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 55. 欲望
“小夥子,我看你臉靓,這才給你一斤青菜便宜幾毛錢,要知道,我這都是自己種的菜,全部純天然的,你要是不識好的話,我就要漲回原價了!”
穿着粉色圍裙、腰間套着零錢包的賣菜攤販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說。
靳敖不為所動,欲揚先抑,深谙砍價之道:“我也就看你家的菜新鮮,才來你這裏買,但你也不能坐地漲價得太離譜……你看看,隔壁這家的菜還比你這裏便宜了快三分之一呢。”
似乎被隔壁小店裏賣的同款菜心吸引,男生就轉身要去其他地方買菜。
小攤販見靳敖仿佛真的要走,這才一咬牙,答應了靳敖的“獅子大開口”,兩塊五一斤的生菜按一塊五一斤賣給了靳敖。
看她那肉疼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割肉放血呢。
靳敖對攤販僞裝出來的可憐幾近免疫,畢竟菜市場裏的攤販就是欺負人臉生才會坐地亂漲價,像是他一個人買菜做菜了這麽久,早就把菜市場裏所有的食材的價格記得一清二楚,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能立刻感知出來。
買完了最後一樣拿來做白灼的菜心,靳敖抿着嘴,清點着自己藍色塑料籃子裏商品的種類,确認無誤後,才轉身出了嘈雜的晚市。
買東西砍價精打細算已經成了他的生活本能。
盡管白和璧給他用來支配的生活費,早就遠遠地超過了靳敖每天的預算,他想着普通家庭一日三餐最多也就一兩百元到頂,于是向白和璧打了預算,申請一周對他而言堪稱奢侈的夥食費。
可他忘了,他的白哥可從來不是出生于什麽普通家庭。
當時,白和璧掃了眼對方“窮酸”的預算清單,沒說話,然後足足給他在“家政”專用的銀行卡上轉了整整一萬塊錢。
因此,靳敖深深體會到了社會的參差。
盡管他極力辯解賣菜花不了這麽多錢,但白和璧還是強硬地塞給了男生,并輕描淡寫道:“要是生活費有剩餘的,你就自己拿去花,你只要保證食材的品質足夠新鮮優質就好,價格什麽的沒必要考慮。”
這要再算上白和璧給他每月一萬塊的工資,靳敖一個月就能拿到三萬多元。
靳敖當然不可能占對方這麽大的便宜,他表面上拗不過白和璧,但私底下還是把賣菜剩下來的錢全部存了起來,等到他高考結束再一并還給白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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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初次上崗白和璧家的家政,總得拿出點看家手藝。
他都盤算好了,今晚給他做點自己的拿手菜。
一邊想着抓緊時間趕回家處理食材,他一邊熟練地抄着小道,繞着城中村七歪八扭的小巷回家。
菜市場這邊的城中村人多眼雜,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要不是今天和菜販吵得稍微久了些,靳敖通常都不會選擇從這裏經過,而是從大道回家。
穿着泛白外套的男生步履匆匆,側身經過一片片被小廣告“牛皮癬”污染的發黴牆壁,頭頂上是住戶們私自拉的各種天線,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鼻尖還萦繞着劣質洗發水的濃烈香氣。
他對這一切都太過熟悉。
潮濕、陰暗、壓抑,是靳敖自從家世劇變後體會最深的三個詞,仿佛藤蔓纏住了他前半生。
只要再經過幾個岔路,他就能回到自家小區外側的大路上了。
忽然,靳敖頓住了腳步。
他聽到自己左手邊的狹長甬道裏傳來了哭喊聲,像是有人遇到了什麽困難,正在嘶聲力竭地呼喊着。
高大的男生立足原地,猶豫片刻,還是朝聲音的來源走去。
他本來可以充耳不聞地轉身離去,不沾染上一點麻煩,可是對方越加慘烈的呼聲還是讓他動了幾分恻隐之心。
靳敖繞過腳邊的黑色淌着泔水的垃圾袋,加快腳步往巷子的深處走去。
沒過一會,巷子裏的呻吟聲就清晰可聞。
“……你要什麽?如,如果是,是要錢的話,我把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別,別打我……”
另一個聽起來粗聲粗氣的男聲喘着氣,下流的語氣快從字裏行間裏溢出來了。
“哼!賤人!出來賣的還講清高,老子就是想要搞你又怎麽了!?不就是嫌老子窮?”
