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空手套白狼

宋景文一臉平靜地看着王滿,實際心裏也比較慌張。

王滿搖擺不定,他偏向于第二種解決方法,盯着站在角落裏的宋世林說道,“我不識字,怎麽簽契約。”

“我識字!”黃閑芳出聲打斷自家男人的講話。

黃閑芳想得更為長遠,她拉住王滿道了聲失陪,夫妻倆進裏屋商量了。

黃閑芳認為第一種方案更讨巧,如果只是像平時一樣賣辣椒,怎麽能發大財。宋景文提出的分成實在很吸引人,他們不用繼續擺攤,只用帶回貨物就能拿錢。她不擺攤了也可以和王滿一起出海,自家男人在海上漂的時候她不免也會擔心。

而且宋老太一開始就不想說,宋景文提出這種建議的時候還被瞪了一眼。

雖然比較隐蔽,但黃閑芳一直盯着老太太呢,哪能發現不了。說明宋景文要做的生意絕對有利可圖,黃閑芳自然了解王滿,争執了一番還是男人先敗下場。

黃閑芳用一種近乎撒嬌的口吻勸王滿,“我以後還可以跟你一起出遠門,難道你就舍得我一個人在家嗎?”

王滿心頭一梗,當然舍不得了。

他左思右想還是和宋景文簽了契約。黃閑芳比王滿多識了幾個字,勉強認得上面的字。這份最初的契約更多的是靠雙方的誠信,宋景文相信王滿可以把這件事情辦好,王滿也對宋景文暢想的未來感到振奮,自然不會去拖宋景文的後腿。

宋景文交了四兩的定金就将王滿家的存貨都拖走了,昨天還是個懷揣六兩銀子的小富豪,轉眼就剩下一兩,還多虧自己機智地用三七分成替下了兜裏的銀子。

這裏頭的利潤有多大,他心裏門清,但是奈何自己一窮二白買不起全部的香料和辣椒,只能便宜了王滿。

要知道,在古代掌握一門技術,就相當于有了一項吃飯的家夥兒。匠師輕易不将技術傳給徒弟的,所以宋景文想出的這個辣椒的加工方法要比王滿提供的辣椒更有價值。

宋家的經濟狀況他大抵是了解的,還欠着宋老太娘家的銀子沒還呢。做生意這種事情本就有風險,他不能将宋家全部壓上,也就沒跟宋老太伸手要錢。

宋景文憂傷地摸着手裏的銀子,将這僅剩的一兩銀子交給宋老太去收辣椒了,将豆子胡同裏的辣椒都收了,他要做個奸商,搞壟斷!

原本豆子胡同裏辣椒最多的就是王滿家,其他人家的都是曬幹後的辣椒,數量也不多,只花了三百五十文就全都買斷了。

三人從榮福酒樓跟宋興平知會一聲,送了點兒家裏腌制的鹹菜就回去了。辣子粉的事沒和宋興平細說,只提了家裏要做生意了。

自從上次宋家賣板栗帶起了一個鎮上的買賣板栗風潮,還賺了足有六兩銀子,宋興平也就由着宋景文胡鬧了。

宋家幾個漢子出來卸下辣椒、小茴香和八角,他們認識前面那種東西是辣椒,後面兩樣只聞出來很香。宋家人有個特點就是不張揚,幾個叔叔避着人将東西藏在了廚房,大侄兒刻意交代了要将這些東西放在幹燥的地方。

宋家的不張揚在宋景文身上體現出一種突變,有事沒事那張不饒人的嘴就喜歡亂說話。

昨晚上賣辣子粉賺了二百多文,宋老太今天更是在家門口擺了張桌子賣,不要竹罐子裝的一律多送點辣子粉,所以排隊的人還不少,都是帶着自家的瓦罐過來的。

畢竟就在家門口,不如用竹罐子來多換點辣子粉,竹子自己家就能砍,沒必要特地買個竹子做的罐子回來。

今天排隊的人可比昨晚偷偷來的人要多多了,宋景文看見幾個小孩遠遠地躲在樹後,身上穿的都是打補丁的衣服,村裏人的衣服有補丁很正常,可卻沒見過這麽多的,衣服被洗得發白,似乎風一吹就能風化掉。

宋宇給他搬出個凳子,一副大人樣地嘴裏叼着根草,解釋道,“大哥,他們是我們村裏最窮的,你還是不要看了。我們都不帶着他們玩的,他們平常都是去挖野菜吃的,今天肯定是聞着我們家的味兒了。”

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有圈子文化的。

宋景文了然,疑惑道,“他們爹娘呢,沒人管嗎?”

宋宇搖搖頭,“饑荒年他們都差點餓死,還是村裏一些沒孩子的老人收留了他們,根本找不到他們的爹娘。沒有被賣給人牙子就算命好的了。”

宋宇撇撇嘴,拾起一塊石頭抛了過去,“啪”地一聲砸在了他們躲藏的樹前,壞笑地喊着,“沒爹沒娘的麻煩精,沒人要的狗崽子,呸,讨飯的小乞丐們。”

樹後的幾個孩子在宋景文看過來的時候瑟縮了一下,閃躲着眼神藏得更嚴實了。

宋景文見二叔不在,毫不客氣一巴掌呼在宋宇的頭上,怒目圓瞪地喝斥道,“去給他們道歉,還有沒有規矩了,就你這樣的怎麽做我小弟?”

