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探病◎

雲機殿。

正殿中, 梁九溪端坐在桌案後, 面前站着兩人。

正是季望山與護國大将軍徐瀝。

徐瀝皮膚黝黑,雙眼炯炯有神,手搭在腰間未出鞘的劍柄上,喜氣洋洋道:“哈哈!季公子的消息果然沒錯, 慶歲山真的有白鹿!”

所謂白鹿, 即為全身雪白的山鹿,是出沒于深山的精靈, 極為罕見。

歷朝歷代每次出現,總被視為天降祥瑞,引得萬衆矚目。

梁九溪剛登基, 正是民心不安時, 雖已頒發不少惠民安民的政策, 但若能将山靈白鹿的出現廣而告之, 無疑是錦上添花的好事。

而白鹿的消息,最先是季望山傳回來的。

徐瀝帶兵前去圍捕了大半月, 路上又花了半個月,今日下午才護送抵達皇宮。

梁九溪知道, 遍布天下、密密麻麻的情報暗網本就是季氏一族的家傳底牌。

他點了下頭, 表示嘉許。

除了必要時鼓舞士氣, 他很少說漂亮的場面話,但實際的封賞從沒少過。

季徐二人跟随他已久,自然明白他的行事風格, 并不在意, 轉頭又繼續商讨何時展出白鹿比較合适。

直到日頭西斜, 殿中會議散去。

季望山前腳剛踏出雲機殿門檻, 便聽見身後梁九溪吩咐宮人:“請言二小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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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才送入宮城, 便将她叫來,目的再明顯不過。

季望山原本挂着淺淺笑意的臉冷下去,連嘴角的那抹弧度都好似透出幾分嘲諷。

他甚至回過頭,薄而無情的唇微張,就要說些什麽。

徐瀝忙手疾眼快地拉住他往外拖,直到沒人的地方才放手。

季望山甩袖錯開一步,抿唇冷道:“陛下什麽意思?我們辛苦半月将白鹿完好無損地運回京城,不是用來哄女人開心的。”

何況民間都相信白鹿有靈,展示過後還要焚香祭拜,原模原樣地放歸慶歲山。

萬一出什麽差池,誰來負責?

徐瀝大大咧咧地道:“你這話說的,稀罕東西誰不想看看,底下人剛抓到的時候,我還興沖沖跑去觀賞呢,陛下念着言姑娘多正常!”

季望山只冷笑一聲,不予理睬。

徐瀝為難地撓了撓頭。

雖然都追随同一位君主,但季公子跟他不太一樣。

季氏的情報網遍布天下,所以需要經常到處跑動,一天內換兩三個地方都是家常便飯。

他也沒見過言俏俏,只聽說君主有這麽位兩小無猜的青梅。

據說昨夜第一次見,便是在陛下的寝宮……恐怕沒能留下什麽好印象。

徐瀝瞅着對方的神色,沒想到這位總是從容自若的“笑面狐貍”也有冷臉的一天。

他憨笑一聲,斟酌着勸道:“季公子,我知道你反感過于美貌的女人,但是言姑娘她……額,她和陛下從小一塊長大,跟普通女人還是不一樣的……”

這位大将軍雖熟讀兵書、精于武藝,但說起不擅長的事來實在讓人惱火。

季望山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打斷:“徐大将軍莫要曲解季某的意思,美貌無罪,季某只是不喜歡空有美貌的廢物。”

“廢物?你什麽意思?“徐瀝不滿地嚷嚷,“你說誰是廢物?”

二人都是新帝的左膀右臂,各司其職,沒有誰比誰更威風一說。

徐瀝并不怕他,平日裏客氣也只是敬重聰明的讀書人。

徐大将軍聲如洪鐘的大嗓門将行人目光紛紛吸引過來,令季望山幹淨白皙的額上跳出一根青筋。

他吸了口氣:“那我問你,陛下籌謀十數年,她可曾出過一分力?最艱險的這兩年,她又在哪裏?”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他輕飄飄諷道,“真是好一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季望山向來嘴巴毒,得理不饒人,幾位同僚都深有體會,早見怪不怪了。

但這句話卻不知怎麽點着了徐瀝的火氣,粗粝大掌把随身挂着的劍鞘拍得咣啷作響: ”姓季的!你他娘的別太自以為是了!”

“你懂什麽?言姑娘怎麽樣,輪得到你評頭論足?有本事去陛下面前講!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季望山也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皺了下眉。

由于每個月都要向梁九溪禀報近況,所以徐瀝往靈州聞春縣跑得勤,與那位言姑娘早有接觸。

具體的情況他不知。

那小地方季氏并未布設太多眼線,免得太過此地無銀,反而令人有所察覺。

但徐瀝每次都是明面上走親戚,暗地裏辦正事,能和言俏俏有什麽交情?

本着不與武夫論長短的原則,季望山撇開眼,緩了緩道:“徐将軍不必動怒,季某職責使然,不想十幾載的隐忍籌謀毀于一旦罷了……她安分守己也就罷了,倘若做些狐媚惑主的事,季某絕不姑息。”

徐瀝直接翻了個白眼,氣沖沖地大步離開。

陛下一路遇到的狐貍精還少嗎?不都清醒冷漠得很,

哪天若真被言姑娘迷得昏了頭,那也是他自個兒願意的,只怪言姑娘一個人有什麽意思?

