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仙鹿◎

第二天, 言俏俏起了個大早。

雖然還不能和從前那樣時刻待在一起, 但一想到小九就在身邊,她便不自覺彎起唇角。

這種整顆心都落在實處的感覺,自父母離世後已許久不曾體驗過了。

出門時,林琅瞥了她一眼, 一針見血地道:“找到你等的那個人了?”

言俏俏吃驚地睜大眼:“啊……你、你怎麽知道的呢?”

林琅:“……”

“你要是真不想別人看出來, ”林琅掐了下她的臉頰,“就收一收你臉上的笑。”

聞言, 言俏俏手握拳抵在唇邊,嚴肅地清了清嗓子,小聲商量:“那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呀?”

林琅有些意外, 作為室友, 她當然能猜到言俏俏說的那個人是誰。

新帝在前朝雷霆手段、作風狠絕, 金雍殿上每日都要死一兩個人, 暴君的名頭已傳到了能止小兒夜啼的程度。

可沒想到在言俏俏的事上,居然這麽小心翼翼, 謹慎得令人驚訝。

“我能跟誰說。”她撇了撇嘴道,“沒想到皇帝還挺保護你的, 那種只顧自己舒心, 不在意女人的死活的男人, 我見多了。”

她的話裏流露出極端的諷刺意味,言俏俏想到今日就要入宮的陳大将軍,原本想問的話都咽了回去。

林琅總是獨來獨往, 也從未提及過家人, 大概率并不美滿。

領了食盒, 正喝着熱騰騰的粥時, 等了許久的齊嬷嬷上前來寒暄:“言二小姐, 這道金玉翡翠粥如何,我讓人多熬了一刻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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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俏俏不由看了看碗裏濃稠香甜的熱粥。

不就是玉米青菜粥嗎?宮裏取名字好講究啊。

她臉皮薄,對方這麽一直看着,便有些尴尬,問:“嬷嬷有什麽事嗎?”

齊嬷嬷就等着她問,忙搓了搓手:“言二小姐,您昨晚上……可是惹惱了陛下?”

言俏俏慢慢嚼着玉米粒,疑惑:“為什麽這麽說啊?”

“那不然雲機殿怎麽傳來消息,讓您今日去仙鹿苑做事。”齊嬷嬷愁得皺起眉。

本來昨日讓怡秋替她去銘香閣,雲機殿那邊知道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見那時陛下還是很愛護言小姐的。

誰知道今日一早,就指名要言小姐去仙鹿苑。

言俏俏眼神卻亮了亮,知道這是小九找了個由頭讓她去看白鹿,喝粥的速度都快起來。

齊嬷嬷見她悶頭吃飯,還以為她心裏難過,頓時嘆了口氣。

末了,卻又打起精神安慰道:“哎,您也不必太灰心!人家幾十年的夫妻還少不得吵嘴呢,言小姐,我相信陛下心裏是有您的!”

“而且仙鹿苑離雲機殿近得很,保不齊還是個好機會!您可千萬不要先亂了陣腳,以您的美貌,陛下回心轉意是遲早的事!!”

齊嬷嬷好不容易在她身上看到後半輩子的希望,一心期盼着哪天言悄悄做了娘娘,自己跟着謀個好差事,當下立即熱情地出謀劃策。

例如什麽要投其所好、設計偶遇、美□□惑之類……

言俏俏聽得一愣一愣的,又不好說破,只能硬着頭皮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齊嬷嬷這才放心,目光鼓勵地看着她離開。

宮女怡秋早已在迎安殿門口等着帶路了,言俏俏過去時,還碰巧遇見席家兩姐妹。

席清雪徑直走過,仍是那般清冷孤高的模樣,倒是身後的妹妹席小蔓冷哼了一聲。

像是聽見了方才齊嬷嬷與她的對話。

言俏俏跟在怡秋身後走出大門,日光刺眼,她微微有些頭暈目眩,下意識手搭在額頭,問:“怡秋姐姐,你知道席姑娘在哪裏做事嗎?”

怡秋忙客氣地道:“言小姐,您叫奴婢怡秋就是!您問席小姐嗎?好像兩個人都在藏書閣吧,負責整理藏書。”

她一頓,又補充道:“哦!不過您放心,藏書閣雖離雲機殿比較近,但陛下從來不親自過去。”

言俏俏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解釋這樣多,但小九不去藏書閣她是相信的。

因為小九他就不愛看閑書,他屋子裏能搜出來的,要麽是四書五經和兵書之類,要麽就是她的話本。

仙鹿苑與雲機殿同一個方向,離得很近。

據說是雲機殿後方連着的一處園林改建而來,特地命名為仙鹿苑,專門用以放養白鹿。

快到時,言俏俏還是道了聲謝,感謝怡秋昨日替她去銘香閣打掃。

怡秋受寵若驚地擺擺手:“言小姐客氣了,多虧您前兩日打掃得仔細,閣內很幹淨,一點也不費事的!”

言俏俏不由蹙了蹙眉尖,心底疑惑。

實則從她到銘香閣去的第一日,整間屋子就已經一塵不染了。

難道是小九特地為她安排了最輕松的活?