“不,不能在這裏——”
靳敖終于到了案發現場。
一個穿着打扮精致的男生正在被另一名看起來就像是地痞流氓的人單方面強制着,男生不敵男人頗為強大的力氣,身上的衣裳全都那小流氓解開,裸露的胸膛被那人惡心地摸着,頭發散亂開來,臉上的素淨妝容早就被哭花了。
靳敖第一眼看到被堵在牆角的男生時,有些眼熟,但眼前的事态已經榮不得他過多思考,他把菜放在幹淨的牆角,走上前去制止。
小混混這才看見身形高大的男生,把身旁的男生推到地上,快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裏滿是兇狠。
“你他媽是誰?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靳敖沒說話,他直接上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對方打得屁滾尿流。
小混混不敵身強體壯的青年,撂下一句“你給我等着”的狠話就跑了。
靳敖沒理會對方宛如喪家之犬的威脅,冷眼對着地上默默哭泣地男生道:“你還好嗎?”
蹲在地上的男生抹了抹眼淚,擡起被捏得青青紫紫的臉,啜泣道:“我……我站不起來了……”
靳敖不是很想碰他,但無奈之下,他還是把腿軟的男生扶了起來,随後就去牆角拿了自己剛買的菜,準備離去。
可這時,男生卻想挽留他,滿臉淚痕,少年音裏還帶着刻意的哭腔:“哥哥,謝謝你。”
靳敖不經意地瞥他一眼。
對方的眉眼有三分像白和璧的那份銳利,但那過重的脂粉塗抹的痕跡和對方身上風塵的氣質,為那本該精致的眉眼增添了難以删去的落俗累贅,能讓人很快地分辨出正品和贗品之間的差別。
在對方仰頭看他的時候,靳敖越看對方越覺得眼熟,他終于記起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覺得對方熟悉了。
對方好像是他們隔壁酒店的一個服務生,經常私下裏陪着一些非富即貴的客人到他們酒吧喝酒,不論男女,葷素不忌,那意味不言而喻。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所以靳敖不願對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多加置喙,因此也就是默默地聽其他人的八卦,這才對這人有點印象。
對靳敖而言,這只是一次簡單的出手相助,哪怕這個人長得像不像白和璧,只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他都會幫助對方。
可是男生還想糾纏,可憐巴巴地眨着眼睛:“哥哥,我想報答你,可不可以交換一下聯系方式,以後我好……”
可靳敖不是憐香惜玉的主,對方這狐媚妖術對彼時心态還是鋼鐵直男的靳敖起不到任何,甚至還起到了反作用,讓他覺得對方是不是眼睛做美容手術做失敗了,因此才抽搐不停。
靳敖打斷他:“不用,你走吧。”
語畢,便不再理會身後還在小聲哭泣的男生。
他冷漠而平等地對待一切人事物,就連救人也僅僅是因為他那幾分心軟,從這被欺負的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弱小無助的影子。
只有他的白哥是特殊的。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長腿一跨,就越過想要和他交換聯系方式的男生,冷淡地掃他一眼,轉身走了。
那時的靳敖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段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他還忙着要趕回家給白和璧做飯呢。
***
靳敖懷抱着忐忑的心情,按照和白和璧約定的時間敲了門。
清俊的男人開了門,身上還是一身商務裝束:“靳同學挺準時啊,我剛剛回到家你就到了?我還沒換衣服呢。”
他給男生讓了道,有些好奇地看着靳敖手裏裝滿菜的籃子:“買完菜回來了?買了什麽?”
