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發燒
聽見這句話,靳敖愣了片刻,旋即笑了起來。
胸腔的震動在軀體間傳遞,白和璧的臉莫名有些發麻。
似是搞不明白他為什麽笑,他又輕輕地重複:“這裏不是……”我家嗎?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打斷了白和璧想要詢問的話,在醉酒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整個身體都懸在空中了。
“啊——”
靳敖的一只手托着他的背部,而另一只手穿過腿彎,幹脆利落地把白和璧打橫抱了起來。
受到了驚吓,白和璧緊緊的摟着靳敖的脖子,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裏。這是他為了支撐身體不掉下去唯一能做的動作。
白和璧半個身子懸在空中,因失重感而莫名有些害怕:“你,你幹什麽?”
靳敖輕笑一聲。
腦袋已經一片漿糊的白和璧自然聽不懂他在講什麽,但身體懸空的恐懼感讓他把自己的頭往靳敖的胸膛裏埋得更深了一些。
懷裏人灼熱而急促的呼吸打在自己裸露的皮膚上,靳敖雖然口嗨得厲害,但不敢亂動。
他動動鼻子,哪怕不故意湊近,都能聞到懷抱裏的人滿身的酒氣。
“你喝醉了,白哥。”靳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白和璧茫然的看着他。
靳敖從來沒見過他白哥喝醉的樣子,呆呆的,和往常那副極富距離感的樣子相差甚遠,卸下了冷硬的外殼後,漏出柔軟的內裏,就像是兩個人一樣。
難怪白和璧從來不在外面喝醉過,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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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笑了一下。
“很晚了,就在我這裏休息吧。”
靳敖嘴上一套,身體力行的又是另外一套。
男人明面上是商量的語氣,但實際動作卻出乎意料的霸道,不留給白和璧以拒絕的權利。
感知到白和璧脆弱的情緒,靳敖将他摟得更緊了一些,用腳勾住大門,把透着冷風的門“嘭”的一聲關緊,便徑直穿過客廳,無視了客廳裏還在喵喵亂叫的雲朵,大步走進了自己的卧室,把懷裏的人溫柔放進自己的被窩裏,再把被子角給他掖好,仿佛一只惡龍小心翼翼地把偷到的珍寶放回自己的洞穴裏。
突然被人從溫暖的懷抱裏拉出,進入到還沒被捂暖的被子,內外溫度的變化讓白和璧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他想回到剛才溫暖的舒适中,神志不清道:“我……有點冷……”
靳敖摸摸他發燙的臉頰,安撫道:“等一下就暖和了。”
高大的男人先是去外邊拿了條毛巾,用熱水打濕後放在一旁備用。然後才在衣櫃裏找白和璧能穿的衣服,他知道白和璧的潔癖性子,就算第二天起來不說,私底下也會十分嫌棄自己身上如同爛鹹菜的味道和邋遢樣子,指不定會在家裏洗多少遍澡呢。
翻了半天,自己的衣服對白和璧來說都偏大,合适的都太單薄,他好不容易才從衣櫃裏找出一套高中時的校服,對着床上的人比了一下大小,覺得差不多了才走到床邊。
靳敖把其中一條粉紅色毛巾敷在白和璧頭上:“來,白哥,得先給你換身衣服。”
自然是不能指望一個醉鬼自己脫衣服的。
靳敖深吸一口氣,做好了赴死般的覺悟,他要給自己的心上人換衣服了。
他害怕犯了成年人都會犯的錯,盡管嘴上說得歡,但畢竟生理反應是永遠不會說謊的。
克制的掀開被子的一角,靳敖緩緩解開白和璧皺巴巴的白襯衫,按部就班地幫他脫下衣服。接着,他拿起放在旁邊還在冒着白氣的毛巾,小心擦拭着心上人的上半身。
白和璧的身子很白,這是靳敖自打認識他以來就了解到的事實。
可他真正接觸到的時候,才意識到他究竟有多好看。白和璧的白不是那種病态的蒼白,而是專屬于健康的膚色,白裏透紅的皮膚,哪怕是稍重一點的力道,都會在他身上留下紅印。
出乎意料的嬌氣。
更別提白和璧現在這幅任人宰割的樣子了。
靳敖呼吸一滞,不敢再想下去。
草草地把人的全身都擦拭幹淨,他深深地覺得,自己這就是在上刑。
因為幹淨了不少,白和璧全身都好受了些,舒爽了不少,從進門起就緊皺起的眉頭也舒展了不少。
但他仍然蜷縮在被子裏,極力想提高自身的溫度,這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睡姿。
白和璧遮住眼睛的碎發被輕柔撥開,面前的男人猝不及防地靠近,屋頂的燈光被完全遮住,柔軟的觸感在額頭一觸即分。
他瞪着迷霧般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哥,你在發燒,需要我去找醫生嗎?”低沉的男聲在他耳邊溫柔的哄着。
