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金曲
靳敖收起了手機,瞥他一眼:“什麽事?”
“小夥子,幫我去我房間,就是509病房,去我的床頭櫃上拿一下我的病歷本好嗎?”
他剛和桐教授聊完天,心情還不錯,沒有直接拒絕:“為什麽讓我拿?”
老人有些羞赧地搓搓手指:“這裏沒其他人了,我兒子在一樓辦事,我要在這裏等報告走不開,剛剛才想起來要拿,而且你看我的腿腳也不方便,病房離這也遠……”
靳敖掃一眼周圍,的确一個人都沒有,前臺的護士也不知道去哪了,剛剛在電梯上那個推着他的年輕人也不在。
他饒有興致地看着對方:“你就不怕我偷你東西?”
沒想到他會這麽問,老人愣了一下,眼神在他身上那些飾品上流連了一會,然後反問道:“嗨!你身上的那些衣服和飾品都是名牌的吧?我一個身無分文的老人家,有什麽可偷的?”
靳敖沒想到這老頭眼睛還挺尖,看樣子白和璧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簡單幫個忙而已,他很好脾氣地答應了。
拿了對方的病房鑰匙,他按照那個老人的指示,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來到了509病房的門口。
他來的時候看了一下,這裏的一到十號病房都是單人間,十一到二十號是雙人間,單人房和雙人房是對門的關系,所以九號病房應該只有這個老頭在住。
這麽想着,他試着掰了掰門把手,他沒扳開,把手紋絲不動。
看樣子是被反鎖了,靳敖嘀咕兩下,準備拿鑰匙開門,卻模模糊糊地聽到了裏面有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他擡頭望了一眼門牌號,是509沒錯。
靳敖有些疑惑,這不是那老頭的單人間嗎,怎麽裏面還會有兩個人,難不成真的是有賊?
他舉起手,正想敲敲房門搞清楚狀況,倏然,他耳尖地聽到了白和璧清冷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裏面的人專注談話,沒注意到靳敖扳動門把手的聲音。見狀,靳敖手上的動作僵在原地,屏住呼吸,然後迅速地将自己的左手收回到自己的身體兩側,做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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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敖掏出對方給的鑰匙仔細看了下,這才發現是用膠布纏着的标簽上是清清楚楚寫的是605。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事情經過,立刻就明白了這個老頭肯定是記錯門牌號了,但他卻誤打誤撞地找到了他白哥在的那一間。
自己這是什麽運氣?靳敖腹诽道。
他在門口猶疑了一下,正想把耳朵貼近一點,聽清裏面的人說話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
從裏面出來的正是白和璧。
對方似乎根本想不到靳敖會出現在門後,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臉上的冷漠迅速崩塌,只剩下難以言喻的震撼。
靳敖懵了。
由于他整個人都倚靠在病房門上,重心不穩,左腳拌右腳,順勢就壓在了白和璧的身上。
于是就出現了,他單方面撲倒他白哥的尴尬場面。
靳敖心裏叫苦連天,這明明不是自己的錯,而且自己什麽都沒聽到,虧死了。
他覺得這尴尬場面簡直可以比肩自己在上幼兒園時,拿着閃光變身器站在全班面前大喊我是奧特曼二代的弱智時刻。
靳敖直面氣急攻心,雙目欲燃的白和璧,他發揮了他畢生的救場功力。
他尴尬一笑:“真巧啊,白哥,哈哈……”
白和璧躺在病房冰冷地板上四腳朝天,身上還有個大沙包壓着。
他被門裏門外所有人的目光刺得如芒在背,聽到靳敖的回答就腦仁疼。
他揉揉太陽穴,對着身上人道:“……你到底還想在我身上趴多久?”
“啊,白哥對不起……”靳敖低聲地道了聲歉,麻利地從白和璧的身子上下去,然後一把自己白哥拉了起來。
白和璧就着他手腕的勁站了起來,背後還隐隐作痛,想必一定是淤青了。
他強壓着冰冷的怒火,問道:“你怎麽這裏來了,不是讓你在候診大廳等我嗎?”
靳敖偷瞄他白哥的表情,甩了甩護着白和璧後腦勺的那只的手臂,見人真的氣的不行,然後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怎麽碰上那個老頭的事情全盤托出,還委屈地把手裏的鑰匙遞給白和璧看。
見人還是一臉不信的樣子,他把在旁邊剛剛慢悠悠坐着輪椅來看戲的老頭揪了出來。
“不信你可以問他。”
被拉出來的老頭讪笑,先是朝靳敖說了聲“小夥子不好意思”,随後朝白和璧解釋道:“是我記錯房間了,我應該住的是605才對。今天剛換了個病房,忘記了,我兒子這時候也上來了,就不麻煩他了。”
語畢,老人溜得比誰都快,知道誰好惹誰不好惹。
聽到這話,白和璧臉上的表情才稍稍緩和。
靳敖先是滿臉委屈對着白和璧,然後看到他白哥別開頭,看向門內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這時,靳敖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病房裏還躺着一個人。
靳敖眼睛盯着白和璧,嘴裏卻問道:“白哥,這位是?”
