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頂包的

時聽不用做苦力, 只因面前就有兩個現成的,一個是她看起來兩手不沾陽春水的老公,一個是只有六歲卻人小鬼大的小鬼頭,這二位總歸有些紳士風範, 因此她才剛邁出廳堂, 身後二人便一前一後趕過來, 小的說:“姐姐我幫你, 這種事情當然要交給男人來做!”

大的一臉清冷,音色沉如滾雷,亦說:“你陪老爺子喝茶即可。”

時聽不好推辭,只好返身回去。

老爺子正逗鳥兒, 一盞清茶放在四四方方的黃花梨茶桌上。

這茶是時聽之前倒的,但老爺子似乎沒動過, 她想老爺子也許是喝飽了才沒動, 只因顧淩澤此前替他倒了三杯茶。

老爺子提着只金色的鳥籠子,裏邊一只黑羽的鳥兒正叽叽喳喳叫喚,歪扭着脖子, 模樣活靈活現。

時聽不知道是什麽鳥,她以為是烏鴉, 于是稍微彎下腰伸手,從籠子縫裏戳進一根手指碰了碰鳥尾,好奇地問老爺子:“爺爺,這是什麽鳥?是烏鴉嗎?”

老爺子吹着胡子瞪了她一回, 咳嗽道:“養鳥兒的哪有養烏鴉的?這是八哥, 八哥你知不知道?”

“……”

時聽收回小手,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随即坐下來轉移話題, 說:“爺爺,這八哥會說人話嗎?就像鹦鹉那樣。我爸爸認識的一個老頭兒就養了好幾只鹦鹉,都會說話,但是特別喜歡罵人,我每次去都會和鹦鹉大吵一架。”

“唉,我孫子多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偏偏就找了一個傻媳婦兒呢?這大概就是一種天意,可能就是一種互補吧,不然這麽傻的媳婦兒嫁給別人興許被賣了還要替人數錢呢。”老爺子摸着心口,語重心長道。

一旁的時聽正喝茶,聽完這些話懵了懵,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畢竟她雖然不聰明,可是老爺子在說她傻呢,她該用笑容掩飾尴尬呢,還是據理力争力證一下自己其實還沒有傻到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的地步呢?

仔細思考了三秒,她覺得還是算了,尊老愛幼嘛,況且這老爺子還挺好玩兒的,說話當着人的面陰陽怪氣,總比背着她陰陽怪氣強。

自我安慰一番後,時聽再次轉移話題,問:“爺爺,這只八哥到底會不會說話呀?”

不等老爺子說話,她就湊過去對着鳥籠子裏的八哥打招呼:“小八你好,你吃飯了嗎?”

那只通體黑色的八哥扭了扭頭,靜默片刻後居然真的說話了:“吃飯!吃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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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把時聽吓了一跳,差點把老爺子的那杯茶給推到地上,幸好她手快接住了杯子,不過茶水倒灌,把她的裙子潑濕了。

不過她此刻并不在意自己的裙子如何,因為她是第一回 遇上會說話的八哥,以前呢她只遇見過會說話的鹦鹉,因為她爸爸認識的那個老頭兒養的八哥全是笨蛋,只有鹦鹉聰明一些。

她用紙巾随意擦了擦裙子,饒有興致地勾下腦袋對着鳥籠子裏的八哥又說:“小八小八,你今年幾歲了啊?”

“幾歲幾歲幾歲!”

“……”

呃,這八哥還是只複讀鳥。

她又問:“小八小八,你會飛嗎?”

“會飛!會飛!會飛!”

“……”

時聽哭笑不得,回頭對老爺子道:“爺爺,你這只八哥好像複讀機。”

老爺子摸着花白胡子瞪她一眼,又端起茶盞吹了吹氣道:“能說話就已經不錯了,怎麽,你還想讓它給你唱首歌?”

“……”

這老爺子,怼人的風格怎麽和某個人有點像呢?

不過也不奇怪,畢竟是祖孫,說不定隔代遺傳呢,比起顧庭禮,她的老公從性格上來說好像确實更像老爺子呢,這令她莫名其妙生出幾分親切感,只因比起她那位公公,她覺得和老爺子相處更輕松一些。

外頭一陣稀稀疏疏的動靜,很快,小鬼頭就拎着幾袋東西跑進屋裏,獻寶似的把一袋袋零食放到桌上,兩眼放光地對老爺子說道:“爺爺你看!都是我哥給姐姐買的!我哥可是寵妻狂魔!這麽多的零食我還是頭一次見呢!爸爸都不準我吃這麽多!”