太近了,近得白和璧都能感覺到他頭發上的濕氣。
腦袋發脹的白和璧眼前一片模糊,聚不齊焦的眼睛沒有落點,目光無助地散亂在天花板,他本能地作出回答。
“不要。”
他本能地不想讓第三個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
“那我去給你拿體溫計和熱水,在這裏等等我,我馬上回來。”
“不。”白和璧再次發聲,還将自己的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圈住男人的小臂,樣子十分任性。
“我要去拿東西,要乖一點。”靳敖一臉苦惱地看着虛虛攥住自己手腕,怎麽也不願放開的白皙手臂。
醉鬼堅決道:“不。”
生了病的人力氣不算很大,甚至可以算得上虛弱,只要他稍微用點力,就可以掙脫。
可是他不願意這麽做,因為這樣就會錯失這種被白哥依賴的機會。
靳敖的目光在房間裏搜尋一遍,都沒有找到可以解決他兩難境地的辦法。
餘光一撇,因為他剛洗完澡就急匆匆去開門,他身後的衣櫃并沒有完全關好,還停留在櫃門大敞的狀态。而在衣櫃的一角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觸手。
靳敖記起那東西是什麽了。
那是一只被保存得很好的八爪魚玩偶,用料很好,細密的絨布用手摸上去很舒服,用紐扣做的圓圓眼睛十分可愛,嘴巴嘟成一個圈,八只觸手都是不同的顏色。
那是五年前,白和璧送他的第一件禮物。
不知想到了什麽,靳敖玩味地勾起嘴角。
他知道怎麽辦了。
在白和璧疑惑的眼神裏,他就着白和璧牽着自己的姿勢,伸另外一只手夠到了那只八爪魚的一只觸手,然後一扯,便把整只玩偶拉到了自己的懷裏。
他先是自己團起八爪魚玩偶暖和了一下,待其表面變得溫熱後,才将它塞進白和璧的被窩,然後輕輕地引導他抱住這個玩偶。
就讓這只八爪魚就代替自己陪伴在他身邊吧。
感受到玩偶上熟悉的氣息,白和璧瞬間叛變,很聽話地抱住八爪魚,自然而然地放開牽着靳敖的手。
“……我有點後悔。”重獲自由身的靳敖,低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到存放家常醫療用品的櫃子裏尋找溫度計去了。
除了找藥品,他還用電磁爐燒了一壺開水,用飲水器接的冷水中和,再用嘴嘗了水溫,覺得差不多才連同毛巾一起拿進卧室裏。
回到卧室的時候,他才發現白和璧都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白哥,乖,等下再睡,”靳敖把手貼在白和璧的脖頸處,感受到溫度還是很燙,像是在發高燒的樣子,“先測個溫度,補充點水分再睡。”
窩在被窩裏的人本來舒舒服服地摟着玩偶,可是被男人有些涼的手一激,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了。他勉強眨眼,等看清是誰後,從喉嚨裏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
得到允許的靳敖,這才把人從被子裏往外扒拉了一點,把他身上自己的校服最頂上的扣子解開,漏出白和璧白皙的胸口,然後把溫度計慢慢插入對方的腋下,讓他用自己的手臂壓好溫度計。
老式水銀溫度計尖端的金屬很涼,若有若無的滑過他的胸膛,讓全身發燙的白和璧忍不住抖了一下。
靳敖隐忍地看着面前秀色可餐而不自知的人,用盡全身力氣扭開視線。
他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對躺在床上的醉鬼囑咐道:“測溫度要等五分鐘,自己乖乖壓好。”
“……嗯。”利用手臂重力壓着溫度計的人淺淺應了一聲,像是小貓在打呼嚕。
見白和璧還緊緊抱着那個八爪魚玩偶,靳敖腦海裏浮現一個奇怪的問題,好奇道:“你覺得……是我抱起來舒服,還是那只八爪魚抱着舒服?”
白和璧已經困到睜不開眼睛了:“都挺好。”
“如果你必須要選一個呢?”
他在心裏權衡,一個抱着很暖和,但硬邦邦的;另一個毛茸茸的,可是又不會細心地照顧他。
他最後霸道地作出總結:“……我全都要。”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部都要。
靳敖失笑。很符合白和璧霸道的性子。
他這才發現,無論他問什麽,被窩裏的人都乖乖回答。
靳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今晚去喝酒了,在哪裏喝的?”
“嗯……在‘Gravity’。”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靳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和誰?”
“姜浩邈。”
這話說的仿佛是政府人員在查戶口,又像是小情侶在查崗。
“只有他一個?”
“對。”
“喝了多少?”
