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招待
等白和璧被靳敖救回岸邊,被抱在懷裏的清瘦男人已經沒有了知覺,雙臂無力的下垂。
周圍的人都吓懵了,只有工作人員着急地跑來跑去,聯系在場的醫務人員和救生員,并在一旁疏散着看熱鬧的人群。
岸上的圍觀群衆鬧成一片,大人們的喧嘩聲、小孩的哭喊聲嘈雜而紛亂,甚至還有人因為混亂而堵住了靳敖的去路。
靳敖見有人擋住自己的去路,像是被入侵領地的雄獅,紅着眼睛暴怒道:“滾開!”
堵在前面的人,被他可怖的神情吓得兩股戰栗,連話都說不出來,還是被身邊同伴拉着退到了一邊。
他抱着白和璧,托着他的腿彎,即使理智已經處于分崩離析的邊緣,他仍在最緊急的時候做出了正确的急救處理方式。
也不管自己赤裸精壯的上半身還在滾落着水滴,他把人墊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頂住已經失去意識的白和璧,并使他面部朝下,撬開牙關張開嘴唇,把堵在對方口中的泥沙雜物清理幹淨,并拍擊他的背部,讓他把堵塞在口腔和呼吸道的湖水排出。
做完這一切,靳敖将白和璧平置于平坦的空地上,解開對方已經被浸泡得濕噠噠的衣服,保證呼吸道的絕對通暢後,托住對方的下颌,捏住鼻孔,開始對白和璧做起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蘇。
他沒有猶豫地把頭湊上前去,開始口對口的吹氣。
這是他和白和璧的第一次親密的唇齒接觸。
但是他卻無暇顧及着平日裏會讓他心猿意馬的親吻,因為他害怕這會是最後一次。
他身下的人的唇冰冷而柔軟,和想象中的吻既相似又迥異。
對方衣襟大開的胸口白得刺眼,胸口處僅有微弱到不可見的起伏。
他目不斜視地規律按壓着對方的胸廓,即使靳敖的體溫再高,也沒辦法溫暖起身下人的軀體。
靳敖的手臂青筋暴起,還滾着水的八塊結實的腹肌暴露在空氣中,胸側的前鋸肌精致而漂亮。發間腥臭的水滴沿着額線流入眼睛,引起了眼部自然的排異反應,酸痛異常,但男人淺灰色的瞳孔仍然一瞬不瞬地觀察着身下人的一舉一動,像是緊盯着獵物的蛇,精準而有效地為溺水的人做着心肺複蘇。
他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機械地做着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交替的動作,連身邊什麽時候來了救生員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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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聞訊趕來的救生員本來想讓在給患者做人工呼吸的男人停下,讓他這個專業的上,可是見對方熟練而娴熟的動作又自嘆弗如起來,覺得自己可能并不是很專業,而他的存在也不是必須。
秉承着專業的态度,他還是在靳敖做心肺複蘇的間隙,禮貌地問了一句:“先生,需要我幫忙嗎?”
給白和璧按壓着胸部的男人的眼皮都沒擡起來,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刀鋒似的陰影,他冷漠道:“不需要,救護車到了嗎?”
語畢,對方又低下頭,極盡溫柔地和身下的人唇齒相對,渡起氣來。
救生員也沒轍,快速地打着救援熱線,向游樂園的安全中心說明了情況,讓總部盡快派救護車來送人進醫院,并帶上急救溺水患者所需要的AED等一系列救援器械。
而這時,剛剛得知消息的林嘯和宓鵬這才從自己的船上匆匆忙忙地跳下來,小跑到跪在地上的男人身邊。
還是林特助見呆在靳敖身邊幫不上什麽忙,就跑到旁邊的工作站,裏面被吓到的員工全是一副呆呆的樣子,他立刻厲聲對他們道:“救護車呢?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到!?你們都圍在這裏幹什麽呢,還不快去?”
