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州行
不知不覺中好像遍地是雷, 這種感覺緊張又刺激,但是她認為這也是顧淩澤吃醋的一種表現,只因她剛才再度提到了許言笙。
他剛才就對她說過,許言笙或許令他有些不安。
可是一根神經的她卻把這件事給忘了。他第一次對她袒露心事一角, 她應該好好記着, 所以這一次踩雷, 或許是她的不是, 如果他在她面前時時刻刻提及溫芯,她不僅會煩燥還會生氣,或許冷戰也不一定。
時聽暗自糾結一番,走過去拉住顧淩澤一只衣袖, 扯一個舒心的笑,語氣溫吞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的。”
顧淩澤稍稍斂了斂目光, “我不知道。”
“……”
時聽咬了咬唇,又說:“你不用吃言笙哥的醋的,我把他當作是哥哥, 或許言笙哥是個妹控也不一定,所以他對我的事情都很上心, 這種關心出自于親情,就像我爸對你的感受,雖然你一表人才帶出去會很有面子,不過我爸第一次聽說我結婚的消息可能殺你的心都有, 他只是極力掩飾而已, 所以你不要吃醋啦, 就把言笙哥當哥哥一樣。”
顧淩澤挑眉, 冷道:“我沒理由叫他哥。”
時聽一本正經:“可是他比你大兩歲。”
顧淩澤:“滿大街都是比我大兩歲的, 我都要認親?”
“……”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時聽妥協得很快,沒有繼續和他計較到底要不要叫許言笙哥哥這件事,她把行李箱提到後車廂放好,然後回宅子裏叮囑阿姨這幾天要如何照顧兩只龍貓以及那只大白,阿姨一一應下,時聽又跑回二樓帶上那只平常用的帆布包,這是她的百寶箱,即使現在出門到處都是商店,她也要帶着出門才有安全感。
顧淩澤在駕駛位坐着等了時聽十多分鐘,待時聽拉開車門上車,他從兜裏拿出一只藍絲絨盒子遞給她,她不知道是什麽,一邊問一邊打開盒子,随即映入眼簾的是一枚閃耀的鑽戒,很大,她眼睛都要閃瞎了。
她不知他的用意,呆呆地問:“這是給我的嗎?今天雖然是中秋,但又不是情人節……”
雖然如此,她內心還是很高興,老公送的中秋禮物是一顆大鑽戒,這足以收買她的心,即便她平常對首飾一類的東西并不太感興趣,但天底下就沒有對珠寶首飾不動心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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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澤見她盯着看了許久也不戴上,于是傾身過去,将戒指緩慢地推戴進她的無名指上,說:“戴着戒指更能彰顯你已婚的身份。”
“可是你不需要彰顯自己已婚的身份嗎?”她問。
顧淩澤擡起左手,無名指上套着一顆鉑金戒指。
時聽這才心滿意足地系好安全帶。
晥城飛青州只需三個小時,打個盹兒就到了,而時聽自上了飛機後就被瞌睡蟲叮了,連續睡了三小時,連過來噓寒問暖了不下十回的乘務員長什麽樣都沒記住。
之所以她知道有位乘務員過來詢問了好多回,只因她全程處于半夢半醒間,如果不是因為她太困,她一定會大聲告訴那名乘務員顧淩澤是有主的人了。
下了飛機後,時聽和顧淩澤才取了行禮就有司機模樣的人走過來接收他們的行禮,除了那只白色的帆布包,其他行禮都被司機運走,來接機的是一輛黑色奧迪A8L,加速度很快,起步幾秒就像坐火箭,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顧宅。
