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暴雨天
時聽羞憤地驚在原地無言以對。
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在某些時刻夢游, 但是她的舉動也太奇怪了吧,某種程度上而言已經可以算是變态了。
狹窄的車廂內部彌漫着一股尴尬氣息。
相對于潮紅着臉色想入非非的時聽,顧淩澤依舊面不改色握着方向盤,前方黃燈閃爍, 他修長的食指推動轉向燈, 他瞥一眼後視鏡, 将車子開上另一條馬路。
時聽口幹舌燥, 習慣性的從包裏摸出一瓶礦泉水,喝到一半的時候她一頓,随後機械地扭頭過去,看着顧淩澤線條優越的側顏, 遲疑着問:“我……還做了哪些奇怪的事情啊?”
顧淩澤眸色一頓,說:“沒了。”
“就只是這樣嗎?”
“哪樣?”
他有些好笑地瞥她一回。
時聽垂下眼睑, 兩只手絞手絹似的亂擰, 聲音虛虛的:“就騎……騎你腰上以後……我沒有怎麽樣吧?”
“沒怎麽樣。”他淡聲回。
時聽松了一口氣,拿起礦泉水繼續喝。
顧淩澤幽幽道一句:“你說你要騎馬。後來的事情,你自行想象。”
“噗——”
時聽一口水當即噴出來, 擋風玻璃一片狼藉。顧淩澤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後扯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說:“擦一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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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聽擦幹淨玻璃,強行扭頭去看風景,一顆心卻撲通撲通亂跳,臉燙得要死。
完了完了, 她的形象在他心裏一定很差了, 夢游也就算了, 她就不能整點別的花樣?她寧願夢游的時候走到廁所裏喝馬桶水也不要做那麽羞恥的舉動!!!
但事情已經發生, 她只能裝死忘了, 太尴尬,以至于她和他之後一路無話,車子開到公司樓下後她頭也不回拉開車門迅速遁了。
她來到自己的工位剛坐下,業務員王姐立馬溜過來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邊寫着業主的聯系方式。
金牌業務員王姐給她簽下新的一單。
這單的客戶對設計師的水準要求比較高,所以需要面談交流之後才會把想法告訴設計師,之後再一步一步去落實裝修方案。
這個環節是時聽最頭疼的事情,她不太喜歡和陌生人聊,熟人才行,熟人面前她會變得很聒噪,但面對陌生人她會拘謹,這是社恐人的通病,但沒辦法,她選擇了這一行,只能咬着牙上了。
電話聯系客戶後,客戶告訴她五點下班之後在中興路一家咖啡館碰面。
她中午沒什麽胃口,叫的外賣只吃了一半,所以下午三點就開始餓,她跑去樓下小商店買了一包威化餅幹充饑,随後與艾晴晴搭車去市場替客戶挑選一些軟裝。
在批發市場待了一下午,時聽已經快餓暈,艾晴晴笑話她為了減肥不吃飯活受罪,她不好辯駁,只随口說是自己胃口不好而已。
下午六點艾晴晴搭公交回公司處理一些瑣碎,時聽則搭乘出租車去了客戶指定的地點——中心路一家新開的咖啡館。
咖啡館人不多,燦爛的夕陽搖搖欲墜,火燒雲大片大片地燃燒着,絢爛無比。
時聽坐下後叫了一杯咖啡,等了十分鐘左右客戶才出現。
簡單聊過之後客戶離開,時聽叫的網約車還沒到,她索性利用空閑時間畫設計稿,雖然只是草圖,但她對于設計方案已有了初步的雛形。
七點多的時候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夏夜裏暖暖的風吹拂在臉上很舒服,只可惜路邊的花叢有蚊蟲飛出來破壞路人的好心情。
時聽在第五次被蚊子咬出大包的時候接到顧淩澤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呼嘯的轟鳴,有些刺耳。
她正想問他是不是在機場附近,不等她問,顧淩澤已率先開口。
“下班了嗎?我在機場,今晚要回青州一趟,那邊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這次先不帶你。需不需要派車接你?晥城今晚暴雨。”
“啊……暴雨嗎?我沒看天氣預報不知道唉……你回青州為什麽不帶我啊?是不是……你家裏人還不接受我?”
