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日常◎
等他看完了, 言俏俏将幾張初稿拿回來, 仔細地整理好。
這些記錄需要重新謄抄一遍,再送去歸檔。
她看了看身前寬敞的禦用桌案,實在比迎安殿屋子裏的吃飯小桌要好得多。
何況還有現成的筆墨。
“小九,我能用這個桌子嗎?”
梁九溪便朝外面喚了一聲:“崔适, 取空白冊子過來。”
言俏俏掙紮了一下, 想從他腿上下來,卻又被摟回去:“先用飯。”
說着, 她便被打橫抱到了吃飯用的大圓桌前。
崔公公正好從外邊快步進來,望見這場景又驚了一下,卻不敢多看, 只目不斜視地放下空白冊子。
而後才眼觀鼻鼻觀心地問:“陛下, 傳膳嗎?”
“嗯。”梁九溪應了聲, 自己拉了把椅子過來, 就坐在言俏俏左手邊。
他平日裏都是獨自吃飯,這下竟連專屬的主位都讓給了言二小姐。
進來打眼一瞧, 不知情的人恐怕還以為言小姐才是這雲機殿的主子呢。
崔公公心裏抽了口氣,忙出去叫禦膳房的人來報菜名。
由于新帝喜好實在難以揣測, 戰戰兢兢的禦膳房每日都提前準備數十道菜以供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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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多了個人, 也綽綽有餘。
禦膳房的人很快到了, 卻只站在門外,隔着垂落的珠簾朗聲念着今日的菜單。
平日梁九溪沒什麽耐心,便會随便挑幾道。
但言俏俏沒見過這樣的陣仗, 好奇極了, 捧着臉聽得格外認真。
只是宮中菜肴的起名實在太文雅講究了些, 一如早晨在迎安殿喝的“金玉翡翠粥”, 明明就是玉米青菜粥嘛。
所以當一串接一串的菜名從門外傳來, 她面色時而糾結、時而迷茫。
梁九溪盯着她不斷變化的小表情,笑了聲,只覺比報菜名有意思多了。
門外禦膳房的宮人也沒料到今日陛下這麽有興致,越發精神抖擻,聲音更大了。
言俏俏理解不過來,忙緊張地偏頭問他:“紅嘴綠鹦哥是什麽?要吃掉小鳥嗎?”
“是清炒菠菜。”他好笑道。
“……唔。”言俏俏一知半解地點了下頭。
等到外面報菜名結束了,才窘迫地望向他:“你、你聽清了嗎?”
梁九溪安慰道:“他們這裏取名取得不好,起初我也聽不明白的。”
言俏俏這才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幸好不是她的問題。
一旁的崔公公頭垂得更低了。
宮中禦菜取名最是講究,既要好聽又要好寓意,可沒人說取得不好。
他算是看出來了,陛下為了哄言小姐,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最後還是梁九溪點了十幾個菜,末了補充道:“讓禦膳房下次拟菜名時用心一點。”
崔公公:“……是。”
因提前有所準備,很快便開始傳菜了。
崔公公看着二人之間親密自然的氛圍,極有眼色地退到一邊,沒上前去布菜。
梁九溪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慢慢地進食,餘光卻時刻注視着身邊的人。
他看着言俏俏夾了七次松鼠鳜魚、四次糖醋排骨,但從前最愛吃的麻辣藕片卻沒碰過。
兩三年的時間,到底還是會留下些不同的痕跡。
他問:“不喜歡吃藕片了?”
言俏俏筷子一頓,誠實地又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搖搖頭道:“不喜歡。”
見他還是沉默,才說:“去年夏天,府裏得了好多好多蓮藕,叔母他們吃不下,就送給我吃。我吃了大半個月的藕呢,實在是吃不下了。”
如今她瞧見蓮藕,一點食欲都沒有。
這是言俏俏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吉安伯府。
雖然她的來信中總是報喜不報憂,令人覺得她似乎過得十分悠然舒适,但梁九溪并非一無所知。
男人的目光冷了冷,心裏還有別的考量,不動聲色地問:“你可知言作德的爵位是怎麽來的?”