老爺子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他用袖子擦擦嘴巴,胡子一吹,用拐杖敲了敲小鬼頭的腦袋,小鬼頭吓得摸着腦勺閉了嘴。

“你爸爸是對的,吃這麽多零食會蛀牙,難道你想蛀牙嗎?你的門牙已經掉了一顆,難道你還想再掉一顆嗎?”

小鬼頭摸着腦勺小聲反駁道:“可是爺爺……我的牙齒掉了還會重新長一顆出來啊……老師說我們小朋友掉的是乳牙,乳牙掉了還會長恒牙出來,那個掉了才是真的掉了。”

“哼,你們老師懂得還挺多。我就問你,作業寫完了嗎?沒寫完你就出來玩兒,那就去那邊罰跪認錯,不然不許吃飯。”

小鬼頭大驚失色,立刻跑到時聽身後躲起來捂住嘴,那模樣當真是怕極了自己的爺爺。

時聽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說:“別怕,爺爺只是說說。該不會你真的沒有寫完作業吧?”

小鬼頭搖頭,瞪大眼睛委屈巴巴地說:“我寫完了的,可是被我家的狗叼到廁所馬桶裏泡濕了,我不知道這種理由有沒有人信,可是這是真的啊……”

老爺子瞪眼:“不要仗着自己年紀小就到處騙人,你家的狗真有那麽懂事嗎?”

“可是爺爺這是真的啊……我的作業真的被狗叼到馬桶裏去了……”

老爺子依舊面不改色,說:“狗要是在你的飯碗裏拉屎難道你會吃屎嗎?”

小鬼頭皺起眉,痛苦道:“不吃……我會拿另外的碗去添一碗飯……”

老爺子:“你知道就好,那就另外再寫一份作業交給老師。”

小鬼頭:“好的爺爺!我回去就寫!”

顧淩澤進了廳堂,這對祖孫關于“狗與作業”的對話終于戛然而止,小鬼頭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用兒童手表和同學用聊天軟件聊天,老爺子則一邊喝茶一邊逗鳥兒,時聽規規矩矩地坐在小鬼頭旁邊,而老爺子的那只八哥現在很興奮,一直在重複之前老爺子說的那句話中的其中兩個字,所以顧淩澤雙腿剛踏進廳堂,就聽見八哥用嘹亮的嗓子喊着:“吃屎!吃屎!吃屎!”

顧淩澤:“……”

到了七點,夜幕降臨,顧宅來了不少客人,大伯二伯一家還有顧庭禮和安岚,餐廳裏熱熱鬧鬧的氛圍把時聽吓得不輕,算起來她是第一回 見顧淩澤的親人,因此很緊張。

不過小鬼頭比她輕松多了,反正他是小孩兒,大人再怎麽樣也不會去為難一個小孩子,所以時聽順理成章的成了顧家人“盤問”的目标。

大伯因為在京市公務繁忙,所以這次沒有回青州,大伯母和她的兒子兒媳還有顧家長孫都到了,二伯一家也是一個不少,老爺子三個兒子,二伯一家人丁最興旺,因為二伯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而且都已經結婚有小孩兒,所以光是二伯這一家子就有十二個人,可把有些社恐的時聽吓得不輕。

餐廳的圓桌很大,可是衆人一圈圍坐下來險些不夠,幸好那些小孩子都是坐不住的,吵吵鬧鬧地滿屋子跑,喊都喊不住。

雖然老爺子平時喜歡清淨,不過中秋佳節,老爺子也還是喜歡熱鬧一些,因此就沒管幾個重孫怎麽吵,這些個小孩兒一個比一個活潑,咋咋呼呼的又跑又跳,晚飯才開席五分鐘,杯子和碗就已經碎了三個,而顧松澤混入其中後居然是最不吵的那一個,他像個小大人,教育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不可以甩尿不濕,那太不衛生了,喂,你怎麽用手抓飯吃呢?媽呀!你的鼻涕都掉進飲料裏了你居然還喝!”

幸好有阿姨幫忙,幾個小孩兒都被趕到客廳裏一邊看動畫片一邊吃飯,否則二十幾個大人是沒法兒好好吃飯了。

時聽坐在顧淩澤的右手邊,她左手邊是顧佳萱,期間顧佳萱好幾次都在夾菜時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不是滴點辣椒油到她手上就是不小心碰倒她的杯子,飲料把她的裙子弄濕,她只好趁大家不注意起身去了洗手間。

等她出來時,恰好顧佳萱也來上廁所。

“不好意思啊,今天人多有點擠,所以才不小心弄髒你的衣服。”顧佳萱不甚在意地說。

時聽擺擺手,“沒關系。”

顧佳萱一邊洗手一邊問:“你和我哥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啊?”