想到這個可能性,言俏俏漸漸舒緩了眉頭。

倘若是旁人,她興許還有些忐忑不安,但若是小九,就覺得很合理。

小九一直都對她很好的,否則她也不會傻傻地等兩三年。

怡秋将她送到仙鹿苑門前便離開了,一想到小鹿,言俏俏腳步輕快地走進去。

入眼是一片錯落有致的綠,若非還能看見其中若隐若現的鵝卵石小道和各式木色涼亭,幾乎讓人以為誤入山林之中。

靠近門口有一片齊整空地,放着一只被黑布籠罩的大籠子。

而距離籠子十尺左右的地方已然站着一排低眉順眼的宮人。

言俏俏自覺地排在最右側,一擡頭,卻意外看見個有些臉熟的人。

雖然那天夜裏在雲機殿,只是遠遠地對視一眼,但她記性眼力都極好,一下便認出對方,不由呆住了。

正在核對宮人名冊的季望山顯然也看到了她,冷聲問身邊的崔公公:“仙鹿苑的宮人是季某親自挑的,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個人。”

崔公公幹笑兩聲,給了他一個不可說的表情:“這……”

當然是走後門進來的啊,至于走的誰的後門……

季望山啪一聲合上手中名冊。

崔公公忙低聲道:“季公子,別忘了陛下的話!”

季望山當然記得,只覺得五髒六腑還在隐隐作痛。

鐘七娘那些個毒藥越來越要命,受罰一次實在是折磨。

他也沒那麽傻,能在同一件事上栽兩次跟頭,收斂了情緒,重新翻開名冊,似乎不再關注言俏俏。

崔公公心裏卻仍緊着。

雖見過沒幾次,但他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位是個能笑着陰人的主,就怕他心裏不舒服,連陛下的警告都不聽,趁機欺負言二小姐。

言二小姐那般純真文靜的一個小姑娘,哪裏是他的對手?

崔公公操碎了心,本來安置完宮人就可以離開的他,硬生生寸步不離地跟着季望山打轉。

季望山額上跳出一根青筋,實在是忍耐有限,微笑道:“崔公公也不必這般提防季某吧?有陛下護着,我敢做什麽?”

崔公公撓了撓臉,并不接話。

季望山這才看向不遠處乖乖疊手站立的言俏俏。

與旁人多少有些小動作不同,她實在是沉靜極了,四周的風都好似對她格外溫柔,吹起她頰邊的發絲,整個人竟有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他也拜訪過不少隐世不出的高人,但那些人要麽年壽極高,要麽看破紅塵,才有那麽幾分靜氣。

季望山似笑非笑道:“崔公公,季某有時雖有些自作主張,但我追随陛下多年,早已奉他為主君,斷不會幹出陽奉陰違的事來。”

“你實在小瞧了季某,也小瞧了陛下。”

梁九溪并非是非不分的昏君,真有什麽不滿,他自會到雲機殿當面說。

盡管世人都說他季公子陰險狡詐,但他的手段從來不會用到自己人身上。

不像那個鐘七娘,罰自個兒同僚竟也毫不手軟,最狠的毒都留給自己人!

崔公公被他說得有些汗顏,停下步子沒再跟着,又看了言俏俏一眼,放寬心離開。

兩個小太監快步上前,挨個給等待的宮人發小冊子。

季望山适時說:“白鹿現世,乃天降祥瑞,事關國運,一切事宜都馬虎不得。你們手中的冊子記錄了白鹿的一應習性和注意事項,我只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能全部記下來、毫無錯漏的,才能得到這塊腰牌,自由進出仙鹿苑。”

他一擡手,手中果然拎着七八塊腰牌,用黑繩串着。

言俏俏一邊消化着他的話,一邊翻開小冊子。

內容是謄抄的,墨跡嶄新,一共有五六頁,記錄得很是詳細,可見宮中對白鹿的重視。

但沒人告訴她還要選拔呀。

仙鹿苑的活雖然髒累了些,但例銀是普通差事的三倍!

所以小太監一點上香,十幾個識字的宮人紛紛埋頭背書,不時還念念有詞。

言俏俏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忍不住擡頭看向燃到正中間的香。

雖只是想看看時間,但季望山好似一直關注着她似的,偏了下臉與她對視,微笑道:“不要東張西望。”

言俏俏鼓了下臉頰,有些郁悶。

分明其他人也會看香燒到哪裏了,卻只說她。

她脾氣好,也不是完全沒有脾氣。

所以當季望山叮囑她“抓緊時間”時,言俏俏慢吞吞合上冊子,認真道:“我背好了。”

別說季望山愣住,其他還在埋頭苦背的人都百忙之中看向她。

季望山皺眉,抽走她手裏的冊子:“過來吧。”

到了稍遠些的地方,季望山也不多廢話,直接開始抽背。

從白鹿喜愛的葉片種類、精飼料的調配比例,到如何刷洗皮毛等等,言俏俏全都一字不漏地對答如流。

半晌,實在沒有內容了,季望山才擡眼打量着跟前的女子。

她睜着清澈的眼,期待地問:“季公子,我通過了嗎?”

她是真的很想留下來照顧小鹿,而後為它做一只木雕。

冊子是半夜謄抄完畢直接送來的,即便是陛下也不大可能提前透露。

季望山回過神:“記性倒是很好。”

言俏俏向來謙虛,但她記性好确實是事實,于是鄭重地點點頭。

她能記住鳥兒每一片羽毛的走向、每一塊木料獨特的紋路,以及看過的每一本書。

季望山短促地笑了一聲,把黑繩串着的腰牌遞給她,然後離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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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班,我的屬下卻在跟我老婆說話:)

#南梁醋王誕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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