言作德就是言俏俏親叔父的名字,也就是吉安伯。
她咽下排骨,又搖搖頭:“我不知道呀。”
她對官場如何運作一竅不通,自然也不懂叔父是怎麽成的吉安伯。
“不過……”她想了想,疑惑地歪了下頭,“我一直以為做官須得有功名或是功績,但叔父好像什麽都沒有。”
言作德和她爹是嫡親的兄弟,都生于聞春縣,家底還算殷實。
但言作德不是讀書的料子,連鄉試都沒過,更別談功名。
反而她爹書讀得不錯,一路中了進士,只是無心仕途。
遇到她娘後,夫妻二人就直接回了老家聞春縣,過些平淡溫馨的日子。
言俏俏這般沉靜易知足的性子,多少也受了父母的影響。
祖母很早離世,在她出生後三年,祖父也撒手人寰。
言俏俏只模糊地記得,叔父一直在吵分家的事。
等她再大些,能記事了,叔父已經舉家搬去京城。
此後徹底成了兩家人,再沒什麽來往。
可以說,若非父母意外喪命,言俏俏大概率這輩子都不會與吉安伯府有任何瓜葛。
她思緒不停,手裏的筷子卻無意識停住。
梁九溪往她碗裏又夾了塊糖醋排骨,打斷道:“專心吃飯。”
言俏俏聞到香味回過神,沒再多想,低頭啃排骨。
對言作德爵位的來歷,梁九溪心中卻門清。
他當初之所以當堂斬殺周家老太爺、周左丞,并非全是偏激複仇心作祟,而是早查出他利用權勢賣官鬻爵。
身居高位卻帶頭作惡,今日朝綱之混亂腐敗,絕對有他的大“功勞”。
這樣的人,梁九溪确實難以容忍。
入京之後,季望山就一直在着手翻查周左丞這條線,其牽涉人數之多、範圍之廣,實在叫人瞠目結舌。
言作德就是其中一員。
但整肅清理非一日之功,何況在把言作德打下去之前,總得讓他把屬于言俏俏的東西吐出來。
言俏俏還不知他已在計劃以後的事,吃到飽飽的,才滿足地放下筷子。
她其實胃口不算大,每樣嘗一嘗都夠多了。
宮人進來收拾殘局,言俏俏在殿中走了兩圈消食,還記得要謄抄記錄,好讓人拿去歸檔。
她在桌前坐下,先将奏折推到一邊,而後才将崔公公送來的空白冊子攤開。
又從筆架上挑了一支細毛筆,埋頭開始寫字。
梁九溪手頭等待處理的政務也不少,自覺坐到一邊去看奏折。
可才看到一半,就聽見桌後傳來一道軟綿綿的哈欠聲。
正午炎熱又沉悶,也興許是吃的太飽了,言俏俏謄抄了兩行字,眼皮子便開始上下打架。
她的哈欠一個連着一個,很快眼角都暈出淺紅的濕意。
桌案是為新帝打造的,氣派寬敞,襯得女子越發嬌小玲珑。
言俏俏困得快沒了意識,原本挺直的腰背早就搖搖晃晃地軟下去,幾次觸到紙面又強撐着坐直。
等梁九溪批完一本奏折再擡頭,小青梅已整個趴在桌面,閉着眼睡着了。
他沒說什麽,只是上前去把人抱起來,随後進寝殿将她放在床上。
薄被落在身上,言俏俏被動靜鬧醒,迷迷糊糊地睜開一只眼:“唔……還沒抄完……”
她倒是想起來繼續,可身下的床鋪實在柔軟舒适,淡淡的雪山松木香将她團團裹住。
又熟悉又好聞。
于是一句話還沒說完整,她又重新陷入沉睡,呼吸很快變得清淺悠長。
立在床邊的男人看着她掙紮又放棄的模樣,啞然失笑,讓宮人搬兩塊冰放在寝殿角落。
宮人自是一個個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人。
梁九溪則認命地回到正殿桌前,拿起小青梅用過的筆,重新蘸上墨汁,比對着初稿一字一字謄抄。
言俏俏的字和她的人一樣,乖巧秀麗,一只只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地排作一行,可愛得令人心癢。
只是後來困倦,筆畫便越發飄忽。
梁九溪收斂了字跡的鋒芒,不到兩刻鐘就全部結束。
他将謄抄好的冊子交給崔公公,順便道:“季望山現在在哪裏?”
崔公公道:“回陛下,季公子出城辦事了,估計最早也得酉時才回。”
想到言俏俏的疑問,梁九溪略一沉吟,道:“讓他今晚宮宴結束後來見朕。”
“是。”
白鹿的事大多是季望山在負責,每日的記錄冊子也是要歸檔到他那裏。
崔公公拿着冊子走出雲機殿,打發了一個小太監去跑腿送東西,順便傳陛下的口谕。
他看着冊子被小太監收進懷裏,不由悻悻地想。
季公子肯定認得陛下的字跡,也不知道看到這份由陛下親自抄寫的白鹿觀察筆記之後是什麽反應。
他甚至頭一回感覺到了季公子的心情。
陛下未免太寵着言小姐了,頗有昏君之姿啊。
作者有話說:
小九:一個日理萬機還要替老婆寫作業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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