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坦白◎

雖然早已篤定他就是小九, 但親耳聽見對方的回答, 言俏俏心裏仍是一陣難言的震顫。

她仰着頭,眼裏還有未幹的淚光,委屈得哽咽了一聲:“我就說吧,明明就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呀?”

小青梅的眼神令梁九溪心頭一軟, 心疼地道:“是我不好。”

言俏俏眼眶酸澀, 心裏安穩了,卻更加忍不住淚水, 抽泣着說:“你一直沒有消息,我真的很擔心。”

“我怕你在路上出事,到處打聽你的消息, 可沒想到你已經入京了, 還當了皇帝。”

“為什麽不告訴我, 是不想再跟我好了嗎?可我一直在等你。”

她一邊說, 眼淚一邊滾滾往下落,心底積攢許久的委屈一下子如洪水般将人淹沒。

梁九溪心裏抽抽地疼起來, 紅着眼低頭,去吻她的眼睛:“對不起……我從來沒想過不認你, 言俏俏, 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別哭了。”

他反複地安慰懷中低低抽泣的女子, 一遍遍地不厭其煩。

終究是他太自以為是,他以為保持距離就是對言俏俏最好的保護,如同分別的這兩三年, 卻忘了, 言俏俏也會想念他、擔心他。

會在夢到他之後, 一整夜地睡不着。

言俏俏被他摟在懷裏, 整個人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感受到久違而熟悉的安全感。

她聽着耳邊和風細雨般的安撫,聽了許久,終于漸漸從情緒中回神。

梁九溪餘光瞥見她踩在地上的赤/裸雙足,攬在女子肩膀上的手往下挪,而後摟着腰将人打橫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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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俏俏沒有抗拒,只是偶爾抽泣一聲,反而将腦袋靠近男人的胸膛,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

梁九溪一點點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痕,動作小心輕柔得過分。

言俏俏這才有心思擡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其實最初她并沒有将陛下與小九聯系起來,畢竟這兩人身份實在天壤之別。

一個是聞春縣賣煎餅的遠房表侄,一個是皇族血脈、九五之尊的新帝。

她也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

“還在生氣嗎?”梁九溪絲毫不敢在她跟前擺架子,彎着腰撥開女子被眼淚黏在臉上的幾根發絲。

言俏俏本也不是記仇的性子,搖搖頭,又有些嚴肅地說:“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我真的會生氣。”

“好。”梁九溪松了口氣,所幸他的小青梅很好說話。

二人相對無言了片刻,他率先打破安靜,問:“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言俏俏吸了吸鼻子,略微思索道:“第一次在翠園遇見的時候,你給了我兩顆糖,還讓我別哭,你記得嗎?”

梁九溪動作一頓:“糖?”

“我後來打開看了,是我最喜歡吃的紅豆糖。”言俏俏認真道,“除了爹娘他們,就只有小九知道。”

梁九溪這才想起當時步辇裏要備幹果點心,崔适來問,他對這些沒多大興趣,便随口說了幾樣。

如今想想,無論是紅豆糖還是紅薯幹,亦或是辣炒花生,其實都是言俏俏喜歡吃的零嘴。

他并非刻意準備,但确實不經意漏了餡。

梁九溪啞然失笑:“那你豈不是很早就開始懷疑我了?”

說到這個,言俏俏皺了皺鼻子,嗓音還帶着哭泣後的微啞:“沒有,你當時為什麽要捏我的手呢?”

那時她剛被陌生男人摸了手,心裏亂糟糟的,便沒有第一時間查看。

倘若早看了,說不定能更早地看破。

梁九溪不動聲色地掃過她雪嫩的脖頸、緊繃的衣帶,最後才落向被子上的手,坦然道:“忍不住。”

言俏俏被他熱烈的目光燙到似的,縮了下手,心中漸漸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想起碧水廊亭與雲機殿裏的親密,還有方才男人玩弄她衣帶的模樣,才後知後覺地有些猶疑。

如今的小九,與兩三年前分別時的小九,多少還是有些不同。

察覺到她的遲疑,梁九溪眯了眯眼。

分別時,她才十五歲剛及笄,即便已經是個小美人,他也不可能露出自個兒心底那些龌龊的念頭。

可眼下言俏俏已經十七歲了,正是蜜桃成熟、待嫁的年紀。

若非形勢不穩、危機四伏,他早已将人壓在床榻上拆吃入腹。

那些讓她羞怯緊張的親近之舉,不過是他作為男人面對心上人的情不自禁。

言俏俏要真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恐怕能吓得哭出來。

梁九溪便笑了笑:“人人都說我是暴君,總要裝個樣子,吓到你了?”

他神色還算溫和,尤其易容後的臉似清風明月一般和煦,很難讓人聯想到所謂的暴君身上。

小九性子有時候是比較冷,或有些不近人情,但不至于有暴戾的一面。

言俏俏心裏不自覺松了松,也傻傻地跟着笑,彎起的眼角還帶着淺紅:“沒有,是你的話。我就不怕。”

梁九溪輕笑道:“不怕就好。”

怕的話,也沒有辦法,他的小青梅總歸只能他來慢慢教。

“說起來。”言俏俏沒把這幾句話放在心上,奇怪地問,“你怎麽變成皇帝啦?”