“司青舜。”白和璧冷冷地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他朝着病房裏被兩人有意無意忽略的司青舜,爽朗地笑了一下,變臉變得比誰都快。
掃了一眼床上神情有些恍惚的司青舜,靳敖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歉意:“哦,這位就是商鼎集團的司總吧?久仰大名。”
就是不知道這個“大名”,到底是商鼎集團總裁這個響當當的名號,還是昨天晚上人盡皆知的鬧劇“著名”。
話音一落,房間裏的其他兩人都将視線投在靳敖的身上。
一時間,周圍空氣變得有些凝固。
白和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作什麽妖。
司青舜的眼神裏除了剛剛還未發發洩完的歇斯底裏,其餘更多的是遮掩不住的頹喪。他剛剛一直想打斷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對話,可是無論怎麽樣,都沒法插進兩個人之間的對話間隙。
他的眼神在門口兩人之間游離,問道:“你是誰?”
靳敖先是瞥了眼白和璧,見他沒有介紹的念頭,就收回目光,戴上客套的笑,朝着自己的情敵簡短地自我介紹:“我是靳敖,是白哥曾經的學弟,目前也是他的鄰居。”
他的語氣很自然,但司青舜就是能感覺到他話語間一股子炫耀和排擠的味道。
“鄰居?我之前怎麽沒見過你?”司青舜不記得自己家附近什麽時候搬來了這個人物,皺起眉直勾勾地看向靳敖。
“一個多月前才正式搬過來的,目前就和白哥比較熟一點,畢竟以前就認識,”靳敖對他窺探的眼神視若無睹,反倒展現起了和白和璧的熟絡,末了還反問道,“之前聽白哥說,司總好像在外面出差吧?我最近才回國,和白哥許久沒見了,司總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司青舜哽了一下。
對面這人一口一個熟稔的“白哥”,聽得他心裏堵得慌,他總感覺白和璧在這兩個月裏多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你現在是做什麽的?”司青舜轉移了話題。
靳敖颔首道:“目前在華國這邊開了個小互聯網公司,和商鼎集團比起來不足挂齒。”
司青舜又被噎了一下。他沒說話,兩人的話題就僵在這裏。
白和璧全身散發着冷氣,抱臂看着他們兩個人寒暄,有種看猴戲的感覺。
仿佛沒有感受到這樣詭異的氣氛,靳敖輕笑一聲,主動發起進攻。
他向司青舜的方向走近了一些,自顧自地開口道,意有所指:“看司總這幅樣子,是生病了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司總這種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一出差就能出差好幾個月不着家,這樣可不行。而且白哥最近很忙,也沒怎麽休息好。還是我最近碰見了,問了幾句,才知道他最近也忙得不行。”
沒理會話語裏明裏暗裏的嘲諷,司青舜早就過了被人激怒的年紀,他眼神中壓抑着難以辨明的情緒,在白和璧和靳敖兩人之間來回巡視着。
被人這樣惡意地盯着,白和璧倒是無所謂,不過靳敖可不幹了。
他先前一步,側擋在白和璧身前:“說來抱歉,我來的匆忙,沒給司總帶籃水果慰問一下,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白和璧看着他的動作,沒有阻止靳敖,反而想起靳敖以前也是這麽擋在他面前的。
司青舜莫名有些煩躁,看着白和璧對靳敖有些像小狗撒尿圈地盤的動作無動于衷,覺得自己的領地被入侵了,他急于宣誓自己的主權:“謝謝你的好心,我與和璧還需要一點私人空間,請你現在離開。”
不過這回司青舜沒等來靳敖的回答聲,反倒是在一旁的白和璧嘲諷地笑了一聲,他撥開靳敖緊繃的背。
他靠在門框上,松着自己被靳敖壓疼的手腕:“私人空間就不必了,我和你沒什麽要繼續聊的需要了,說多了也是廢話。”
“我最後給你一點時間,”白和璧冰涼的眼刀在司青舜手上的紙張上滑過,“簽好名,就讓福助理聯系我,越快越好。”
司青舜不吭聲了。
靳敖在一旁安靜地當花瓶。
白和璧後退一步,正好落進了房門構建出的陰影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走。”白和璧冷冷地掃視兩人,最後給靳敖一個警告的眼神,讓他跟上,轉身而去,腳步匆匆。
他白哥要走,靳敖自然不可能多留。他緊跟在白和璧身後,順手掩上病房門。
在門還剩下一條縫的時候,靳敖趁白和璧走在前面不注意,朝病床上還在發呆的司青舜留下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随後徹底關上房門,隔絕了司青舜那張讓他作嘔的臉。
***
白和璧在前面大步流星地下樓,靳敖在後面追。
“白哥——”靳敖在後面喊。
白和璧沒回頭,直到他走到了停車場,平複呼吸,但卻沒在記憶中的位置上找到自己的車。
“白哥,”靳敖追了一路,可連個大喘氣都沒有,來到了他身後,指着地上的字母,有些猶豫道,“……你走錯了停車場了。”
“這裏不是M區嗎?”白和璧看了眼地下的标志,呼氣吐氣,平複自己的心跳。
靳敖不知道這話當講不當講:“這裏的是W區,在花園對面那個停車場裏。”
順着他指的字母,白和璧扭着頭仔細看了一下,的确,他把停車場分區的字母看反了。
他看着肺活量異常的靳敖:“……你剛剛怎麽不說?”