時聽一愣,仔細想了想時間,回道:“兩個月前吧,七月末那會兒。”

“哦,算算時間,那時候我哥和溫芯姐應該已經鬧掰了。”顧佳萱抽了張紙巾擦手,回頭看着時聽,臉上劃過一絲不滿,“這樣算起來你也不算是小三了。我可是非常讨厭做小三的女的,如果你是這種人,別說是溫芯姐,我都不會放過你,掃你出顧家門太簡單了,只是看我們家人願不願意而已。”

“……”

話從顧佳萱嘴裏這麽直接了當說出來,這讓時聽忽然很不好受,她是很想和小姑子搞好關系的,可惜小姑子有點兒咄咄逼人,她一時不知如何下手,而且這是顧淩澤的妹妹,哥哥哪有不護着親妹子的,她就算再不高興也只能忍一忍了,何況今天大家聚在一塊過中秋,也不适合吵架。

“你說得沒錯,我也很鄙視小三這種人,可我不是這種人啊,按照輩分,我現在是你嫂子,所以你如果懂禮貌一些,就不應該這麽對我說話。”時聽有理有據回道。

顧佳萱的的表情愣了愣,不滿道:“你是在說我沒禮貌嗎?”

“我可沒有,只是實話實話。”

“……”

時聽說完,立刻轉身回了餐廳。她剛坐下,坐在對面的大伯母就笑着說:“我就說嘛,淩澤的媳婦兒看着多水靈,難怪這麽快就領證了,這不,要是慢一些就讓別個拐跑了。”

大伯母的話剛說完,一屋子的人都呵呵笑,接着是二伯母,二伯母看着比較時髦,這麽熱的天穿皮草,耳朵上的鑽閃着光芒,臉上化濃妝,看起來十分精明。

“大嫂說得是,淩澤看人的眼光當然準了,只不過可惜了些,溫芯這孩子也太不會享福了,怎麽一句話不說就跑了呢?”

這話其實不好聽,明擺着在說時聽趁虛而入,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二伯站出來打圓場道:“淩澤已經領證了是吧?那好,你們的婚禮什麽時候辦啊?這婚禮可不能少,肯定要辦。”

二伯母不依不饒,掐着嗓子說:“和溫芯的那婚禮籌備了很久了吧?婚禮上的東西不都得換了才好,要不然新媳婦兒不高興,哪有人喜歡用本來是給別人準備的東西。”

二伯一個眼色扔過去,示意二伯母閉嘴,可惜二伯母扭過頭去假裝沒看見,繼續挂着笑又說:“現在籌備一場婚禮很費時費力的,哪兒哪兒都是錢,連賓客名單都得重新拟,我最近挺閑,你們要是婚禮的事兒忙不過來可以找我,我幫忙。”

餐廳內一時寂靜無聲,連只蚊子叫都聽得見,老爺子板着臉坐在主位,目光淩厲地掃過桌上每一個人,尤其是看二伯母的時候,二伯母本來還臉上挂着笑,此刻也不敢笑了,放下筷子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老爺子咳了咳,目光再次環視一圈,說:“今天就不能別扯糟心的?好不容易一家子聚齊了,是誰想存心讓我吃不好飯哪?啊?”

二伯母把腦袋埋得更低,二伯父站起來給老爺子倒了一杯白酒,自己也捧過酒杯說道:“爸你別氣着了,阿惠就是嘴碎,平時她不這樣,今天過節熱鬧她才話多了點兒……幹嘛呀你們一個個的不吃菜吃酒幹瞪眼,是菜不好吃嗎?”

大夥兒這才動筷子,倒酒的倒酒,唠嗑的唠嗑。

時聽一直埋頭吃吃吃,不過她連菜都沒夾過兩回,光是扒拉白米飯。

二伯母的話她當然聽明白了,無非就是說她趁虛而入撿了大便宜,連婚禮上的東西都是之前給溫芯和顧淩澤結婚準備的,她就是個頂包的存在,想到這兒她就有些不好受,飯都吃不下去了,即便是桌上有好幾道她愛吃的。

過了會兒,她感覺口渴,正要倒點飲料,剛一伸手就有誰遞了杯橙汁過來,她恍然擡眸,對上顧淩澤一雙漆黑的眼眸。

“不高興?”他問了句。

她搖搖頭,勉強扯了個笑容,說:“我只是有點悶而已。”

“你從洗手間回來就不怎麽吃東西,不合胃口?”

