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病态美

“所以, 這二者之間有什麽聯系麽?”

顧淩澤淡定地扔過來一句。

時聽怔了又怔,一句話也反駁不了。似乎……好像真的不太有什麽聯系。

她于是沉默了。

顧淩澤沉吟片刻,一雙漆黑的眼睛裏流淌斑斓霓虹,周身都是冷意。

道路兩旁的建築陷在雨霧之中, 渺渺茫茫仿若一座霧都拔地而起。

但這個雨夜似乎不太浪漫。

從前, 時聽總覺得下雨天是最浪漫的, 後來她才知道浪漫的從來不是風景和天氣, 而是看風景的人的心境,就比如現在,她可一點兒都不覺得浪漫。

二人就這麽靜悄悄地沉默了五分鐘左右,車子開到一個十字路口, 黃燈閃爍,顧淩澤沒有選擇踩油門沖過這段路, 而是一腳踩了剎車, 車子平穩地停下,外邊淅淅瀝瀝的雨蓋過引擎聲。

一陣稀稀疏疏的動靜後,時聽扭過頭去看着顧淩澤, 以為他要找煙抽,最後發現他只是在喝水, 他滾動的喉結一滾一滾,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的喉結看了會兒,然後她做了一個十分詭異的動作——

她伸手,放在顧淩澤的喉結上,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正喝水的顧淩澤忽然咳嗽兩聲, 目光裏帶着萬分驚詫, 他迅速擰好瓶蓋, 将礦泉水放好, 聲音變得很沉:“不要輕易摸男人的喉結。”

她趕忙收回手,卻被他精準快速地扣住了手腕,她很尴尬,紅着臉色解釋道:“我……看到有蚊子飛過去。”

“車裏哪來的蚊子?”

“……”

她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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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的喉結為什麽不可以輕易地摸啊?”她很好奇地問。

顧淩澤的眸色沉了沉,側着臉一本正經又諱莫如深地解釋:“男人的喉結分布着氣管和食管等脆弱部位,假如你剛才再用力一點,我可能會窒息。”

時聽忽然很窘迫以及愧疚,她低下腦袋,語氣輕輕道:“我剛才摸的時候很輕很輕啊……真的有讓你感到窒息嗎?”

“……”

顧淩澤忽然語塞,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他側過臉去沉默幾秒,随後淡聲說道:“以後你想摸的時候提前說一聲,我有個準備。”

“……?”

摸喉結還要準備什麽啊。

而且她才沒有這種奇奇怪怪的癖好呢!

雖然他的喉結部位線條極其優美讓她總忍不住想去碰一碰,但是她才沒有這種時時刻刻都想摸的嗜好!

顧淩澤改了話題:“待會兒先去醫院,如果要挂水,我再去附近給你買飯。”

“哦。”

顧淩澤沒有告訴她的是,她剛才觸摸他的喉結時,他竟然有一絲抽煙帶來的快感,就像觸電一樣。

去醫院的這段路程說長不長,時聽無聊,就用手機和孟昭聊些有的沒的。

【時聽:我剛才摸了一下顧淩澤的喉結,他反應很大。】

【孟昭:?】

【孟昭:那他什麽反應你說說。】

【時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他有一點點害羞唉。還說下次給我摸。但我得提前通知他一聲,不然他說有可能會窒息。】

【孟昭:男生的喉結部位很敏感的好不好,一般人輕易不許碰,但如果被喜歡的女生碰到的話,效果就另說了,我某個前任說被我摸到喉結的時候感覺酥酥麻麻的,感覺就像觸電一樣,很舒服,這種快感有點兒類似于抽煙帶來的那種,總之就是□□,哈哈有點誇張哈,不過這得看個人,就像我上廁所必須馬桶,我一同學非得蹲坑,馬桶死活拉不出來。】

【時聽:大小姐你能給點兒優雅時髦的比喻嗎。】

【孟昭:放個屁臭死你。】

時聽發了一串提刀表情包過去。

終于驅車到了醫院。

雨勢漸收,但臨下車時聽才發現自己沒穿鞋,因為她的運動鞋濕透了,所以上車後她就把鞋襪都給脫了,雖然這有些不雅,但是穿着濕漉漉的鞋子換誰都受不了,所以她也就沒有再顧慮形象,不過現在她總不能又把濕漉漉的鞋子給又穿上吧……

她在車上猶豫糾結了十幾秒,顧淩澤已經下車準備鎖車了,見她在副駕駛那兒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坐着,他走到副駕旁問:“怎麽不下車?不舒服到走不了路了?”