白和璧從被窩裏舉起手,比了個二:“不多,就一點點,就兩杯。”
可是白和璧腋間的溫度計因為這個較大的動作而滑脫到了床上,他愣愣道:“溫度計……滑下去了,我找不到了。”
靳敖看着神情中有些委屈的白和璧,神色變幻不止,覺得這是對他意志力的絕佳考驗,嘆了口氣,摸摸他的額頭,決定把手伸進被窩裏幫他找到溫度計。
靳敖粗糙的手指蹭過敏感的地方,幫他重新夾好溫度計,引起白和璧顫抖不已:“……別,別碰……流氓!”
覺得自己是柳下惠而不是流氓的靳敖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跳過這個小插曲,他又想起了之前未盡的話題,心裏嘀咕,兩杯怎麽就把他灌倒了,之前他酒量很不錯的。
他懷疑今晚的酒裏可能加了什麽別的東西,于是他的眼神一下子銳利了起來,嚴肅地問道。
“你喝了什麽?”
“讓我想想……”白和璧重新抱着八爪魚玩偶,扭過頭,似乎因為被輕薄了而感到有些生氣,“好像是一杯是‘富士山下’,另外一杯……好像叫‘止疼藥’……”
在聽到最後這個名字的時候,靳敖不可思議地低頭,抓着白和璧的手腕,似乎根本沒想到能聽到這樣的回答。
他攥着白和璧手腕的五指瞬間收緊:“你說你喝了什麽?”
“……‘富士山下’和‘止疼藥’,”白和璧掙紮着想要脫離禁锢,手上像是有鋼鉗在夾,很痛。
“止疼藥”,很多人都會被它單純無辜的外表欺騙,但其實只要入喉,就知道這酒有多烈,之前有人因為這烈酒被撿屍,因此,有的人給“止疼藥”起了外號,叫“小失身酒”,到後來,事情鬧得有些大,酒吧也不會供應這樣的酒了,只有私底下的聚會,那些懂得配方的老調酒師才會調這種酒來助興。
還好最後一個碰見他的是自己。
他的眼神徹底暗了下去。
“疼……”白和璧低低叫了一聲。
意識到他的反應過于激烈了,靳敖松了勁,眼神又變得柔和了起來,輕輕撫摸他被攥疼的手腕,安撫道,“誰給你喝的?”
“一個酒吧的調酒師,盡管他這麽說,但我猜他是酒吧的店長……”
靳敖眼神明滅不定,他的第一反應也是那個人。
白和璧覺得說話好累,面前的人好啰嗦,他不想說了。
“還沒好嗎?”于是他小小聲抱怨,“我好困,我想睡覺。”
靳敖摸摸他的頭發:“嗯,量完溫度喝完水就睡。”
看看時間,五分鐘已經過了。
靳敖取出溫度計,38度5,中燒,還不算很高。他猜測白和璧應該是喝酒喝多了,外加換季沒注意身體而引起的普通發燒。
明天還是得讓醫生來家裏看一下。
他哄着快要睡着的白和璧張嘴,把放在床頭櫃上的熱水端到白和璧面前,将杯口湊近他幹燥的嘴唇。
“乖,張嘴,喝點水。”
似乎意識到只要喝完了熱水,他就可以睡覺了,白和璧順從地張嘴,咽下一口溫熱的水,感受着頭頂上冰涼而又舒适的毛巾。
他迷迷糊糊中,都不忘向男人提交入睡申請:“我可以睡覺了嗎?”
靳敖低笑道:“嗯,睡吧。”
他這才有時間,在一旁仔細觀察着白和璧。
被窩裏的人安安靜靜的緊閉着眼,平日裏淩厲淡漠的神情如今全部融化成恬靜,他的胸口小幅的上下起伏着,醉了也不會耍酒瘋,整個房間只餘兩人的呼吸聲。
靳敖近乎着迷地打量着他的白哥。
心心念念的人全身都被自己的氣息包裹着,仿佛落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是他困住了白和璧。
這個事實,讓靳敖有了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沒想到喝醉了酒的白和璧就像小孩子似的。
多撒撒嬌也好。
靳敖的腦子裏滑過這樣的想法。
于是他低聲安撫:“白哥,我就在旁邊,別擔心。”
熟悉而強大的氣息靜靜地呆在身側,哪怕白和璧不需要睜開眼,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這種感覺讓他很舒服,像是全身浸入在溫潤的水流中一樣。
所有的難受,所有的不适在他陷入黑暗中的那一剎間消失殆盡。
只不過在徹底墜入夢境之前,在被酒精麻痹完全的遲鈍反射裏,他恍惚中看到了什麽。
好像,是一雙清澈透底的煙灰色眼睛,從始至終都在床邊溫柔地凝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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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和璧夢到了靳敖。
準确的來說,是他們初次見面時,十八歲的靳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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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敖:能看不能吃的感覺真的好難受!
白和璧:呵。
終于可以講到白哥和敖敖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