靳敖倒打一耙,委屈巴巴地說:“我喊你名字的時候,你一直都沒停下來。”
白和璧:“……”我的鍋?
兩人又不辭辛苦地跨越一整個花園,來到M區取車。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車旁邊,白和璧按了下車鑰匙上的解鎖鍵,滿眼疲憊地想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他不是身體上的不堪重負,而是心理博弈上的勞累。
靳敖看他這樣,心裏揪了揪,想讓他放松一下。
他上前攔着白和璧打開車廂的動作,引得對方有些不滿地回望,遲疑地請求道:“……既然白哥你都這麽累了,不如這樣,我來開車?”
他打量神采奕奕的靳敖片刻,感受着全身上下沒有由來的酸脹和疲憊,答應下來,轉身到了後座躺了下來。
現成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接好,”白和璧把手中的車鑰匙丢給了靳敖,“我的車你應該會開。”
靳敖接過白和璧向他抛來的車鑰匙,笑了笑:“當然,我開的車可穩了……雖然可能比不上白哥你……”
“嗯,開吧。”白和璧已經沒有力氣回應他了。
等兩人徹底安頓了下來,白和璧獨享後座,而靳敖在前面充當司機。
靳敖殷勤地像個小弟,一會調空調溫度,一會開車窗通風,還調了調座椅靠背的位置,忙前忙後。
不過白和璧本來就是把他當弟弟看的,所以使喚靳敖,他問心無愧。
白和璧想好好回去休息一下,連午飯都沒什麽想吃的欲望。他被靳敖一撞,胃不知為何有些痛,他剛剛還不覺得,現在倒是開始有些不太舒服了。
一上車,白和璧就閉上了眼,有點暈車,胃裏的內容物翻江倒海,刺激得他的胃難受異常,他需要點東西來轉移注意力,不然他可能會吐出來。
這時,坐上駕駛位的靳敖正好扭頭對他說:“白哥,你也累了一上午了,聽點音樂放松一下?”
阖上雙眼的白和璧鼻腔輕輕地“嗯”了一聲,宛若蜻蜓點水。
靳敖的血槽被這一聲鼻音清空了。
但看到他白哥臉上有些蒼白的神色,神色一肅,就收起了心裏那些小九九。
他開上馬路,裝作若無其事地目朝前方看路,想給白和璧調點放松的音樂,手上轉到了一個常聽的音樂電臺。
每次靳敖開車随手調到他熟悉的那個頻道,裏面放的都是一些抒情的經典歌曲,基本上都是一些他說不出名字的純音樂。
不過今天略有些不同。
伴随着一陣高雅的古典交響樂結束,從車載音響裏,悠悠傳來一名男主持人磁性優雅的嗓音:“……歡迎諸位尊敬的收聽者,來到我們節目組新開設的一檔特別欄目《經典連播》。”
“今天呢,我們節目組将回顧在過往中久為傳唱的經典,曾經的老歌更能勾起我們的回憶,引起諸位聽衆隐藏在心底的情愫。讓我們穿越時空,聽聽那時候的纏綿悱恻的愛戀老歌……”
話還沒說完,裏面就開始放歌了。
白和璧細品這首流行樂的前奏之下,就嘗出了有些不對勁的苗頭。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聽過這首歌,依稀記得名字好像叫……
主持人緊随其後的話肯定了他的猜測。
“……接下來,就讓我們欣賞華語流行樂女歌手——梁靜茹——的不老金曲《分手快樂》!”
白和璧:?
他睜開雙眼,和同樣聽到這複古歌名、瞳孔縮放劇烈的靳敖,在後視鏡裏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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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和璧:垂死病中驚坐起。
謝謝大家的支持和喜愛,大家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