“……不是,那個,我的運動鞋濕了,今天忘記帶備用的鞋子。你車上有備用的鞋嗎?”

“沒。就是有你也穿不了。難不成你的腳和我一樣大?”

“才沒有!我的三寸金蓮!”

“現代人不裹腳,你哪來的三寸金蓮。”

“……”

時聽語塞,悶悶不樂地坐在副駕駛位咳嗽了兩聲。

顧淩澤忽地勾下腦袋來,額頭貼近她的,一只手扣住她的後脖頸,指腹的寒涼令她一顫,額上傳來的他的溫度有些冷,她終于肯承認自己是發燒了,而且很嚴重。

但是這個姿勢好親密,她有些害羞,和他額頭貼着額頭的……她剛才還以為他要親她呢。

“很燙,必須去醫院就醫。”

“……嗯。”

發燒帶來的不适令她忽然變得很順從,兩頰因為渾身溫度過高而染上紅暈,帶幾分病态的美感。

顧淩澤的眸光一閃,往後退了兩步直起腰,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替她關上車門,站在車邊看了眼時間,沉着嗓對她道:“待車上別下來,我去對面給你買雙鞋。”

“嗯,你快點回來哦,這個醫院的停車場人好少有點陰森的感覺,我怕待會兒會有厲鬼出沒……”

“……”

顧淩澤這次沒嗆她,淡淡應了句,轉身走出停車場。

時聽感覺好冷,在車上瑟瑟發抖,她裹緊他的外套等啊等的,腦子昏昏沉沉地想這裏的停車場為什麽感覺那麽陰森……是她生病了所以産生了奇怪的錯覺嗎?也許吧,畢竟人一生病身體就虛,身體虛的話腦子也會不清醒,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病來如山倒吧。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像睡了一覺,睜開眼就看見顧淩澤居然蹲在她面前給她穿襪子,而她之前換下來的那雙濕漉漉的運動鞋和襪子被他裝在一個紅色的塑料袋子裏邊放在地上,她愣在那兒,盯着他一頭濃密的黑發中間的那個發旋看啊看的,直到他擡起頭來,她才舔了舔幹巴巴的唇,對他傻笑了一下。

顧淩澤沒有回以微笑,只是淡然垂下眼睑,從旁邊地上一個紙盒裏拿出一只嶄新的運動鞋,然後扣住她的小腳給她穿上,再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給她系鞋帶。

他系了一個普通的蝴蝶結,不算特別手巧,但也系得很好了。

顧淩澤依葫蘆畫瓢把另一只鞋也給她穿上,全程一言不發,她以為他生氣了,正想說點什麽緩解氣氛,他卻起身忽然把她從車上抱起來下,然後将她穩穩地放在地上。

雙腿落地後,她感覺腦子更暈了,往他身上又靠過去,他伸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手關上車門,上鎖,轉身,扣住她的手腕朝出口的方向走。

“頭很暈?”

她點點頭。

“能不能走?”

“嗯。”

到了醫院門診室,顧淩澤先去挂了號,回來時發現時聽在和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在玩兒猜拳游戲,看起來精神比之前好多了。

他走過去,把小男孩兒從時聽的腿上拎起來放到一邊的椅子上。

小男孩兒十分不滿道:“我在和姐姐做游戲呢!”

顧淩澤面不改色說:“随你做游戲,但你不能坐在她大腿上。”

小孩男孩兒很不解地問:“為什麽啊?”

顧淩澤一本正經:“男女授受不親。”

小男孩兒:“……?”

時聽哭笑不得,本來她現在就不怎麽舒服,現在又很想笑,笑得肚子都痛了,只因生病後渾身肌肉酸痛。

她拉了拉顧淩澤的手說:“這個小孩兒的媽媽挂號去了,爸爸沒來,就讓我幫忙照看一下,你不要這麽小器。”

顧淩澤依舊面不改色,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對男孩兒說:“你可以坐我腿上。”

小男孩兒嫌棄地跺了跺腳喊道:“我才不要坐你的大腿!你又不是漂亮姐姐!你這個怪蜀黍!”

