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摩根娜

第二天醒來, 姜吟難得沒像前兩次那樣徹底斷片,昨晚發生的事情隐隐綽綽浮現在腦海裏,沈時斜說的話, 做的事,她都記得清楚。

她坐在床邊,裸腳在地毯上踢了下,懊惱自己喝酒誤事。

而且昨晚還不小心跟媽媽說了心事。

她錘了錘腦袋, 這會兒只得慶幸昨晚還存有一絲理智,沒酒精上頭就和盤托出。

不過經過昨晚的事情,姜吟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 她面對沈時斜時的定力已經岌岌可危, 根本無法對他無動于衷,只是看到別的女人貼過去, 心裏就忍不住發酸。

面對種種類似占有欲和吃醋的情緒。

姜吟不得不承認, 她似乎重新喜歡上他了。

又或許從沒不喜歡過。

昨晚半醉半暈, 吃過夜宵倒頭就睡, 身上醉酒後的味道實在有些難聞, 姜吟套上拖鞋起身去浴室洗澡, 也順便清醒清醒。

可沒想到熱氣騰騰中,蒸得她頭腦更暈, 眼前虛虛浮浮, 總是出現他的幻影。

她吹幹頭發,擰開水龍頭,鞠一捧涼水撲在臉上, 手指撐在邊沿呼了口氣。

調節好情緒, 才下樓吃飯。

客廳挺靜的, 偶爾傳來幾聲小竹啁鳴聲, 姜東明背着手,站在落地窗邊,指腹撚起小米粒,伸到小竹橘紅小嘴旁,一邊逗一邊喂。

聽到她下樓的聲音,姜東明笑着回過身,“起了?早飯還在溫着,趁熱吃。”

早飯是阿姨從附近老店買來的湯米混,還有小份豬腸粉。

姜吟笑着應好,拉開稍顯笨重紅木椅坐下,尖筷夾起小顆裹滿醬汁豬腸粉往嘴裏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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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從廚房出來的陳芳菁,她嚼着腸粉,口齒含糊地說:“媽媽,以後我要是應酬晚回家,你不要熬着等我了,熬夜對身體不好。”

雖然這些年陳芳菁每年複查的結果都很好,但姜吟還是心有餘悸,總怕會累到她,再有個閃失。

陳芳菁拿起豆漿壺到小碗豆漿,遞過去放在姜吟手邊,“好,媽媽會注意身體的,偶爾一兩次不要緊。”

姜吟筷子尖卷着小團,笑着打趣,“媽媽你要是不聽我的,我以後喝醉酒可不敢回家來住了。”

姜東明走過來,按着陳芳菁肩膀叫她坐下,笑着說:“咱女兒這是為你好,這些年胃雖然沒事了,但你還有美尼爾,累着了要是犯病多難受。”

“對啊媽,要聽我跟爸爸的。”

陳芳菁無奈又心暖,“好好好,聽你們的!”