時聽從沒來過青州,所以青州給她的感覺很新鮮,雖也從電視裏領略過青州的美景,但真正踏入這片土地,與在電視裏看着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座城市經濟與風景雙絕,是座旅游名城,園林景觀便是一大景致,各色古代園林保存得十分完整,幾乎是一步一景,這座城市經濟發達也宜居,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她曾想象過踏過石板路再看着小河流水是什麽感受,如今親臨現場,她感受到最多的是一份寧靜。
他們從晥城出發是下午兩點,經過三小時的航程後到達青州已是黃昏時分,夕陽低垂,夜幕來襲,天邊落日被大片絢爛的橙色雲朵包圍,像顆巨大的蛋黃發着暖光,隐約幾道航跡雲下閃過黑色的飛鳥。
黑夜來得很快,但城市不會休眠,現代都會,幾乎都把自己修煉成了不夜城。
從機場進入市中心車程約一小時,夜色悄然,高聳入雲的建築被霓虹掩映,時聽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新鮮,原因很簡單,愛屋及烏,城市規劃大體都差不多,只是因為這裏是顧淩澤的家鄉,所以她才格外留意。
司機将車子穩穩停泊下來,時聽剛下車就有些站不穩,不是因為顧宅很氣派,僅僅是因為今日坐着的時間太長,腿腳都不利索了。
顧宅和她想象的差別不大,獨棟,淺灰白色的牆體外觀,淡黃色的燈光将宅邸照得亮堂堂的。
這裏宅邸群落四面環水,湖心那裏還有一棟私家會所。
顧淩澤去按了門鈴。
時聽左顧右盼,又着急忙慌地整理儀容,樣子有些好笑,明明她的頭發睡得亂糟糟的,但她一味地整理衣服。
在他看來她的衣服很普通但很得體,沒有必要整理,她應該整理自己的頭發,但顯然她過于緊張,所以整到最後也沒有想起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他嘆了口氣,擡手替她理了理披散過肩的長發。
她用黑色的一字夾別住一些細碎的頭發,光潔的額頭露出來顯得一張臉很精神,妝容很淺,他沒見過她化濃妝,不過今日她的妝有些花了,應該是舟車勞頓的緣故,她還來不及補,不過沒有大礙,她這張臉是讨喜的。
門很快就從裏邊打開,系着白色圍裙的阿姨立在門後十分熱情地拉開笑臉,先是望了眼顧淩澤,又望了望他身邊的時聽。
阿姨領着他們去了客廳之後就跑去泡茶倒水,全程都很忙的樣子,不過時聽發現家裏還有一個阿姨,所以她不是很明白這位來開門的阿姨為什麽這麽忙。
她端起熱氣騰騰的茶水抿了一口,嘴巴差點燙出水泡,不過為了形象她還是狠狠地把茶水一口咽了下去,又緩了緩才小聲地問顧淩澤:“今天晚上吃飯一共幾個人啊?”
畢竟這裏是自己家,所以相對她的緊張而言,顧淩澤十分的怡然自得,就像在自家後院喝茶一樣悠閑,他端着茶杯,用茶蓋輕劃杯沿,又輕輕吹氣,然後才喝了一小口,姿态非常優雅,把她襯托得像個野丫頭。
“我爸媽,還有佳萱,以及顧松澤。老爺子住老宅,他身體不好,不知道會不會過來一起吃飯。”
時聽有些懵。
“哦……顧松澤是誰啊?你哥哥嗎?”
顧淩澤的臉色很不好看,糾正道:“是弟弟。”
“……”
時聽想到他之前說過他爸爸有個私生子的事,難怪他心情不好,畢竟沒人會希望自己有個私生的兄弟姐妹,因為這代表對于原配妻子的不忠。
她沒有多問,但也無事可做,這種家境不需要她獻殷勤表現勤快,所以她不需要去做家務搭把手什麽的,因此她現在只能幹坐在這兒喝茶。
不多時樓上一陣跑跳的動靜,還有玻璃球在地上彈來彈去的聲音,她一瞬間想到了顧淩澤的弟弟顧松澤。
又過了會兒,樓上一陣踩踏地板的嗒嗒聲,緊接着是一道年輕的女聲。
“你別在我房間裏玩兒行不行!地板都被你踩花了!趕緊滾!”
“我就在你房間裏玩兒!這麽小氣做什麽!爸爸都沒說我!你再兇我我晚上和爸爸告狀讓他不給你零花錢買新衣服買鞋子!”
“顧松澤你皮癢了是不是?!”