靳敖還沒進門,就當着他的面開始清點食材:“我買了蓮藕,生菜、西紅柿、排骨、雞蛋……一共花了一百多元。”
白和璧揮手,讓男生跟着他進門:“行了,我知道了,別待在外邊,進來再說吧。”
靳敖乖巧地進了門,換上毛茸茸的小狗拖鞋,熟稔地把菜籃放在廚房的大理石料理臺上。
白和璧坐在了舒适的沙發上,放松地喟嘆一聲,看着男生忙進忙出:“今晚打算做什麽菜?”
靳敖在分門別類地整理今晚要用到的食材,一邊應聲道:“我先煲個蓮藕豬骨湯,然後再做糖醋排骨,番茄炒雞蛋,再白灼一個生菜……白哥,你看還要加其他的菜嗎?”
他舒服地微眯着眼,随意地點頭:“嗯,你安排好了就行。”
靳敖看着他與辦公時嚴肅截然相反的放松神态,莫名有種丈夫在外工作,自己在家當家庭主婦的兩口之家的溫馨之感。
靳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手裏的雞蛋小心放進保鮮層,甩去了詭異的念頭。
白和璧靠在沙發上,半閉着眼,揉了揉自己酸脹的太陽穴:“下周開始你不用去買菜了。”
本應是為靳敖減負的操作,可男生聽到這話,手卻攥緊了自己的衣服邊,擡眼問他:“為什麽?是我買的菜不好嗎?”
白和璧無奈道:“你想到哪裏去了?”
“之前你不是說一周一萬的夥食費太多了嗎?”白和璧把自己身上名貴的西裝外套的扣子解開,漏出扣子系到領口的白襯衫,他把黑色外套随意地搭在沙發上,滿不在乎道,“我特地從我家老宅那邊分了一條食品的供應線,有專人送新鮮的食材過來,你只要通過手機挑好了下單就行。”
不顧對有錢任性的生活而感到滿臉震驚的靳敖,白和璧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從沙發旁邊的櫃子裏,随手塞給他一個新手機:“手機號碼和我的聯系方式都給你存好了……這是我之前用的手機,現在不用了,扔了也可惜,就當廢物利用給你了。”
靳敖認出那是幾個月前爛梨子公司推出的新款,之前在課間休息的時候他還聽自己的小胖子同桌天天在他耳邊念叨,說他要是能有爛梨子最新的旗艦款手機,他死而無憾。
托對方的福,他也了解了一點潮流前沿的手機,據說這臺手機剛發售時,都已經被黃牛炒到原價的三四倍了,現在的價格還是居高不下。
靳敖摸着手裏近乎嶄新而又昂貴的手機,覺得自己像是被金主保養的小白臉。
但是他沒有拒絕,默默接受了。
通過這段時間和白和璧的相處,他早知道對方是一個有些獨裁的人,不是很喜歡別人忤逆他,也很讨厭那種虛假的客套和人情往來。
一聽到靳敖推脫來推脫去的,他就煩,這是對方的原話。
白和璧看着他收下了,這才滿意地轉身離去,留下一句“你先做飯,我去沖個涼”,回卧室換下自己身上的白襯衫,準備洗浴用品。
哪怕廚房的油煙機的噪聲很大,靳敖仍然能隐隐約約地聽見隔壁卧房裏傳來的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在腦海裏想象着,對方一步步褪下衣衫,在氤氲水氣中隐隐約約的白皙身體被熱水打濕,染上有溫度的緋紅,水珠親吻着對方光滑的肌膚,落入那神秘的領域。
一時間,他面紅耳赤,不知是被自己手下炒的菜熏的,還是被自己腦海裏限制級的想象畫面羞的。
白和璧這澡沖得不久,在靳敖準備第二道菜的時候就從浴室裏出來了。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手上拿着一條潔白的毛巾,正輕柔地擦拭着額前的濕發,走到了靳敖身邊,朝着男生耳語道:“……嗯,你炒的菜很香,我在浴室裏都聞到了。”
靳敖被對方帶着溫熱水汽、悄無聲息的靠近吓到了,腦海裏想象的畫面成了現實,讓他有些呆愣,不自覺停下了手中翻炒的動作。
白和璧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間,竟給他增添了些許柔和的氣質,對方的胸前的浴袍大敞着,從靳敖的角度能隐隐約約看見他不該看到的東西。
見靳敖不知為何停了動作,白和璧出聲提醒:“你的肉要糊了……怎麽這麽不經誇?”