吃過早飯,姜吟在家陪他們待了會,便換好衣服上班去了。

竺雅院剛營業她不放心,雖知道背靠梁家是好乘涼,但這一路辛苦走來,她也不能撒手掌櫃,也做不到。

上午十點多,姜吟開車來到了竺雅院,停車場幾乎停滿,都是各色豪車,她不由咂舌。

來之前她給祁莉發過消息,剛進庭院便看到人在門口等着。

祁莉迎着人往裏走,喜笑顏開地說着生意有多興隆,絡繹不絕也不足為過,還說有好幾個大客直接充了金卡。

意料之中,姜吟也沒多奇怪,就算竺雅院真的很差勁,憑梁塵的人脈,也能如此。

“你不用顧着我這邊,正式營業第一天,我就是來看看。” 姜吟來到後面辦公室,推開門,按亮屋裏燈。

祁莉聞言愈加神動色飛,連連應好,很殷勤給姜吟關了門,說有需要就喊她。

門關後,姜吟搖頭笑了笑,走到椅子前坐下時,口袋裏的手機急急震動起來,她拿出來點開屏幕上的消息彈框。

消息是沈時斜發來的。

似乎是猜到她醉酒後起不早,故意等到這個點,猜着她差不過已經醒了,才發消息問她醒了嗎,有沒有不舒服。

看着聊天框裏的幾條消息。

一股難以言表的情緒湧入心裏,有欣喜,但更多的是無措和空洞。

再次站在選擇的交叉口,可她卻不如八年前的姜吟潇灑,也不夠果決。

糾結了好半天,手指起起落落,打打删删好一會兒,卻半個字都沒打出來,最後姜吟還是沒回複他的消息,權當沒看見。

她知道逃避且冷處理很糟糕,也很傷人。

但實在別無他法。

突然的敲門聲打斷思緒。

“姜吟姐,外面有位客人說是您熟相識,您要出去見見嗎?” 敲響門後,祁莉笑容滿面探進個腦袋,話裏喜色耐藏。

只聽這話就知道這位“熟相識”壕無人性。

姜吟想不出是哪位相熟,但還是跟着祁莉出去,總歸是客人,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來人是個四十冒頭的男人,一身豹紋西裝,小腳褲子緊繃在腿上,踩着豆豆皮鞋的腳/交叉而立,胳膊搭在臺子上跟前臺小姑娘熱聊。

祁莉熱情上千,說張先生,姜吟姐來了。

張左嚴看到姜吟就咧嘴笑,立馬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角,雙手合十,慢慢搓着掌心。

姜吟對他有點印象,昨晚在after party上見過,相熟都為過,更別說老相熟。

“姜小姐您還記得我吧,咱們昨晚見過。”

她唇角很淡一笑,算是應了。

反倒祁莉挺驚訝,倒是沒認出這是昨晚的客人,暗暗心驚幸好梁總不在,這般工作疏漏定是留下不好印象。

張左嚴笑嘻嘻繼續說:“姜小姐,咱們昨晚還一起喝過酒呢,你應該沒忘吧?你看我今天酒一醒就過來了,我就猜到你會在竺雅院,就是不知道姜小姐你現在有空嗎?咱們聊聊?”

姜吟面上禮貌帶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張先生,您找我,是要跟竺雅院合作?談合作的話,最好梁先生也在場。”

“不談合作!”

“談私事,咱們聊聊私事,不用梁總在場,咱倆就夠!”

昨晚在party上見到姜吟,張左嚴便心動的很,回家後閉上眼全是她那張嬌美臉蛋,還有那白皙纖細的腰身。

她身上那股清致透感在他混的那圈子裏更是罕見,實在讓人眷戀不已。

如初雪覆落後枝頭輕顫的含苞白梅。

實在叫人一眼難忘。

看出姜吟不是用錢能砸來的庸俗女人,所以張左嚴才願意親自找到竺雅院,抛掉過去一包一夜,打算跟她慢慢相處。

他這些話聽感極差,處處沒那麽露骨,卻處處讓人心裏泛惡。

姜吟眉心蹙起,唇角随之繃緊,剛要開口拒絕,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極淡嗤笑。

她下意識擡眸望去,撞進沈時斜幽深的眼底。

他穿了件很簡單的絲質白短襯,與花哨豹紋相比,簡直清新脫俗,又低調至極,可偏偏那優越身骨撐起一身驚豔惹眼。

冷氣撲去,衣料吹貼在手臂上,隐隐露出的肌肉線條,更與那肥肚腩對比強烈。

沈時斜走近站在姜吟身側,手臂搭在她身後的臺沿,虛挨着人,旁人一看像是将她攏在懷裏親昵護着。

他語氣慢條斯理,帶着幾分不怒而威。

“你想跟誰私聊?”