顧淩澤還是那副表情,眉毛一皺,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說:“不坐算了。”

小男孩兒臉色憋得漲紅,忽地哇一聲就哭出來,哇哇哇地嚎,引來不少路人回眸,這個小男孩兒是專業的,哇哇大哭了幾聲後發現顧淩澤這個怪叔叔還是那副翹着二郎腿看手機的死樣子,就連漂亮姐姐也無動于衷,于是他抹了把臉,直接躺到地上來回滾着哭……

時聽只好蹲下來拍拍男孩兒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好啦,姐姐繼續陪你玩兒游戲,你快起來,醫院地上好多看不見的細菌,爬到身上咬你哦。”

小男孩兒這才止了哭鬧聲,然後十分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時聽一邊拍他的衣服一邊回頭瞪了一眼顧淩澤,顧淩澤把手機揣進兜裏,挑眉道:“你有什麽意見直說。”

“他就是個小孩兒,你幹嘛和他分得那麽清楚啊,而且他還發燒呢。”時聽說着伸手去摸了摸男孩兒的額頭,“哇塞,比我還燙,不會燒到四十度了吧?”

小男孩兒眨巴着大眼睛問:“四十度很高嗎?姐姐你多少度啊?”

“我可能三十八度吧?”

“那我比姐姐厲害唉!”

男孩兒還在高興呢,顧淩澤當即潑他一盆子冷水。

“小孩兒,四十度醫生會給你開很多藥,屁股上紮幾針。”

“……”

男孩兒愣了兩秒,被紮針的恐懼吓到,再次哇哇大哭起來,這次他是認真的,聲音格外的嘹亮,男孩兒的媽媽挂完號聞聲趕過來,哭笑不得地問時聽:“這調皮蛋他哭什麽啊?”

時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思量再三,沒有直接供出罪魁禍首,只打着哈哈說:“他可能是怕打針吧?”

男孩兒媽媽只好哄道:“打針不疼的,你今天聽話,挂完水媽媽帶你去買超人玩具好不好?”

“媽媽說話算話哦!”

這對母子進了診室後,時聽這才回去坐到顧淩澤旁邊,用小拳拳捶了他胳膊一下。

他問:“怎麽?”

“你幹嘛吓唬他啊,多可愛的小孩兒,眼睛大大的,以後我的寶寶眼睛要是也這麽大就好了。”

顧淩澤卻淡淡道:“不太可能。你和我的眼睛都不大,所以我們的寶寶擁有這種特大號眼睛的概率很小。”

“萬一基因突變了呢?說不定隔代遺傳……我奶奶的眼睛就很大很大。你家有沒有誰眼睛特別大啊?”

“沒有。”

“……”

很快醫生叫了時聽進去,顧淩澤也跟進去,一手提着她那只大大的帆布包。原本包包應該放車上的,但剛才她忘了說,他就替她帶過來了。

坐診的醫生讓時聽取出之前夾在腋下的體溫計,她把腦袋半靠在顧淩澤腰上,等待醫生宣布結果,醫生定睛一看,挑了挑眉毛說道:“喲,三十九度五了,這麽高的溫度得挂水。”

“一定要挂水嗎?”時聽有些緊張地問。

“當然,你都快四十度了,再燒下去腦子都燒壞,今天淋雨了吧?你瞧瞧頭發和衣服都濕了,這不冷才怪呢。”

醫生不是很有耐心,因為今天看診的病人很多,所以詢問了她的情況後就開了藥讓去繳費抓藥打針。

顧淩澤去繳費,回來後手裏拎着一袋沉甸甸的藥,時聽很絕望地嘆了口氣,随後認命地跟着他去了輸液室等候。

等候期間,時聽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态,小臉皺成一團,苦哈哈又可憐兮兮的,衣服倒是半幹了,只是頭發還有點濕,濕漉漉的碎劉海貼着額頭蓋住眉毛,整個人像蔫氣的皮球。

顧淩澤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然後拿了一粒白色藥片給她,巨大的那種,看起來又苦又難吞咽,她接過藥之後半天不願意放進嘴裏,顧淩澤問:“怕打針吃藥?”