時聽忽然心裏一緊,她覺得自己的猜測很可能是對的。
顧淩澤的家庭感覺有點複雜,又是家族聯姻又家財萬貫的樣子,她這樣的小門小戶自然入不了這些世家眼了。
一想到這兒她就很迷茫,握着手機蹲在路邊一臉惆悵。
那邊的顧淩澤沉默幾秒才回話。
“別多想,今天只是太匆忙來不及告訴你,我也是一個小時前才接到那邊的電話,要登機,挂了。”
“等等!”
顧淩澤果然沒挂,以前他打電話給她說完話都是秒挂的。
“怎麽了?”
“你去幾天啊?”
“暫時不清楚,具體的我到那邊給你打電話。”
“嗯……那挂了哦。”
顧淩澤應聲後挂斷電話。
時聽打車回莊庭公館,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視一個人散步,十點的時候準時洗澡睡覺,但她根本睡不着,熬到十二點才堪堪入睡。
之後的幾天她都憂心忡忡的,每天她都覺得顧淩澤會回來,但每天等到晚上她又嘆口氣該幹嘛幹嘛,白天她在公司畫圖見客戶跑市場,晚上除了畫圖就是畫圖,渾渾噩噩過了一周後她終于接到顧淩澤打來的第二通電話。
第一通電話則是一周前他到達青州的第二天打來的,掐指一算,她已和他六天沒有聯系。
接到顧淩澤電話的時候,時聽正在一位客戶的新房裏驗收施工工人們這幾天的勞動成果,客戶喜歡弄吊頂,滿屋子都要弄,還要在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的牆壁都貼上瓷磚,這種裝修風格特別的大膽随意,不過客戶據說是廣東人,那邊的南風天比晥城的梅雨季更恐怖,所以她可以理解客戶要求全瓷磚的要求。
客廳的一面牆貼得不太平整,時聽要求工人重新貼一遍,但工人認為她吹毛求疵。
“客戶都沒提要求你憑什麽讓我重貼?”
時聽耐心地解釋:“那個,客戶還沒說,只是他還不知道貼得這麽不平,他這幾天在老家,等他回來看到的時候,水泥都凝固了,到時候他不滿意的話師傅你們還得返工,如果是現在補救,只需要用切牆機輕輕敲打瓷磚就行,師傅你不聽我的到時候更麻煩唉,你看,這裏,這裏,這幾塊都不平整,肉眼可見,師傅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
師傅被她說得沒了脾氣,只好拿起工具照做。見師傅開始返工,時聽這才放心地走到陽臺去接顧淩澤打來的電話。
“我在!你這幾天在青州忙什麽啊?”
她像只興奮的小雞崽兒似的。
“老爺子做了個小手術,今天出院,之前騙我說進了ICU。你在哪兒這麽吵?”
“在一個客戶的房子裏,師傅們在裝修,是有點吵哈,你忍一下。”
“……”
過了會兒。
顧淩澤道:“我再待兩天,老爺子愛唠叨,怕我走了他氣急攻心。”
“你爺爺這麽喜歡你啊,都舍不得你走,那要不你再多住一星期陪陪老人家吧?”
她十分違心地說道。
“是麽?你既然這麽有孝心,那我就多待半個月。”
“……”
時聽忽然想給自己一拳。
她捏着拳頭着急道:“呃……也不需要待那麽久吧!”
“飯點,先挂了。”
“等一下!”她喊道。
顧淩澤果然又沒挂。
“怎麽?”
“段嘉旻送了我兩只小龍貓,一公一母,你說起什麽名字好啊?”
“你決定吧。”顧淩澤微微嘆氣。
“那就叫小龍好了?”
顧淩澤問:“不是有兩只?”
“小龍一號小龍二號!”
“……随你高興。我在醫院,先挂了。”
“嗯。”
挂了電話,裝修師傅走過來和她說瓷磚弄好了,讓她過去看一下。
時聽回去仔細查看了一遍,看着師傅手裏那把扳手,她小心翼翼地說:“師傅,有幾塊翹起來的,你要不再重新貼一遍好了?”