他口幹舌燥,不敢回答,也不敢擡頭看他白哥,因為一看對方,腦子裏滿是剛才自己意淫出來的羞恥東西。
靳敖慌亂地把熟過頭的排骨撈出,盛在盤子裏。
白和璧一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對方估計又想到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無語道:“我不是嚴苛的監工,來專門挑你做飯毛病的人……算了,我在這裏也是妨礙你做菜,我先出去了,做完了叫我。”
聽着砂鍋裏咕嚕咕嚕的冒泡聲,靳敖這才手忙腳亂地應了聲好,目送對方走出磨砂玻璃的廚房門後,才開始專心地對待自己手下的菜肴。
沒過半個小時,靳敖就熟練地把三菜一湯全都做好了。
靳敖端着菜放到了飯廳的桌子上,去電飯煲處乘了一碗飯,出聲叫坐在沙發上戴着金絲眼鏡看金融雜志的白和璧過來吃飯。
白和璧擡眼,銳利的目光透過眼鏡的反射更顯得人禁欲冷清,唯有額前的碎發還潮濕着,給人增添了一點若有似無的柔軟點綴。
見是靳敖來喊他吃飯,清俊的男人應了聲好,慢條斯理地阖上金融雜志,把眼鏡規規整整地折疊好,放進了眼鏡盒後才朝飯廳走去。
白和璧落了座,見靳敖站在旁邊不說話,于是疑惑道:“還站在那裏幹什麽?”
靳敖解開自己面前的圍裙,低着頭拘謹道:“白哥,我把飯做完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白和璧用手指扣扣飯桌,道:“留下來一起吃。”
靳敖抿唇道:“還是不了吧……我剛剛在外面吃過了……”
似乎是察覺到對方在撒謊,白和璧剛換下眼鏡,有點不太舒服,于是眯起眼睛問道:“你不是剛剛才給我買完菜回來嗎?哪裏來的時間吃晚飯?不會是在外面又就着饅頭配清水吧?而且,你覺得我一個人吃得下三菜一湯?”
靳敖看到他這個銳利的表情就有點發憷。
他拉開座椅,挑了個離白和璧最遠的位置:“……好吧。”
白和璧又有些不滿,公司裏的人怕他也就算了,靳敖和他認識了這麽久還怕他,他身上是有什麽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東西嗎?
