的喝了個幹淨,再要倒時被攔住了,身旁人從她手裏取過酒碗道:“這麽喝沒意思。”

那怎麽才有意思?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高讓下一句就接道:“劃拳嗎,誰贏了就答應對方一件事。”

姜應許聞言沉思一番,好像确實比幹喝有意思多了,況且劃拳這事在觀裏,和師兄弟們她可是十劃十贏。

“……”她伸出的手僵住了。

“哈哈哈哈你輸了!”高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酒窩在臉頰像是剛剛摻滿了酒。

姜應許也沒氣餒,剛要和他再比劃時,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更清朗的笑聲,“老高,姜道長別來無恙啊!”

“喲,還挺會打發時間,這幾壇子酒連底兒都不給我剩了。”

來人正是方才他們聊到的林禁,而他說話後,姜應許才注意到,原來外面的天色早已經明亮起來。

她搖了搖有些昏沉的腦袋,捂着額頭就想起身,誰知道一個沒注意,腳滑踩在趴在桌面的高讓背上。

直把看好戲的林禁差點沒笑抽過去,驚醒了打了一夜瞌睡的店小二,他小心翼翼瞥了眼後面熟睡的掌櫃,沒好氣地瞪了眼那桌子的三人。

“行了,咱們該出發了。”說完,林禁把銀子丢給了那店小二後,就使出了他上戰場的勁,一手提溜着一個,朝門外大步走去。

等将那倆喝得爛醉的家夥扔上馬車後,他才翻了個白眼揉捏起發酸的胳膊。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姜道長那般人兒都被高讓這厮帶成這樣,看來這一路有他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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