周圍的員工們望着林嘯,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從六神無主的樣子恢複了些秩序,開始去催促游樂場的工作人員,去找主管解決問題去了。
宓鵬就呆在他表哥身邊,擔心地看着靳敖重複不斷的動作和對方隆起的僵硬肌肉,他不禁出聲道:“哥,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靳敖沒回話,像是沒聽到身邊人的問題,他似乎已經魔怔了,眼睛一動不動,只會給身下的人做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蘇。
見狀,宓鵬也知道,現在最緊急的事情還是讓白和璧清醒過來,正想轉身去和林特助一起等待專業人士的到來,沒想到救護車已經“滴嘟滴嘟”地閃着紅藍光來到了跟前。
林特助和一群剛下車的醫生護士迅速地小跑至兩人身前,井井有條地開始實施救援。
林嘯氣喘籲籲地對跪在地上的靳敖道:“靳總,醫生已經到了!”
一位領頭的醫生站在林嘯身邊,打算查看患者情況:“病人情況怎麽樣!?溺水後的心髒起搏有沒有做?”
靳敖看了他胸前的名片一眼,确認對方的醫生身份後,才斷了手中專業的動作,讓醫生來接管接下來的事情。
那醫生被他冷峻的眼神逼得回退一小步,咽了口唾沫,對跪在地上的靳敖道:“……接下來患者就交給我們吧,請您放心。”
靳敖沒回話,他用一只手臂撐着自己往旁邊側了側身子,避免自己妨礙到醫生的搶救工作,見白和璧被醫生護士用專業儀器當場檢查生命體征,确定身體,又被送上組裝好的擔架床上時,才打算站起來,陪着白和璧一起去醫院。
男人似乎因為長時間跪地,血液不暢導致的腿發麻,他剛起身就往旁邊趔趄了一下。
身邊的宓鵬本想扶着自家表哥,但是對方已經站穩了腳跟,又快步跟上了擔架床,仿佛剛才一瞬的脫力只是幻覺。
高大而沉默的男人握着床上人蒼白的雙手,低頭看着對方的臉,留給宓鵬一個挺拔決絕的背影。
跟在林嘯身邊的宓鵬還沒收回要扶他表哥的手,他看見了這幕,嘆了口氣,這才明白自己表哥的真的深陷愛情這門學問之中,并且病入膏肓。
***
直到把人送進急救室,靳敖這才松了一口氣,對外界的感知這才回到身體上,酸痛麻木的感覺充斥全身,瞬間就脫了力,雙腿一軟,冷不丁就要趴在手術室門口,還是被身旁的宓鵬扶着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休息了一會,才緩過來。
他保持緘默,赤裸着上半身,背後靠着冰涼的金屬長椅,盯着紅色的“手術中”三個字,頓住了腳步,一瞬間似乎想起了什麽,莫名有些出神,眼神裏還帶着宓鵬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宓鵬看靳敖渾身濕漉漉的,赤裸的上半身滿是石子劃出的血痕,僅存的褲子上還滿是泥沙和貼在上面的水草葉子,于是把自己的包遞給了靳敖:“表哥,包裏有我的衣服,我和你身形差不太多,你先換上幹淨衣服,別着涼了,要是和璧哥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也會擔心你的。”
聽到了白和璧的名字,靳敖這才像輸對了密碼的機器人,瞥了他一眼,拖着恢複了一點力氣的身軀去洗手間換衣服去了。
宓鵬還趁着他去換衣服的間隙,去問診廳喊了值班的護士來看自己表哥有些異常的狀态。
剛剛換上衣服的靳敖被護士問了幾個身體感覺方面問題,如實回答後,就被打包送進了診室,被醫生判斷為肌肉拉傷,他還挂了瓶葡萄糖溶液補充體力。
靳敖不願在病房多待,便請求宓鵬攙着他舉着點滴來到手術室門口,确認白和璧最終的情況。
林嘯正在手術室旁的連廊處打着電話,似乎正在和白和璧的父母溝通情況,電話裏傳來白父着急上火的大嗓門,斷斷續續的“我立刻到”。
靳敖淡淡地瞥他一眼。
對面的林特助剛挂斷電話就對上了這個陰鸷的眼神,渾身一顫,感覺自己像個死人。
好在對方只看了一瞬就收回了視線,讓林嘯得以喘了口氣。
靳敖低着頭,開口道:“白哥……白總,他現在情況怎麽樣?”