宋宇摸不着頭腦,甚至覺得宋景文有些莫名其妙,“怎麽啦,大家不都這麽說,我有什麽錯。”

可悲啊……賈國的花朵長歪了,不矯正就得變成食人花了。

宋景文扭着宋宇的耳朵将他提到幾個孩子面前,“給他們道歉!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的,他們降生于這個世界上并沒有錯,錯的是抛棄他們的人。”

宋宇哎喲喲地叫着,捂着自己通紅的耳朵,“哥哥哥,我錯啦,你快松手,耳朵要掉啦。”

宋宇托着滿臉的淚水,不情願地嘟着嘴,聲如蚊吶,憋了半天憋出三個字,“對不起。”

這個便宜弟弟是不可能一朝掰直的,宋景文冷着臉說道,“耳朵要掉了,掉啥呀,一天天地就屬你最能嚎,豬耳朵牢固着呢。”

宋景文對着眼前的四個孩子又是另一幅面孔,笑得如沐春風,“別理我家這個弟弟,下次他要是再打你們,你們就打回去。男子漢怕什麽,不服就幹,誰不是打架打到大的。”

一個怯懦地聲音傳了過來,跟只軟綿綿的小兔子似的,“我不是男子漢。”

幸虧是宋景文聽覺好,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宋景文的一顆心都要化了,怎麽能這麽可愛!

白白嫩嫩的皮膚,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雖然臉上有污漬,但是絲毫不影響小朋友的軟萌。

宋景文蹲下|身,憐惜地向他招手,“小孩,你叫什麽呀?”

“我叫宋星星呀~”小孩拖了個長長的“呀”,發出帶着些奶聲奶氣的尾音。

宋景文接過拘謹的宋星星,“你怎麽不是男子漢呀?”

宋宇覺得都沒臉看了,學着宋景文的腔調,“因為他是個哥兒呀~”

怪聲怪氣地接着說道,“他的哥兒痣在耳後哦,他可是這群小乞丐的寶貝呢~”

靠,宋景文惡心壞了,宋宇這孩子還得收拾,讓他親哥宋雷好好教他什麽叫靜!

宋雷在宋家的存在感極低,總是悄沒聲地出現在各處,有時候他都會被這個突然竄出的孩子吓到。

手裏拉着這個孩子是個哥兒,這兩只手昨晚才拉過自己的小男朋友,今天就碰了其他的小哥兒。

不,它們不幹淨了!

宋景文戲精地放開宋星星的手,轉着腦袋找謝風,他就不相信自己這麽優秀的男朋友謝風能不看緊點!

果不其然發現了遠處的謝風,裹着個頭巾藏得再隐蔽也躲不過自己的眼睛。

宋景文心中一陣竊喜,又莫名地有些難過,謝風對自己的容貌太不自信了,他心疼!

有男朋友的人不能不務正業,作為雄性的他本能地要施展自己的優勢來吸引配偶。

宋景文摸着下面幾個小孩的腦袋,毛絨絨地戳在自己的掌心。現在,他的手上只有小漢子留下的觸感了,沒有小哥兒了!

宋景文為自己的機智而感到開心,自己身上的異性味道只能是小男朋友留下的,嘻嘻。

他看向幾個小孩,知道他們想吃辣子粉,但是別人家裏都是花錢買的,給他們搞了特殊,其他人就不樂意了。

到時候一個村子的孩子都來圍着他要免費的辣子粉,他們家還做不做生意了。

宋景文想了個利人又利己的主意,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得意洋洋地指揮道,“你們去抓大白蝦和大紅蝦給我,我做成香辣蝦給你們吃,你們就能吃上辣子粉啦。”

幾分孩子裏最壯實的小漢子窘迫地看着他,支支吾吾道,“我們……沒有錢。”

說完幾個人都低下了頭,宋宇則一幅“你看吧,都是一群窮鬼”的表情擡着下巴。

宋景文笑了,“你們多抓些,抓了三個能從我這邊換一個香辣蝦,大紅蝦換紅辣蝦,大白蝦換白辣蝦。這是你們用勞動換來的,不用不好意思,你們沒偷沒搶,我說給你們吃,誰能攔着我。”

最壯實的孩子叫丁飛舟,他紅着耳朵,一個半大的孩子抹了把眼睛,“謝謝您,您是個好人!”

宋景文當做沒看到,給小漢子留着體面,“快去吧。”

幾個小孩撒腿就跑,精瘦的胳膊被風吹得裹在衣袖中,幼鳥即将起飛。

宋景文欣慰的看着他們飛奔而去,轉頭見着宋宇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一腳踹到了他的屁股上,“臭小子,你還站着幹嘛。不去捉蝦你就吃屁!”

宋景文瞪着他,“咋,你還想搞裙帶關系,你門都沒有,小蛀蟲。跟他們幾個多學習學習,丁飛舟這小子我看着就很有出息。”

宋宇追上去。跑遠了才朝宋景文吼道,“我才有出息,你什麽眼神啊。”

宋宇這小子,有奶就是娘,必須弄服了才能不惹事。

宋景文掏掏耳朵,看都不看他。

宋景文進了廚房,在裏面鼓搗醬料,蔥姜蒜切成碎末,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将辣椒剁成小小地幾段,又将小茴香和八角抓了出來,将這幾樣裝進紗布中。

他将食材都搬了出去,三叔已經在院子裏搭好了簡易的竈臺,上面擺着一塊很大的石料。

宋景文沒想到是這個造型,這石料看着像是豬食槽,他壓下心裏的那種怪異感,安慰自己這是走在時代的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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