徐瀝與季望山在雲機殿外不歡而散,具體談話內容不知,但消息很快傳到了梁九溪耳中。

彼時,他靠坐在桌案前淡淡應了一聲。

誰不知道徐季二人都是帝王心腹,缺一不可。

如今意見不合吵起來,難免讓人心驚膽戰。

殿中宮人誰也沒敢出聲,屏氣凝神地低頭,生怕座上的君王忽然發難。

半晌,梁九溪卻睨着香木托盤裏的幾條女子錦裙,捏起其中一條裙擺,摩挲了兩下:“這就是宮中最好的織造技藝?”

崔公公一愣,忙道:“是……但都是從庫房找出來的,款式可能舊了些。”

說是舊,實際也就是去年的款式,料子用的又是最上乘的雲錦,價值不菲。

梁九溪便壓了下眉頭,似乎看不上,松開手指吩咐:“讓他們照着時下流行的樣式,做幾套新裙。”

崔公公頗有眼色地問:“那晚些奴才讓尚衣局的人過來,替言二小姐量尺寸?”

“不必。”他想到什麽,半眯着眼捏了捏自己略顯冷硬的長指,估摸着一拃的長度,緩聲道,“朕自己來。”

崔公公看見主子的小動作,悻悻然閉嘴。

幾個宮人陸續上前,将桌案上放着錦裙的托盤撤走。

一番動靜打破了雲機殿內沉凝緊繃的氛圍,崔公公以為陛下這是打算對徐季二人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默垂首退開兩步。

誰知腳跟還未站穩,桌案後的男人便冷不丁出聲:“讓季望山亥時入宮。”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崔公公躬身退出殿門,才松了口氣,轉身便撞上個滿臉是汗的小太監。

是他派去請言二小姐的人。

小太監顧不上用袖子擦汗,忙道:“師父!二小姐病了!來不了了!”

“什麽?”沉穩如崔适,聽聞這消息都驚了一下,趕緊追問,“病了?什麽病?要緊嗎?”

“還不清楚,我一得知消息就趕緊回來了。”小太監說,“據說是頭疼腦熱得緊,床都下不來了!”

崔公公心裏咯噔一下:“這麽嚴重?你還不趕緊去太醫院,讓劉太醫快些過去!”

“是……”小太監急道,“可是師父,我沒有令牌,調不動太醫院的人啊,”

他話音剛落,一塊刻着香草翠竹紋路的銀色令牌便咚一聲落在腳邊。

門口随即出現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朝他擡了擡下巴,厲聲道:“去。”

小太監趕緊撿起,飛也似地跑了。

崔公公迎上去還未開口,梁九溪便擡了下手制止,道:“讓人去庫房裏清點一遍能用的藥材,朕去迎安殿看看。”

崔公公瞧着主子這嚴陣以待的架勢,将勸慰的話默默吞咽下肚,同底下的人交代幾句,便急匆匆跟上。

…………

迎安殿。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晖消失在天際,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

屋裏一點動靜也沒有,直到林琅敲響門:“喂,傳口谕的小太監走了。”

靠窗小床上鼓起的被褥才動了動,露出一顆腦袋。

言俏俏舒了口氣,她穿着裏衣,頭發披散下來,為了更符合“頭昏腦熱”的病症,還特地往臉頰上塗抹了一層淺紅的胭脂粉。

原本她對林琅這個裝病計策還有些猶豫不決,可當雲機殿那邊來人,真又要召她過去時,言俏俏實在一點法子也沒了。

好在那小太監并不敢進來細看,只在門口遠遠瞧着她面色緋紅、卧床不起的模樣,便大驚失色地跑出了迎安殿。

他興許會将言俏俏身子不适的消息帶到帝王跟前。

至于陛下會怎麽想,言俏俏不知道,也沒有心思揣摩。

她掩唇打了個哈欠,分明是裝病,可興許是在被子裏悶久了,竟覺得四肢泛着隐約的酸軟乏力。

腦子也是沉甸甸的,像被塞了一團烏雲。

雖已入夜,但氣溫并不宜人,仍留有幾分白日的燥熱。

林琅洗漱還沒回來,但言俏俏實在困得要命,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可就在她馬上要睡着時,有人推門而入。

言俏俏以為是林琅,眼睛都不曾睜開,翻了個面背對門口,雙腿夾住被褥,迷迷糊糊地軟聲道:“你回來了啊……”

本就短的裏衣早就被她蹭得卷了起來,露出一片白皙如瓷的腰背。

脊背中央微凹的溝線彎曲出自然漂亮的弧度,一直延伸到被衣裳遮蓋的地方。

那盈盈一握的細腰陷入被褥之中,若隐若現,再不止是手掌之下的癡想,而是真切地顯露在朦胧燭光中。

似一段籠着月光與雪光的柔軟柳枝。

梁九溪頓住腳步,随後手扶在門上抵住。

本就只推開了一半的門,加上身量高大,幾乎擋住後面所有人的視線。

他沒有出聲,只獨自進來,反手關上門。

言俏俏閉着眼,鼻尖卻忽然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雪山松木香。

她渾身一顫,意識到是誰,忐忑地将眼撐開一條縫。

待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又緊繃着身子,慌忙閉眼。

作者有話說:

徐季吵架be like:粉黑大戰

季公子:給大家表演一個黑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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