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床上◎
黑暗中,耳邊的聲音磁性悅耳,語氣還帶着微微的溫和之意。
言俏俏卻完全顧不上細細品鑒,在那高大如山的男人身軀壓下來時,便已然亂了分寸。
她的手腕被攏住,稍微掙紮一下,對方便多加一分力,直到二人的手一齊陷入松軟的被褥。
言俏俏徹底無法動彈,也意識到自己與這男人的體力差距之懸殊。
她僵着身子,感覺到對方似乎在打量自己。
可四周漆黑,按理說什麽也看不清,但炙熱的目光仍落在她臉上,癢癢的,仿佛春日路過江邊,被垂下來的柳條撫過。
言俏俏忍耐地眨了下眼,敏感的身子卻因為這若有若無的癢意小幅度顫抖起來。
她輕輕吸了口氣,分明格外小心了,卻還是被對方聽見。
梁九溪低了低頭,問:“嗯?”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臉側與脖頸,夾雜着并不常見的松香,陌生又強烈。
言俏俏逃避一般偏過頭,被扣壓住的手下意識攥緊,卻只握住一根骨感堅硬的長指。
長指帶着些涼意,在夏夜原本是十分舒适的溫度。
她卻好似被燙到似的,飛快松開,在黑暗中驚惶不知所措。
梁九溪大掌順勢往上,輕而易舉地抓住那抹一觸即分的柔軟,捏了捏,感慨道:“手這麽小。”
從前雖然也小,但他覺着是年紀不大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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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過去了兩年,一點也沒長。
翠園裏遇見時他便這麽覺得了,個子也還是那般嬌小。
倒不是完全沒變化,興許往上竄了一寸?但在他眼裏确實都差不多。
梁九溪習武多年,個頭本就高,這兩年又帶兵打仗,體魄鍛煉得越發精健。
穿上衣裳雖不那麽顯著,但這種程度的變化足以讓言俏俏認不出來。
言俏俏用力地想抽回手,卻被抓得更緊。
她睜大眼,卻依然什麽都看不清,這間帝王寝宮黑暗得令人不安。
她本就怕黑,如今黑暗之中還滿是陌生男人的味道。
清淺松香無孔不入,明明很好聞的,此刻卻如同烈豔的毒藥,讓她害怕。
言俏俏哽咽了一聲,嗓音緊張得發啞:“嗚,您、您放了我吧……”
梁九溪以為捏疼了,手上松開,有些頭疼:“又要哭?”
壓力一輕,言俏俏立即縮手,然後側身彎起纖細的腰背,将兩只手緊緊護在胸口,實在是害怕再被捉去玩弄。
男人的手上老繭很厚,像打磨木雕時用到的砂紙,每次摩挲揉捏都令她心驚膽戰。
言俏俏做過許多木雕,但卻是頭一回覺得自己成了別人手底的木雕。
翻來覆去,被肆意地撫摸、玩弄,染上他人的氣息。
她鼻子一酸,又想起小九講過的那些話。
——“男人多好色之徒,漂亮的女人更容易被盯上。”
——“你就很漂亮,知道嗎?去了京城,要多存幾個心眼。”
言俏俏已很謹慎了,可她還是被好色的男人盯上了。
她有些委屈,全然不知哪裏招惹過這位新帝,竟把自己擄到龍床上來。
梁九溪還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手撐在她頭頂,另只手往她臉上摸了摸。
好在沒掉眼淚,他心裏輕快了些,道:“乖,別躲我,我又不對你做什麽。”
聞言,言俏俏身子卻更偏了些,将大半張臉都埋進松軟的被褥中,躲避他的觸碰。
——“京城的男人都擅長說假話,油嘴滑舌、虛情假意,就是要你放松警惕。”
——“不管好聽與否,言俏俏,你一個字都不準信。”
她才不信呢!!
言俏俏想着小九的叮囑,心中慢慢多出幾分堅定決心,鼓起勇氣道:“我、我不信,男人會騙人……”
梁九溪陷入了沉默。
他終于想起,從前因為擔心言俏俏到京城接觸別的男人,被別人騙去,所以編了許多故事,灌輸了一堆諸如“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的觀念。
言俏俏似乎是記得極其牢固,這點倒很乖很聰明。
某種意義上來說,言俏俏這麽排斥其他男人,他心裏是愉悅且滿足的。
可如今,他自己就是這個被排斥的“其他男人”。
梁九溪心情複雜,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郁悶。
言俏俏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把他說住了,忙在床榻上滾了一圈,逃離男人的桎梏。
她以為滾兩下便能從另一邊下床的,可是這龍床竟格外寬敞,伸開手臂,還摸不到床沿。
言俏俏急忙爬起來,想趁男人愣神的空隙,一鼓作氣下去。
誰知才往前爬了兩下,身下便一緊,熟悉的骨感長指隔着褲襪抓住她的左腳腳腕。
床榻柔軟,梁九溪不必擔心她會磕碰受傷,緊了緊手指,手臂發力。
“!!”
言俏俏慌亂地揮了兩下手,最後只攥住身下絲滑的錦被,卻抵不過身後的力氣,轉眼間便被扯了回去。
她慌了神,急得用另一條腿去踢:“放開我,放開我!”