她點了點頭,然後用央求的語氣說:“能不能等打完吊瓶再吃藥啊?這顆藥好大,咽不下去……”

“……”

實際上她對這種白色大顆粒的藥片有很大的陰影。

小時候她不太會吞咽這種藥片,只咽得下膠囊,這種藥她每次都會卡在喉嚨口咽不下去,然後再咳出來,所以時長城和崔敏軍就會把這種藥片研磨成粉末和水強行給她灌進嘴裏……這灌是灌進去了,但她每次都被這種苦苦的藥逼得幹嘔,後來她反正是這種藥能不吃就不吃。

這時候護士已經配好藥了,叫了時聽的名字過去紮針輸液,時聽于是趁顧淩澤沒注意把藥片就扔進了垃圾桶裏,當然只是她以為顧淩澤沒注意,實際上顧淩澤早看見了,所以他又拿了一顆出來準備讓她吃。

準備紮針的時候,護士小姐姐忽然對她抱歉地笑了笑,說:“啊呀,我拿錯藥了,你是叫時聽吧?這是劉敏的藥,你待會兒吧,先去吃藥再過來,你的藥馬上配好了。”

“……”

時聽立馬松了口氣,因為剛才的護士推出來八瓶藥,針頭還是巨大的那種,吓死她了,幸好那些藥不是她的。

她慢吞吞走回去,顧淩澤等在那裏,他捏着一杯熱水,見她出來,他也沒問原因,直接把藥遞給她,說:“這次不許再扔。”

“呃……你剛才看見了啊?”她怪不好意思的。

“廢話,趕快把藥吃了。”

“……哦。這種藥你吃過嗎?巨苦!”她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接過藥片。

顧淩澤嘆了口氣,說:“放嘴裏喝口水咽下去就行。”

“可是真的好大一顆,卡到喉嚨那裏一定好苦,我可能會嘔出來……”

顧淩澤這時站起來放下她的帆布包,說:“小孩兒,我去給你買糖。”

“……我才不是小孩兒。”

顧淩澤已經去了。

時聽抱着帆布包坐在輸液室門口等啊等的,沒先等到顧淩澤等到了護士,這次真的輪到她紮針了。

她視死如歸地走進輸液室,坐下,伸出一條白皙纖細的胳膊。

發燒導致她的血管有些不明顯,護士紮了條橡膠繩在她的胳膊上,不過這個護士不是之前那一個,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給她塗抹消毒藥水的時候手都在微微抖,時聽有些後怕地想:這小姐姐不會是實習護士吧?

呃,那她今天有點倒黴。不過這種事情總有人遇上,她也只好認了。

護士小姐姐拿起針頭,抓起時聽的右手。這時顧淩澤匆匆趕回來,手裏多了一罐五顏六色的糖果,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于是她安了安心,連紮針的恐懼都減輕了不少。

不過護士小姐姐很快就給了她一招迎頭痛擊。

“那個……你好像應該紮我的左手。”時聽提醒道。

護士這才放開她的右手,尴尬地笑了笑,抓起她的左手,她視死如歸地閉上眼睛不敢看。

針頭紮下去那一瞬間是真疼啊,只因她對疼痛很敏感,可是一睜眼她卻發現輸液管沒有回血,然後她疑惑,護士快準狠地把針頭拔出來對她說:“抱歉哈,我沒紮準,下次一定準……”

“……”

時聽苦哈哈地笑不出來,其實她可以申請換人的,但是又不忍心拒絕這個小姐姐,因為小姐姐看起來比她還要怕,說話都小心翼翼的,手也在抖,也許小姐姐再試一次就紮準了呢?

嗯,應該給小姐姐一次機會。

于是她閉着眼睛,很英勇地又把手伸了出去。

護士這次猶豫了好久才紮下去,和上次一樣疼死她了。

她緊張地睜開眼睛,這一次她發現輸液管居然又沒有回血,這說明護士小姐姐又雙叒沒有紮準……

果然,護士小姐姐再度狠狠地拔出了針頭,疼得時聽龇牙咧嘴,她動搖了,正在想該怎麽提出換人的請求,立在一旁沉默地看她被紮了兩針的顧淩澤忽地伸手攔住了護士小姐姐的紮針舉動。

“不好意思,我們要求換人。”顧淩澤淡聲道。

護士小姐姐有些想哭,着急又抱歉道:“抱歉……我還在實習,但是今天人手不夠,所以護士長才讓我來,現在人手真的不夠,能不能讓我再試一下啊?我保證下次會好的……”

顧淩澤看了眼時聽可憐巴巴的小臉蛋兒,然後對護士小姐姐道:“行,再讓你試試。”

時聽:“……”

她欲哭無淚。

護士小姐姐接連說了好幾句抱歉,正準備再次紮針,顧淩澤卻把一只手伸過來,對護士小姐姐道:“我對你的水平表示存疑,先紮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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