看着面前人似乎已經平靜下的模樣,林嘯甩甩頭,覺得靳敖剛才那種要将一切撕碎暴虐的眼神可能只是他的幻覺,戰戰兢兢地朝男人迎了上去:“白總還手術室在搶救,沒出來,不過剛才的醫生出來了一次,說白總情況還可以,應該等會處理完一些皮外傷就能出來了。”
沒等男人開口,林嘯就憋着一股氣朝他道謝,天知道他聽到白總出事的消息,感覺天都要塌了:“靳總,真的非常感謝你能在這麽危急的時刻,不顧生命危險救下白總,要是沒有你,我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靳敖垂下眼眸遮蓋自己過于外顯的情緒起伏,冷靜道:“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白哥之前幫過我很多,可以說我的第二條命就是他給的,如果能用我這條命換他的這條命,我也覺得很值。”
聽到如此大的秘密和決心,林特助一時語塞:“這,這……”
身旁的宓鵬也詫異地看着自家表哥冷峻的側臉,這事他從來沒聽說過,他只隐隐從他父親那聽說過靳敖悲慘的過去,剛到他們宓家的時候,他還被靳敖冷漠固執的性子吓到過呢。
怪不得他表哥對他未來嫂子情根深種,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他砸吧砸吧嘴巴,頗為有趣地看着林特助慌亂的表情和他表哥。
看林嘯說了半天這兒那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靳敖扯了扯嘴角,跳過了剛才的話題:“你剛剛在和白哥的父母打電話?”
林嘯:“……嗯,白董事長和白夫人馬上就從S市那邊趕過來了。”
靳敖用手指輕點大腿:“我在這裏守着就好了,那你先去處理一下這次活動的事情,白哥現在出了事,你們白氏內部現在應該亂得可以,你可有得忙了。”
林嘯點點頭,剛想說話,就被靳敖冷漠到陰沉的話語鎮住了。
靳敖收緊拳頭,小臂上全是暴起的青筋,低沉道:“當然,亂也有亂的好處,那就是看看你們公司裏到底混進了些什麽人,什麽貓貓狗狗都能進來,分清哪些人到底是不是對白氏忠心耿耿,別搞混了……動腦子想想,瞪大眼睛好好看,你作為他的特助,不會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吧?”
林特助張大了嘴巴,仿佛能吞下兩個鴨蛋:“你是說……”
他又瞬間朝周圍望了一圈,确認沒人在聽之後,才敢接着開口:“你是說,這次白總落水不是意外嗎?我們公司有內鬼?”