師傅揚起扳手道:“你這姑娘要求可真高!”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三天後,晥城大暴雨,這場暴雨持續了一周,快把整個晥城都要淹了,有些地方積水嚴重,因此時聽這幾天都在包裏備了一雙涼拖以防萬一,可惜今天出門太急她忘了帶涼拖,下午雨越下越大,她褲管都淋濕了,不止如此,運動鞋積滿了雨水,她簡直寸步難行。
下午六點,她從客戶家裏出來準備打車回家,居然碰上段梅梅。
段梅梅最近改行也在做家裝這一塊,截胡了她不少客戶,不過她這個人不喜歡争,所以就随段梅梅怎麽耍手段搶客戶了。
她對自己的要求就一點,餓不死就行。
況且她手上積累的客戶也還能保證她恰上飯,所以就随段梅梅作妖了,只是今天段梅梅比較話多,跟她後邊說了一堆廢話,比如故意挑刺,說她的設計水準不符合高端人群的品味,這可是她的命門,別人說她怎樣都好,但就是不能攻擊她的設計,因為都是她嘔心瀝血之作,客戶挑毛病當然可以,給錢的是爸爸,不給錢的必須閉嘴。
她抖了抖積滿雨水的運動鞋,把雨傘當做武器一樣揮了揮,唬得段梅梅往後退三步。
“段老師,我本來不想和你吵架的,而且我在公司也沒有惹你,你怎麽天天就挑我毛病,難道我刨你家祖墳了嗎?”
段梅梅呵呵冷笑,端着架子咳嗽一聲道:“你是沒刨我家祖墳,可是你搶了我男友啊。”
“我什麽時候搶你男友了啊?”
時聽很無語地瞪大眼睛。
過了會兒。
“你是說……太子爺嗎?我連他長什麽樣都沒記住。而且這位大姐,你和太子爺的事不都過去八百年了嗎?你怎麽還提啊?是我腦子不好還是你腦子不好記錯了?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勸你不要惹我,兔子被逼急了還咬人呢。”
“怕你嗎我?那時候要不是你天天勾引我男朋友他能和我分手嗎?你倒好,拍拍屁股釣完我男朋友轉身就釣了更有錢的男的,你真會啊,不得不說一聲長相清純就是會騙。”
時聽咬了咬牙道:“你再亂說話我就要攻擊你了。”
她比了比手裏的雨傘,用尖銳的那一頭對準段梅梅。
段梅梅不屑,挑眉道:“最近都不見你男朋友來接你上下班,喲,被甩了吧?”
“你這麽八卦真的挺煩的段梅梅。”
段梅梅笑,“真該讓你男朋友知道你勾引別人男朋友的事跡。”
時聽氣不打一處來,她這幾天的确心情不好,因為陰雨連綿的,人的心情本來就容易暴躁,被段梅梅這麽一激,她真的很想打人,但是這太粗魯了,她只能想想,于是她努力舒了口氣,看着段梅梅道:“段梅梅你放尊重一點,第一我從來沒有招惹你男朋友,他和你分手是你自己的事,其次勾引別人的男朋友這種事我沒做過但你做過,需要我報上和你有親密關系的幾位已婚的男客戶的姓名嗎?”
段梅梅臉色一變,氣呼呼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啊?!扒客戶的隐私是你一個設計師該做的事嗎?”
時聽抓着雨傘甩着雨水不鹹不淡道:“我可沒扒,這些都是你的助理在群裏傳的,還有照片呢。段老師,你的助理單獨拉了一個群說八卦,已經好久了,你難道一點兒都不知情嗎?也是,她不可能把你拉進去的,那樣太蠢了。”
時聽一副“你腦子真不好啊”的神色,氣得段梅梅咬牙切齒,段梅梅還想說什麽,這時路邊一輛黑色奔馳轎車倏然停下來,激起一攤雨水,車主開門下來後,段梅梅先是驚訝,随後扯一個冷笑,哦,是時聽的男朋友,她還以為分手了呢,大半月不見人,原來沒分?