接着是小孩兒“啊啊啊”的叫聲,不多時樓道的嗒嗒聲更響亮了,時聽意識到兩個人應該要下來了,于是正襟危坐,連手裏的茶快灑了都沒察覺,這茶還是很燙的,灑下來潑在皮膚上雖然不至于受傷但也會疼,因此顧淩澤及時拿走了她手裏的那杯茶。
時聽拿了紙巾擦擦手,然後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從樓梯那兒奔跑過來,一蹦一跳的,臉上的笑容看着有些賤賤的,他背後是一個穿着牛仔短褲白色T恤的妹子,十七八歲的模樣,想必就是顧淩澤的妹妹顧佳萱了,而那個吵吵鬧鬧的小鬼頭就是顧松澤。
顧松澤一開始還樂樂地揮着拳頭左一錘又一砸的,把沙發都砸出軟軟的坑來,這還不算,他就像個混世魔王,随手拿起桌上的彈簧球就往顧佳萱身上砸去。
顧佳萱躲閃不及被砸中了心口位置,立馬不甘示弱地砸了回去。
顧松澤跑得很快,穩穩地避過那顆彈簧球,然後撿起來猛地又朝顧佳萱砸去,顧佳萱這時已經發現顧淩澤和時聽二人了,于是往客廳走,顧松澤立刻改變球路,于是那顆球就這麽砸向了客廳。
“砰”一聲,砸中了一杯茶水,而茶水飛濺到了時聽的身上,把她的衣服弄得濕了大半。
一時間四下寂靜,連顧松澤這調皮蛋兒都懵逼了,當然了,他在家裏橫慣了誰也不怕,唯獨最怕兩個人,一個是爸爸顧庭禮,一個是哥哥顧淩澤,顧庭禮畢竟是他爸爸,除了偶爾的嚴厲以外其他時間對他還是很好的,但是顧淩澤不一樣,顧淩澤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就怕得瑟瑟發抖,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也許是因為長兄如父吧。
顧松澤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所以縮在牆角那兒低垂着腦袋,兩只手絞着衣服不敢出聲。等了幾秒不見動靜,他于是大着膽子擡頭望了望那個被他砸中的倒黴蛋——
一個女的。一個二十幾歲的女的。穿得不怎麽樣的女的。比顧佳萱的穿着還要沒有品味的女的。一個十分配不上他哥哥的女的。
他從網上學到一個詞——普信女。對,這個女的就是普信女。
他很不明白他哥哥為什麽會放棄溫柔漂亮的溫芯姐姐而要娶這個女的。
雖然論長相的話,這個女的長得也還算可以吧,但他還是覺得溫芯姐姐更漂亮一些,和溫芯比起來,這個女的就可以算是普信女了。
他雖然年紀小剛讀一年級但也從大人的口中知道了很多重要信息,他哥哥顧淩澤的結婚對象換人了,而溫柔漂亮的溫芯姐姐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然後這個女的鸠占鵲巢把他哥哥搶走了,所以這個女的是應該被他暴打的對象。
可是……他哥哥顧淩澤現在好像特別生氣。
第一直覺告訴他,他哥哥顧淩澤今晚不會放過他。
完了,他真的開始害怕了,這大概就是血脈壓制吧。
顧松澤一番自我剖析後,想要假裝無事發生然後逃到自己的房間鎖起門來直到爸爸回來,爸爸回來之後顧淩澤應該就會顧忌一些,所以他準備好要跑路了。
他轉身,撒開腿就要跑,只可惜被人從後邊揪着衣領子給提了起來,他沒有回頭就知道一定是顧淩澤出手了。
以往顧淩澤教訓他的時候通常就會使用這麽一種令他感到很屈辱但是又無能狂怒的姿勢,他被顧淩澤捏着衣領子提起來,然後顧淩澤會用藤條兒或者竹條抽他的小腿,唰唰唰幾下後,他會疼得號啕大哭。
就在顧松澤以為自己今天又會遭受哥哥的毒打時,卻被顧淩澤提着拎到了那個鸠占鵲巢的女的面前。
他有些心虛地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咽了一口口水,再然後,顧淩澤用一副警告的口吻對他道:“道歉。”
顧松澤雖然很不想,但是沒辦法,他實在太怕顧淩澤了,所以經過一秒的思考後他說:“哥你先放我下來,我被你勒得快不能喘氣了咳咳……”
顧淩澤松開他。
他摸了摸脖頸紅了一圈的地方,然後很不服地看了眼時聽,悶悶地扭着頭道了一句“對不起”,又哼了一聲。
時聽本來不想和一個小屁孩兒計較的,但是這小孩兒太讨打了,道歉很沒有誠意,她于是伸手掐住顧松澤肉乎乎的臉蛋兒,說:“小鬼,你把我衣服都弄髒了,道歉不是理所應當嗎?怎麽你好像還很不服哦?”