靳敖閉目,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似乎在回憶他在船上的每一幕,試圖從中找出疑點。
“這次意外怎麽會這麽巧,隔壁區域的船剎車正好壞了,又恰好撞到我們的船上?假如這是有意的,那對方怎麽知道你們公司內部的活動安排?而且,當時我可是記得白哥可是系好了安全帶,一向十分嚴謹的他又怎麽會漏系安全帶?最重要的是……和我們同坐一艘船的那個年輕男人,曾經在我們坐過山車的時候碰見過,當時白哥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懷疑他可能就是導致他落水的直接人物。”
聽見這話,林嘯直起背,眼神瞬間嚴肅許多,可還殘存些猶疑,不僅是對他提出的一連串疑問的懷疑,還有對靳敖此時立場的打量:“我現在就去調查,但是白總這邊……”
靳敖看出了他的擔心,他摩挲自己的手機,陰沉地勾了勾嘴角,眼睛裏卻沒有笑意:“我會在這裏陪着他,一直等他父母到醫院。并且,在把你們白總送進醫院的時候,我已經已經把和我們同行的那個人抓到了……至于你,好好查查你們公司內部的情況。”
林嘯莫名聽出了教導處主任訓話的威嚴氣勢,這架勢林特助只有在他們白總身上見過。
高大的男人倚靠在長椅上,略小的衣服像緊身衣一般貼在身上,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贲張卻不誇張,他扯了扯自己長袖的下擺,對林嘯嫌棄道:“白哥就是心太軟,太照顧你們了,什麽東西都是自己包攬,把最棘手的部分留給自己,容易的給你們做,你們還嫌他冷漠無情。他不過就處理了幾天私事,公司裏就一團亂麻,還混進了些垃圾玩意,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現在他躺在病床上了,也該輪到你們撐起一片天了,要是這點小事你都做不到,那趁早引咎辭職得了。”
林嘯幹了這麽多年白和璧身邊的特助,什麽風風雨雨沒見過,可還是被靳敖當成了什麽都不會的毛頭小子,莫名有些臉熱:“是,是的,我這邊會查清楚,然後再和白總彙報的。”
似乎因為講了一大通安排,靳敖長舒一口氣,用食指大拇指掐掐自己的眉心,開始趕客:“好了林助理,我這邊會先照顧好白哥,再和那個年輕游客好好‘聊聊’,有了進一步的消息再和你聯絡,你先回去處理公司裏的安排吧。”
林嘯朝他點點頭,然後提着自己的公文包步履匆匆地去訂回公司的高鐵票了。
在一旁側耳傾聽的宓鵬從來沒見過他表哥如此陰沉又焦急的表情,哪怕在他們的總部工作時,他都能保持一副游刃有餘的狀态,似乎不會被任何事情所煩惱的樣子。
沒想到他回來到的沒幾天,對方就為自己的感情破了戒。
還讓他有幸見識了他表哥冷酷無情的一面。
他甚至感覺,之前纏在白和璧身邊整天笑嘻嘻的男人不過是他的一層僞裝,這才是他最真實的面目。
宓鵬戳了戳靳敖隆起的肱二頭肌,感慨道:“哇哦,愛情的力量真可怕!”
靳敖避之不及,擡起眼皮冷冷看他一眼,像趕蚊子一樣,掃開宓鵬的臉:“別來煩我,你要是很閑,那就去樓下小賣部給我買瓶水回來。”
宓鵬扁起嘴:“就會使喚人,怪不得追不到和璧哥!”
靳敖活動活動關節,掰了掰手指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威脅道:“你去不去?”
宓鵬咬牙,迫于淫威,只好按照對方的安排去做,否則小命難保:“去,我去還不行嗎?”
靳敖冷漠道:“廢話太多,快滾。”
看着宓鵬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的盡頭,靳敖這才舉起剛剛亮起的手機屏幕,神色不明地看着上面的一條未讀信息的摘要。
“靳總,人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抓到了……這裏是對方的資料,從園方提供的錄像來看,可以明确是他推了白總……以及通過調查得知,他和白總早有淵源,這次襲擊算是蓄謀已久……”
靳敖食指指尖輕點這條推送裏的每一個字。
他在抉擇,是否要提前介入他早就規劃好的一切。
這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徹底打破了他原有的節奏。
他的耐心早已在白和璧落水時燃燒殆盡。
他快憋不下去了。
靳敖用小臂捂住自己疲憊的雙眼,發現無論是以前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只要一遇上“白和璧”三個字沾邊的內容,他的理智總是會支離破碎,讓他深陷欲望的漩渦之中,更別提這件事早已經踩到了他的紅線。
良久,他才點開那條信息,詳細查看了下屬提供的資料,得知了意料之中的結果後,他沉默片刻,播出一串號碼,等待接通後,朝對面冰冷問道:“人現在在哪?”
電話那頭報了個具體的地點。
“……把他押到醫院來,我等下要“好好招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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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大家周四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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