“離我那麽遠做什麽,到我旁邊來,我又不會吃了你。”
男生欲言又止,最終遵從他白哥的命令,還是乖乖地地坐到了白和璧身邊。
白和璧把碗和筷子推到他面前,剛剛洗完澡的泛紅指尖不經意間擦過男生結實的小臂。
這下靳敖連手腳都不會放了。
白和璧剛準備動筷,忽然覺得有些渴,于是站起來去飲水機面前接了杯水,聲音由近及遠:“……真不知道你一個大男生每天扭扭捏捏的做什麽。”
哥你真的有點直男癌。
趁着對方背身,靳敖抿着嘴唇,在心裏吐槽道。
在和宋時笠聊過天後,對方給他附贈了很多關于gay圈的知識,靳敖就像一個海綿一樣,吸收了很多關于同性戀的事情,圈子裏面好的壞的,亂的不亂的,他都了解點皮毛,就連如今的一些網上用語他都能脫口而出了。
靳敖乖乖地陪他白哥吃完飯,期間經歷了兩人筷子夾到同一根生菜、和白和璧搶着湯勺乘湯等一系列尴尬事件,等到靳敖去洗盤子的時候,他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白和璧拿紙巾擦擦嘴角,眼神不自覺落于高大男生認真和髒盤子大戰的背影,聽着嘩啦啦的水聲,突然有種煙火人間之感。
曾幾何時,他也曾渴望能夠擁有一個體貼的愛人,能和他在同一個屋檐下傾訴着生活中的罅隙點滴,一起共享着生活裏的酸甜苦辣、柴米油鹽,在回到家這個溫馨港灣的時候總有一盞燈為他而留。
沒想到這種幻想竟然在靳敖身上實現了。
白和璧搖了搖頭。
……或許他真的應該去談一場真正的戀愛了。
他用舌頭頂了頂自己的上颚,煙瘾犯了。
于是,他從電視旁邊的白色櫃子裏取了自己的打火機,和一盒包裝精致的煙,手指一夾,從中抽了一根出來。
轉過身來,這才發現靳敖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了他的身邊。
白和璧問:“盤子洗完了?”
“嗯,”靳敖點頭,随後又眼神游移地看向他手中的煙,“……白哥,你這是要抽煙嗎?”
從靳敖的視角,他能看到對方蔥白指尖藍色簡約包裝的煙,上面印着他看不懂的文字,他唯一能看明白的,包裝盒上簡樸大氣的海浪logo。
白和璧瞥了他一眼,答道:“是。”
見靳敖的眼神還在他手上的煙打轉,白和璧收起了海浪标識的香煙盒子,放回到了靳敖不能觸碰的櫃子裏,撂下輕飄飄一句話。
“小孩子別學抽煙。”
雖然靳敖很想反駁對方總是把自己當小孩子的,但是想到這樣會讓對方不開心,又悻悻止住了嘴。
白和璧看大男生似乎還對那盒煙念念不忘,于是從旁邊的櫃子裏取了罐薄荷糖,丢給靳敖。
“這是我國外出差帶回來的薄荷糖,你要不要嘗一下?”
靳敖接過對方抛來的五角星形的透明瓶子。
通過透明的瓶身,他能看到裏面滿是黃色的小薄荷糖,每一粒都用塑料包裝分裝着,黃色的星狀薄荷糖精致而易碎,像是從天上的銀河偷來的星星。
靳敖小心翼翼地擰開蓋子,從罐子裏輕輕倒出來兩粒薄荷糖,以防這尖銳的棱角被磕碰破裂。
靳敖端詳了一會手裏的硬糖,才把宛如藝術品的薄荷糖撚進嘴裏,薄荷的香氣伴随着酸澀的檸檬後調愈發清爽,微涼的氣息在唇齒間蔓延開來,仿佛一陣青綠色的微風拂面,令人神色為之一振。
白和璧饒有興致地看着對方被薄荷糖味道驚豔到的神色,才明知故問道:“好吃嗎?”