段梅梅很生氣,立刻計上心來。
顧淩澤撐一把黑色的折疊傘,雨水淅淅瀝瀝從傘的邊緣不斷滴落,他骨節分明的手握着傘柄朝公寓樓走來,待走得近了,傘微擡,露出真容。
原本還在用手機找證據的時聽忽然手一抖,眼睛瞪大,情不自禁直勾勾盯着自己消失了半個月的老公一步一步朝她這邊走來,她的心蹦蹦跳。
段梅梅忽地氣勢洶洶走到顧淩澤面前,指着時聽信誓旦旦地對他說:“你來得正好,我就跟你直說了吧,你女朋友勾引我男朋友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吧?別被她騙了,她可不是簡單的女人!”
顧淩澤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瞥了眼段梅梅,側過身繞開她,走到時聽面前用傘遮過時聽的頭頂,冷淡地對段梅梅說道:“說完了麽?”
段梅梅一臉詫異,“你不信嗎?我們公司的人都知道!”
“你們公司的人有多愚蠢我不關心,我女朋友怎麽樣也不需要你這種人來告訴我,我知道她什麽樣。”顧淩澤說到這兒一頓,斂了斂目光,“另外糾正你一點,她不是我女朋友。”
段梅梅一愣,本來還想嘲諷一下時聽,下一秒卻聽見顧淩澤道:“她是我太太。”
段梅梅徹底傻眼了,眼睛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她專挑你這種有錢人下手,就是圖你的錢!你醒醒吧!”
顧淩澤還是一副冷淡的神色,說:“這不用你操心,我的錢又不給你花。”
“……”
段梅梅咬牙切齒卻又無計可施,只好灰溜溜地踩着高跟走了。
雨越下越大,漸有傾盆之勢。
時聽雖然之前都在躲雨,但暴雨如注,躲雨只能相對不讓她自己太狼狽而已,此刻她的上衣和褲管都已經濕了大半,這種天氣微微有點涼,淋濕後體感還是有點冷的,她有些哆嗦地挨着顧淩澤問道:“你不是說還要待半個月嗎?怎麽今天就回來了啊?”
“我想回就回了。”
“……哦。”
嘴上是這麽說,實際上她開心得要死,今天的所有不愉快在見到他那一刻全都煙消雲散。
顧淩澤蹙起眉看了眼身邊濕漉漉的小雞崽兒,二話不說牽着她的手上了車,又拿了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她抖了抖衣服,再攏緊顧淩澤的外套,小臉蛋兒轉過去盯着他看啊看的,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顧淩澤蹙起眉,伸手探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她的額好燙。
“你發燒了,送你去醫院。”
“我沒有發燒,你看我生龍活虎的,淋了雨回去喝一碗姜湯就好了。”
“還是去醫院看看,我怕你燒壞腦子。”
“我的腦子哪裏有這麽脆弱不堪……”
“有。”
“……”
他一副“你本來就不太聰明”的神情。
時聽忽然有一點點生氣,他又明裏暗裏罵她腦子不好,以前也就忍了,但事不過三,他次次都說,她當然不高興了,沒有人會被說笨還高興的,因此她扭過頭去,半天不理他,假裝冷淡。
顧淩澤将車子點火,一只手握着方向盤接了通電話,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時聽沒聽清,不過看他蹙起的眉頭,她認為應該是什麽不好的事,所以等他挂了電話,她忘記自己在與他冷戰的事實,湊着腦袋問他:“是誰打來的啊?”
“老爺子,想讓我多待幾天,打電話過來特地教訓我不尊老愛幼。”
“……”
時聽眨眨眼,又問:“不尊老我理解,不愛幼又是什麽原因啊?”
顧淩澤卻一改臉色,閉口不談,直接将車開了出去,呼嘯的風雨都沒他臉上的表情肆虐。
時聽乖乖坐回去,微微哼了哼以示不滿,說:“我不去醫院。”
“不去不行,你額頭很燙,別燒成傻子。”
“……”
她氣呼呼地咬着牙反駁:“那是你手冷造成的反差!我沒感覺自己很不舒服!”
說完她就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直接打自己臉。
顧淩澤側目掃她一回,道:“逞強。說說你不想去醫院的理由。”
她很直截了當,扭着腦袋說:“你剛剛罵我笨。我知道自己不算什麽聰明人,但也不至于特別笨吧……我最讨厭別人對我的智商評頭論足了,說過這種話的人一律會被我拉入絕交行列 ,你也想成為這種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