沈時斜雖近幾年不在國內,但沈家公子身份擺這,早些年又玩得開,圈子裏誰不認得他。

張左嚴一看是沈時斜,又聽到冷聲質問,他瞬間心涼膽顫,立馬老實恭敬起來。

就算不确定這位沈公子跟姜吟是否有前緣舊情,單憑他這會兒出現在這,就足以證明眼前這女人在他心裏的分量不一般。

就連祁莉也有些緊張,想要緩和氣氛,可目光觸及到沈時斜緊繃側臉,終究欲言又止,抛開跟梁總私交,單憑這人本身,她也惹不起。

此刻上前和稀泥,明擺着就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張左嚴臉色難看,臉上堆滿僵硬笑意,嘴裏話轉得飛快,“沒、沒有!沈總您、您聽錯了,我跟姜小姐是有公事要談。”

“對吧姜小姐,是公事!” 他哀求地看着姜吟,手指局促不安地摩搓。

沈時斜随之冷笑。

但這聲笑如寒冬大雪,忽而覆在張左嚴的心上,瑟瑟發抖,似在笑他真是蠢笨無腦。

張左嚴臉色泛白,救命稻草般看着姜吟,試探着:“……姜小姐,您、您替我說句話?”

沈時斜聞言垂下一道清冽目光,落到她身上,似乎很好奇她會如何說。

姜吟忽視沈時斜存在感極強的視線,微擡起眼睫直視對面慌張的男人,故作疑惑地納悶一問,“是嗎?我記得張先生說有私事要聊,看來是我記錯了。”

此話一落,有人心碎,有人輕笑。

沈時斜薄唇微擡,冷邃眉眼染上笑意。

很滿意她的回答。

心想,她這些年變化還真是挺大。

在旁安靜的前臺小姑娘也大着膽子接話,聲線還有些發緊,“我、我也聽到了,這位先生說有私事找姜吟姐聊!而、而且他還色眯眯想摸我!”

剛剛被張左嚴油膩眼神盯着,礙于工作不敢多言,此刻局勢逆轉,她實在不想忍,大膽站出來添了把火。

張左嚴怒目瞪她,“小姑娘,話不好亂說!我剛剛是跟姜小姐說我們有公事要談!”

姜吟微挑了下眉,“張先生,既然你堅持如此,那我們查監控吧。”

接着她微側身,跟身後的祁莉說調監控查一下。

若單純來找她,姜吟警告兩句也就算了,可剛剛他賊眉鼠眼盯着人小姑娘看,還隐隐綽綽動手動腳,這種事情絕不能在竺雅縱容。

聽她這麽說,張左嚴瞬間慌了,連忙求饒,“別別別,姜小姐,不至于啊!”

沈時斜冷嗤,“不至于?”

“那你說說什麽事情至于。”

“我……我……” 張左嚴身後冒出冷汗,額角也布滿細密汗珠,手背一下下擦着,“沈總我……我真沒別的意思。”

沈時斜沒耐心跟他周旋,朝姜吟那邊走進一步,擡臂搭在她肩膀上,薄白眼皮輕掀,冷深視線掃去。

姜吟微側臉,目光落在他腕骨,外側突起的骨頭頂起一層白皙皮膚,青白血管清晰明顯,帶着故作斯文的幾分欲氣。

他掌根觸碰的那小塊皮膚如被暖爐烤着,浮起一片溫燙。

熱度似乎透過空氣觸到目光,姜吟心裏一慌,略急忙收回視線。

下一秒,沈時斜冷鸷聲線,混着一聲冷笑傳來。

“知道這是梁塵的地兒?”

張左嚴聲線顫顫,“知、知道!昨晚……昨晚我來參加開業慶典了!”

沈時斜挑眉低“哦”了聲,微垂了下颔,眉心一寸寸斂起,帶着幾分恍然而悟,“昨晚你也在。”

“是……是的。”

他聲線一沉,“你瞎?看不見姜吟昨晚跟誰來的?”

日光和燈光交相映在他深邃立挺的眉骨,淺小陰影投下,微挑薄唇更顯冷厲。

“昨……昨昨晚?”

張左嚴有些傻眼,昨晚他來的晚,确實不知道姜吟是跟誰來的,但也不用知道了,眼前這位祖宗一開口,這親昵姿态一擺,還有什麽猜不出。

“沈公子,我真不知道姜小姐是您女朋友!”