她又搖搖頭,“沒有啊,菜挺好吃的。”

顧淩澤把一盤黃焖雞擺到她面前,又給她倒了一杯橙汁,随後他起身去了廚房,衆人正納悶他去幹什麽呢,只見他手裏端着盤菜,衆人定睛一看,哦,是一道可樂雞翅,他們家的人都不愛吃太甜的東西,所以可樂雞翅這種東西幾乎不會上顧家人的餐桌。

二伯母問:“淩澤,這可樂雞翅哪兒來的啊?”

顧淩澤把可樂雞翅擺到時聽面前,再用公筷首先給她夾了幾塊才把這道菜擺上可轉動的圓盤,淡聲回:“讓阿姨做的,時聽喜歡吃。”

二伯母:“……”

忽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鬼頭大聲道:“我哥剛才特意去廚房叫阿姨做的!我還貢獻了一瓶可樂呢!”

一桌子的人大眼瞪小眼,眼神裏分明都在說“哪有頂包,淩澤明明很寵這小媳婦兒嘛”。

顧淩澤拉開椅子坐下,開了一瓶白酒,随即給二伯和老爺子都滿上,顧庭禮不喝白酒只喝紅酒,所以他又單開了一瓶紅酒倒上,最後他才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目光清明地看了一圈長輩,才慢條斯理地問二伯:“二伯和二伯母年後忙不忙?”

二伯母笑着說:“不忙不忙,集團的事務不都是你和你爸爸在打理嘛,你兩個堂哥的職務倒是清閑,不是二伯母說,你和你爸爸要是忙不過來,不如讓你兩個哥哥多幫你們忙?一家子不用那麽見外。”

“确實,二伯和二伯母不忙的話,最好還是抽時間管管我兩個哥,他倆最近半年常在澳門豪賭,據我所知,似乎贏少輸多,家底再厚也經不起這麽敗,何況自古親兄弟還明算賬,二伯的家底要是被敗光了,總不能我們填,二伯母,你說是不是?”

“……”

二伯母臉上的表情和吃了蒼蠅一樣難看,而兩位堂哥更是臉色難看,吃了槍炮被炸開了花一樣。

老爺子最讨厭賭徒,雖說他們兩兄弟也沒敢玩兒那麽大,但贏少輸多是真的,走背運的時候他們一晚上甚至輸過千萬,還把香港一塊本來用于開發商業廣場的地皮都輸掉了,不過後來那些錢也贏回來不少,但地皮卻沒贏回來,這事兒他們沒敢讓老爺子知道,要是老爺子知道,皮都得扒了他們一層去,他們現在就想着從別的途徑把錢賺回來,再把虧損補上,好在贏走那塊地皮的是個香港富豪,和他們老爸有點兒交情,他們正打算讓老爸去和富豪交涉,讓富豪留下那塊地皮暫時不要賣或者開發,因為他們打算賺錢後就把地皮買回來。

顧淩澤這麽不給情面,一下子就讓二伯母一家都乖乖閉上了嘴,不過他還不算完,轉移話題又對二伯母說:“既然二伯母最近比較清閑,那麽可以過來和我媽一起籌備我和時聽的婚禮,婚禮上用的東西不用都換掉,因為只是在籌劃階段,所以那些東西和舊主沒有任何關系,不過時聽要穿的婚紗和禮服以及首飾都要重新量尺寸做新的。所以,婚禮瑣碎事宜就麻煩二伯母。”

二伯母嘴巴微張,她知道顧淩澤在不留情面地扔出幾張堵他們嘴的王炸牌之後,這是在顧及情面要給她一個臺階下,畢竟是一家人,鬧翻了也不好,何況家裏誰掌權誰說了算,現在顧庭禮父子倆分別是集團的一二把手,老爺子又最疼顧淩澤,所以孫輩裏邊顧淩澤說話的份量比誰都重,惹誰都行就是別惹顧淩澤,她當然拎得清,所以她很快扯了一個笑容,點頭說:“那是當然,婚禮要辦當然要辦隆重點兒了,交給二伯母,二伯母肯定幫你們辦好。”

顧淩澤微擡眸,冷冷清清道:“自然要隆重,但不必鋪張浪費,婚禮事宜拿不定主意的,二伯母可以先問一問時聽,我和她的婚禮,當然一切聽她的,以她為重。”

作者有話說:

請一天假.下章周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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