顧松澤被掐着臉頰很不服氣道:“我都已經和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啊!你這個壞……你這個鸠……你這個人不要不講道理!”
時聽把臉湊近他,道:“壞?鸠?你是想說我是一個鸠占鵲巢的壞女人嗎?”
這個女的難道會讀心術嗎?!好恐怖!
顧松澤語塞,但他不敢承認,只好扭過頭去一言不發。
僵持了一會兒,時聽只好放開他,起身拉着顧淩澤去了洗手間,有些窘迫道:“我想換一件衣服,你帶我去你以前的房間吧?”
顧淩澤點頭,拉着她的手又去了一趟客廳,這一次顧松澤正襟危坐,正握着遙控器看動畫片,顧佳萱則盤着腿在玩兒手機,見他們返回來,顧佳萱擡起頭對顧淩澤道:“爸媽說馬上就回,哥你們要去哪兒啊?”
“帶你嫂子去換件衣服,看着顧松澤。”
“他又不會跑我看他幹嘛。”
“總之別讓他上二樓。”
“……”
顧淩澤的卧室是二樓靠南的一間,比主卧小一些,不過轉了一圈,他的卧室是僅次于主卧最大的一間,屋內陳設簡單,衣櫥對着一張大床,窗子通陽臺,靠窗有一扇玻璃推拉門,窗簾兩層,一層白色麻紗,一層灰色加厚亞麻,一張金屬質地的書桌,旁邊一排書架,書籍堆得密密麻麻,有些很新,有些則很久,最上排放着許多類別的字典和辭典,還有一些英文原文書籍。
屋子被打掃得很幹淨,連床單被褥都是新的,細細嗅還帶着洗衣液的香味。
時聽跑到陽臺看了一圈,回來發現顧淩澤正坐在書桌邊翻書,她沒有打擾,打開行李箱找了一件淺黃色的連衣裙和一件白色針織衫,因為晚上的氣溫有點低。
她抱着衣服猶豫了一會兒,對顧淩澤道:“我要換衣服唉,你不出去一下嗎……”
他擡眼掃她一回,修長指節夾着一頁書翻過去,說:“你換你的。”
“你在這裏我怎麽換啊。”
“又不是沒看過。”
她臉色漲紅,“那不一樣!只是意外事件!我後來洗澡都有鎖門!”
“以後不用鎖。”
顧淩澤說了這麽一句,随後起身走出卧室帶上門。
時聽還在琢磨他什麽意思,他又開門走進來,說:“卧室有浴室,你想洗澡的話就去洗。”
“我晚上再洗吧?”
顧淩澤沒有發表意見,再度帶上門。
時聽換好了衣服拉開門出去的時候,樓下有幾道說話聲,聽着像四五十的中年男人,她想應該就是顧淩澤的父親顧庭禮,于是她忽然緊張起來,只因此前她只見過婆婆安岚,沒有見過公公,而她的公公掌管一間大集團,應該是很威風的,她當然緊張,下樓時便不由自主握着了顧淩澤的手。
顧淩澤回握她的手,帶着她下樓。
簡單打過招呼之後就是用餐時間,一家人圍着長桌用餐,時聽十分的拘謹,一頓飯下來根本沒吃飽,好在她在行李箱裏塞了不少小零食,所以她可以回房開小竈。
顧庭禮和她想象中略微有點不一樣,風度翩翩的,沒有謝頂,身材也維持得很好,也沒有大肚腩,身上有一股子儒雅的書卷氣,卻沒有表現太多商人的精明,他的身高比顧淩澤矮幾厘米,但應該有一八零,看起來比時聽想象得要更年輕一些,看起來至多四十出頭,不過顧淩澤告訴他,顧庭禮今年已經五十五歲了,只是很會保養才看起來這麽年輕。
晚飯後阿姨上了小點心和紅茶,時聽沒怎麽吃,因為別人都不吃,就連顧松澤都不吃,她自己吃的話很突兀,所以她只能忍着,陪安岚說說話。
顧淩澤則被顧庭禮叫去了書房談話,他們可能會談論有關她的話題,因為顧庭禮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直覺告訴她,顧庭禮對她這個兒媳并沒有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