靳敖點頭:“好吃。”
白和璧在夜色下向男生伸出手,道:“那也給我來倒一粒。”
靳敖順從地拿了一粒,輕輕放在對方的手心中。
“乖。”白和璧揉了揉男生毛糙的頭發。
穿着校服的大男生耳根紅了。
白和璧看着對方害羞的神色,輕笑一聲,半彎着腰靠在陽臺的黑色雕花欄杆上,呼吸着冷清的空氣,舌尖壓着星狀的糖果,感受着清甜的薄荷香氣在口中擴散。
深紫色的天邊月朗風清,城市的霓虹燈光掩蓋住了漫天繁星的光輝。
樓下的路燈盡職盡責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只有幾盞被小孩打破了的,才能閉着眼偷會懶;老式小區裏家家戶戶的窗口亮着黃光,偶有貓狗的叫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萬家燈火盡收眼底。
白和璧不知何時吃完了糖,打開了金屬打火機,“啪咔”一聲滑動齒輪,點燃了他手裏的香煙。
清俊的男人右手拿煙,用左手手肘撐着黑色的欄杆,有些寬大的真絲睡衣長袖襯衫松松垮垮地耷拉下來,露出他白皙而又流暢的小臂線條,經過月光的勾勒,顯得十分具有情色意味;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只點燃的香煙,一縷若有若無的煙霧萦繞在他的周身,一點猩紅在空中微微晃動。
兩個人都沒說話,享受着這靜谧安然的氛圍。
白和璧在看風景。
靳敖在看欣賞風景的人。
驀然,城市邊緣的郊區上空猝不及防地炸裂開一朵燦爛的煙花。
看着空中绮麗的煙花,這才讓白和璧想起,今天好像是冬二十九,元旦的前一天。
而後,就像是起了連鎖反應,一個接着一個的煙花在空中翩然起舞,開始了它們熱鬧的舞會,煙花破空的“咻咻”的聲音不絕于耳。
白和璧悠遠地望着遠方在天空四散開來、五光十色的煙花,眼眸裏的神色也被染上了幾分絢爛。
他緩緩吐出一縷淡煙:“真美啊,靳同學,你說對嗎?”
站在他一旁,被點到名的靳敖聽到,心髒也劇烈的鼓動一下,斂目道。
“……很美。”
似是在附和白和璧的話,但似乎又有其更深層的含義。
對着大男生辭藻匮乏的稱贊,白和璧嘴角微微勾起,瞥了他一眼,用纖長的手指夾走自己唇間的香煙,抖落被燃盡的煙灰,讓那點被灰燼掩埋的紅光重見天日,才将燃了半截的香煙又重新移回了形狀姣好的唇邊。
“小靳同學,新年要到了,你有什麽心願嗎?”
靳敖看着白和璧眼底的好奇,思考片刻,掰着手指說:“我想讓我媽媽身體好起來,白哥你能在新的一年裏事業有成,我能在明年的高考中考出理想的成績,上一個好的大學……”
似乎一口氣說了很多個願望,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這是不是有點太貪心了?”
白和璧輕笑:“沒有,這些願望都是人之常情,沒有什麽貪心不貪心的。”
靳敖摸摸鼻子,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放松笑容。
他看着面前神色局促的大男生,白和璧忽然問:“你有沒有什麽想要我幫你實現的願望?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範圍內的,我都可以幫你實現。”
清俊的男人在皓月的光輝下笑了笑:“……就當我送給你的成年禮,也是你接下來要給我當大半年家政的贈禮。”
聞此,靳敖欲言又止,下意識想要拒絕。
“我現在沒有……”
白和璧打斷了他:“好好考慮之後再和我說。”
看着白和璧眼底認真的神色,青年一瞬間失語,似乎想到了什麽,最後憋出了一個問題,“那我……可以留着這次機會嗎?”
聽到出乎意料的回答,白和璧有些啞然,但他還是道:“可以,只要你想好了,随時都可以來找我。”
白和璧凝視着煙灰色眼睛的青年,補充道:“……永久起效。”
靳敖抿着唇:“嗯,謝謝白哥。”
兩人不再言語。
但靳敖原本假裝平靜的心境早就因為對方狀似無意的話被打破。
他的目光,追随着白和璧唇邊那熹微的火光飄忽不定。
第一次,青年靳敖感覺到自己血管中有什麽東西在躁動不安,在心底的陰影裏蠢蠢欲動,讓他渾身燥熱,難以纾解。
白和璧唇間的那點火星,似乎點燃了什麽。
靳敖的喉結微滾。
——他明白,在他心髒中如野火般摧枯拉朽蔓延開來的,是他抑制不住的欲望。
——他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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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能把這句開文之初我就很喜歡的話正大光明地寫出來了!
“喜歡就是無數次心動的疊加”。
提前說一下,這周三不更,周四當日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