小九雖然上了學堂,但從來沒參加過鄉試,也說過不想考功名。

她原以為,日後小九大概是要接手表姑的煎餅生意,或去武館做老師。

梁九溪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他本打算一切平息,再慢慢告訴她的。

他便道:“這個說來話長,我還要回雲機殿,下次再細說。”

言俏俏點點頭,也沒追問。

梁九溪拉過被子,将她垂落的烏發撥到身後,沉吟道:“我如今雖坐在這個位置上,但并不安穩,從南到北這一路,得罪了太多人。我不怕,但我不敢拿你的安危賭。”

言俏俏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做皇帝意味着什麽。

那張龍椅,既代表無邊的權勢富貴,也代表了永無止境的危機與艱險。

她還記得季望山說過,陛下在雲機殿內遭到過刺殺。

言俏俏不由擔憂地道:“真的一定要做皇帝嗎?”

“一定要。”他果斷道。

梁氏江山落入逆賊之手,必定是要奪回來的,否則無法慰藉父皇與梁氏先祖的在天之靈。

見她憂心忡忡,梁九溪好笑:“再說了,我不做皇帝,誰給你買新衣裳和好吃的,賣煎餅可養不起。”

言俏俏卻當了真,拉住他的手,鄭重道:“那我不要行嗎?賣煎餅也可以養我啊。而且我還會做木雕,每次都能賣光呢。”

她本意是要勸說對方,梁九溪卻皺起了眉,有些心疼地揉着她頭發:“以後不要再賣木雕了,不是很喜歡它們嗎?”

言俏俏一怔。

她自然喜歡木雕的,畢竟每個作品都傾注了心血,若非手頭拮據,她不會賣掉。

梁九溪知道她在吉安伯府的日子并不闊綽,也想過寄些銀錢過來。

但最後作罷,是不想被人察覺她的存在。

他道:“崔适已滿京城去找了,應該能将木雕收回來一些。”

只要價高,總有人願意出手。

言俏俏眼前一亮,用力地點點頭。

梁九溪起身,言歸正傳:“雖然樹敵衆多,但你也不必太過害怕,他們若敢對你下手,我不會輕饒。”

說到底,無論是鄭氏餘黨還是狗急跳牆的周家,都是沖皇位上的他來的。

他唯一擔心的,便是此前二人已經接觸過幾次,興許暗處已有眼睛在盯着也說不定。

言俏俏抱着被子,卻不合時宜地想起柳潔的斷指。

那時他在碧水廊亭,開着玩笑說要重罰偷食盒的人。

結果當天傍晚,柳潔便在修剪花枝時不慎切斷了兩根指頭,成了殘疾。

言俏俏咽了下口水,小心問:“柳潔的手指……真的是不小心嗎?”

梁九溪轉身,燭火跳躍在他漆黑的眸中,似蟄伏的兇獸。

他眼下心情極好,渾身沒有一絲戾氣,也看不出暴君的影子。

他不想吓到她,便俯身,在小青梅額上親了親,避而不答:“睡吧。”

言俏俏被他溫柔地吻着,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不由乖巧地點點頭。

梁九溪笑了笑,替她蓋上被子。

只要沒有不長眼的東西,他願意在言俏俏面前永遠保持這樣溫柔的面孔。

他熄滅桌上的幾根蠟燭,只留了最遠的一根。

今夜雲層厚重,月光不算太明亮,需要留一點光,言俏俏才好睡覺。

人已走到門口,已經躺下的言俏俏還是忍不住問:“小九,那你明天還來找我嗎?”

梁九溪偏過半張臉,昏暗的燭光下顯得神色晦暗難明:“我這幾日有些忙。”

二人這兩日走得比較近,就連雲機殿的宮人都認為後宮馬上要有第一位娘娘了,更何況其他聽風就是雨的人。

今晚本不打算過來的,誰知會聽見言俏俏身子不适的消息。

梁九溪沒多想便帶着劉女醫趕來,才知她是裝病。

想到這事,他還有些惱,瞥了眼陰影中的另一張床榻,想起林琅,才冷靜道:“陳大将軍快入京了,我要提前做些準備。”

陳靖曲,那位歷經三朝、威震邊關的陳大将軍,林琅的父親。

這樣的人在這種時候入京,必定引起各方矚目。

言俏俏記性極好,一下便記起:“啊……知道了。”

嘴上雖答應得很快,但她多少有些失落。

分別兩三年了,好不容易見到小九,她還想多多地呆在一起呢。

可他如今是皇帝,日理萬機,還有許多不得不做的事,言俏俏也懂。

從這裏到雲機殿還要半個時辰,梁九溪估計着時間,重新戴上面具。

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又道:“但我宮裏有只白鹿,你随時可以過來看它。”

言俏俏頓時精神一震:“白鹿!真的嗎?”

她很早便想雕刻一只鹿了,只是苦于見不到活物,所以一直沒有動手。

她側躺在床榻上,手捏着被角,滿是期待地想着小鹿的模樣,眼前卻忽然模糊了片刻。

言俏俏忙揉揉眼睛,才發覺手臂也泛着股酸軟。

再擡眼時,男人已經推開門出去,崔公公忙迎上來,看口型是在彙報什麽。

幾個人很快走遠,言俏俏打了個哈欠,想着還有一塊金絲楠木的木料,正好用來雕小鹿。

一邊開心,一邊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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