他身子弓下,做小伏低地跟姜吟求饒,“姜小姐,真、真是對不起,是我鬼迷心竅,是、是我眼瞎!真的對不起!”

沈時斜垂眼看她,“接受嗎?”

姜吟微蹙着眉心,擡眼望進他幽深眼瞳,有幾分啞然,原本平穩的心髒也因那句“是他女朋友”而波瀾起伏,而沈時斜似乎默認了。

深邃眉骨間,似乎還染着一抹淡笑。

她張了張唇,有幾分啞然,僅幾秒便收回視線。

目光平淡地看着張左嚴。

“張先生,你這句道歉有幾分誠心,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們竺雅不歡迎不尊重女性的客人,若下次你還想占員工便宜,我們就不會跟您和顏交談了。”

張左嚴立馬應“是”,邊擦冷汗邊說下次不敢了。

他扭過身,跟前臺也恭敬說了句對不起。

沈時斜看他礙眼,薄唇輕啓,冷冷吐出個“滾”。

男人如蒙大赦,夾起尾巴做人,灰溜溜地跑走。

姜吟收回目光,輕呼口氣,微繃腰背輕微一塌。

沈時斜眉梢輕微一挑,嗓音帶着幾分輕笑,“緊張?”

姜吟凝眉看他一眼,唇角抿了下,沒應聲,但眼裏的情緒很明顯。

能不緊張?

他笑,“好在沒繼續做軟心腸的女菩薩。”

“着實進步不小。”

“……”

兩人親昵低語落入其他兩人眼裏,便是對暧昧關系的承認。

面對她們的八卦目光,姜吟只是敷衍一笑,說了句讓她們照常工作,便拽了下身側男人,讓他跟着去了後面辦公室。

沈時斜倒是聽話,心情頗好,慢條斯理地跟她來到後面的辦公室。

姜吟側身合上門。

門鎖“咔噠”一響,厚重門板隔開走廊悠揚輕音樂。

沈時斜懶散一靠,嘴角笑意帶着幾分玩世不恭,“怎麽?想單獨謝我?”

姜吟垂睫沉默幾秒,忽而擡眸,語氣故作鎮定,淡聲問:“他剛剛說我是你女朋友,你為什麽沒否認?”

沈時斜望着她毫無漣漪的眼神,唇角弧度壓平幾分,“為什麽要否認?”

“為什麽不否認?”

他垂眼低嘆一聲,起身朝她走近幾步,深邃目光望住她,“姜吟,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裝不懂?”

姜吟被他灼熱目光盯得心跳加速,聲線帶起細小波瀾,“我需要懂什麽呢?”

“我們只是同學,朋友,不是嗎?”

這話像說給他聽,又像說給自己聽。

沈時斜仰頸,喉結随吞咽上下滾動,嘴角輕扯幾分,下一秒他忽地朝前傾身,手臂按在姜吟身後桌面上,将人抵在身後的桌子上,纖細身影圈在臂間。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姜吟毫無準備,驚到低呼一聲,腳下急促挪動幾分,腰後靠在桌沿,身子朝後仰着。

她下意識深吸氣,鎖骨明顯突起,盛起小片陰影,渾身上下繃得很緊,憋住的呼吸不敢吐出一分一毫。

“你……”

他垂眼,語氣低冷,帶着幾分咬牙切齒。

“我根本沒想跟你當同學!”

她瞳孔睜大幾分,驚愕掠過,讷讷啓唇,“可你、你上次不是說……”

“是,” 沈時斜輕笑幾分,帶着幾分自嘲,“你都那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麽,如果我不順着你的意思說,你還會繼續躲着我,不是嗎?”

姜吟沉默下來。

确實如此,如果他不那麽說,她确實會選擇躲開他。

“上次你問我,對你的感覺,到底是一時沖動,還是真的喜歡,我當時沉默了,沒有及時回答。”

姜吟下意識擡眸,對上他視線,望着她細小縮影,呼吸急促起來。

沈時斜附身幾分,“我沒立刻回答不是我分不清,而是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正因為不是一時沖動,才不想沖動回答你的問題。”

“姜吟,我分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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