梁九溪一手撐床,探出上身用另一只手去拉她,猝不及防被踢了個正着:“嘶……”
踢到了臉。
言俏俏力氣雖然不大,但這一腳可沒留餘地,結結實實踢了出去。
發覺真的踢到了,再想縮回已來不及。
梁九溪本就不是什麽良善可欺的性子,臉上着了一道,氣息頓時沉凝。
言俏俏感覺到身後男人散發出的寒意,渾身一顫,在對方拿了什麽東西要綁住她雙腿時,積攢許久的恐懼與驚慌終于達到了頂峰。
她僵硬着身體,再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舉動,臉埋在被褥中,嗚咽着哭了出來。
聽見哭聲,梁九溪的動作戛然而止。
分明抓住的是腳腕,他此刻卻覺得像是捏住了兔子的長耳朵。
他扔開随手拿來的衣帶,脫掉小青梅的鞋,把人抱進懷裏,嘆氣:“挨踢的是我,你哭什麽。”
換作旁人,他拿起的就不是衣帶而是佩劍了。
言俏俏淚眼朦胧地伸手推阻,不要他抱。
梁九溪哪裏敢繼續得罪,只好松了點,卻還是仗着手臂長,将人圈在身前,耐心道:“我親近你,是喜歡你。你就一點也不喜歡我?”
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
但言俏俏理智尚存,他是皇帝,不能講這樣的話。
她背過身去,哽咽道:“我、我已有心上人,不能再喜歡其他人的……”
明明這麽害怕,卻會鼓起勇氣承認自己對小九的感情。
梁九溪心裏霎時柔軟成一片,面上卻配合着冷聲問:“那又如何?”
言俏俏一愣,臉上挂着淚水,急急道:“我與他青梅竹馬,我馬上要嫁給他的!”
她以為這樣便解釋得很清楚了,誰知身後高大的男人卻貼近,垂首輕吻她臉頰上的淚水,哼笑一聲:“那不是更好。”
言俏俏腦子裏頓時轟地一聲,如五雷轟頂,呆呆地被他吻幹淨了淚水。
怎麽、怎麽有這樣的人!?
她還不知自己幾句話已讓這位暴君心情大好,梁九溪微勾着唇,長指挑起她臉頰邊的一縷青絲。
一番折騰,言俏俏的頭發早就亂了。
松散的發髻斜斜地垂到耳邊,幾縷烏發散落下來,被他盡數攏在一起。
梁九溪摸着女子柔軟的發絲,道:“替你把頭發放下來?”
言俏俏蔫頭耷腦的,正要破罐子破摔地拒絕,忽然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下意識仰頭,又懷着些許希望,忐忑提醒:“陛下,好像有人來了……”
梁九溪卻并無一絲意外,反而淡定地摸到她發髻上用以固定的素銀釵子。
取下釵子的剎那,女子順滑的青絲傾瀉而下,不經意拂過他的面龐。
梁九溪聞到她發間襲人的清香,恍惚以為落下的不是頭發,而是盛開的香花。
言俏俏一驚,要轉身的時候,大掌壓住了她的頭頂:“別動。”
同時,腳步聲停在偏殿門口,随之而來的還有一團暖黃色的燭光。
雖不夠照明整個偏殿,卻驅散了附近的黑暗。
床榻四周籠罩着輕薄飄逸的雲錦紗床幔,夏日既防蚊蟲,又較為透氣清爽。
但二人一直鬧騰,床幔并未拉得太嚴實,仍有巴掌寬的縫隙。
言俏俏正對着門口,能看見是崔公公提着燈籠來了。
崔公公的身邊,則還有一人。
那人身材颀長,行了禮再直起身時,輕飄飄望過來一眼。
看起來很年輕,斯斯文文的,像個溫潤有禮的讀書人。
床幔微微飄動,遮掩了言俏俏的視線。
她下意識偏了點頭去看那人,攏着她頭發的手便明顯停頓一下。
梁九溪傾身往前,幽幽地将床幔拉得嚴嚴實實。
言俏俏沒地方看,只好垂下眼,便更難以忽視正擺弄着自己頭發的大手。
手邊沒有梳子,梁九溪就用手一下一下梳着,從頭頂梳到脊背上,手指依次觸碰到頭皮、後頸和脊背。
他摸到哪兒,言俏俏都敏感地輕顫,直到渾身發麻。
崔公公提着燈籠站在門口,遠望着殿內那張龍床,也不敢去細看映在雲錦紗床幔上的男女身影。
他只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
大半夜的,崔公公額上出了一層汗,他小心道:“陛下,按您的布置,抓到刺客了。”
言俏俏幾乎瞬間便聯想到了林琅身上,慌忙坐直身子,想要往前一些。
她動作太突然,梁九溪都沒來得及反應,手裏還抓着她的頭發。
“嘶……好疼。”
言俏俏捂着腦袋,眉頭直皺,委屈得嗓音都變了調,又嬌又軟。
梁九溪無奈地擡起手,在她頭頂揉了揉:“這裏?怪我,沒注意你要動。”
言俏俏腦子裏都是林琅被抓住的事,胡亂地點點頭:“沒、沒關系。”
門口,崔公公聽着床幔內傳出來的聲響,聽着自家主子溫柔如水的認錯聲,一時有些恍惚:“……”
他就說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吧。
作者有話說:
來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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