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坐腿上
顧家的中秋夜宴雖不繁瑣, 但時聽依舊吃得心驚膽戰。
自與顧佳萱起了矛盾,她返回餐廳後便有些提心吊膽,加上二伯母話裏話外的那些說辭別有用心,她想好好吃一頓也難, 所以即便是望着那一盤可樂雞翅她也高興不起來, 不過礙于情面, 她還是去添了一碗飯, 只不過味同嚼蠟,最後散席,她也不等顧淩澤,自顧自地就走到了庭苑裏。
庭苑栽種許多綠植, 郁郁蔥蔥一片竹林格外雅致,晚風微涼, 她的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在庭苑的石凳坐了幾分鐘,小鬼頭邁着輕快步子奔過來,一頭就栽進她懷裏, 撞得她腰眼發麻,下腹墜脹感加重, 接着便感到一股溫熱暖流湧出,她心道不好,連忙推開小鬼頭站起來就要往回走。
小鬼頭又炸炸呼呼跟過來,在她後邊不依不撓地問:“姐姐去哪兒?待會兒他們切蛋糕, 你不吃嗎?”
時聽頓了步子, 回身問:“今天誰過生日啊?”
“我姐姐顧佳萱喽, 她八月十五生的。”
“哦, 這樣啊, 恰好我買了很多禮物送人的,也算誤打誤撞買對了。”
時聽回到中堂,古樸之氣撲面而來,茶香裏點綴一抹花草芳香,仔細聞又像是某種香料的氣息。
廳堂極大,一衆人各自挑了座兒品茶閑談,只有她忽然闖入,那模樣惹人生疑,二伯母揭着茶盞問:“怎麽慌慌張張的?是出什麽事兒了?你不是在庭苑裏散步嗎?”
時聽有些尴尬,垂着眼睑回:“啊……我回來拿點東西。”
随即她又走出廳堂,只因她要拿的東西在車上,而她得問顧淩澤拿車鑰匙,但顧淩澤不在廳堂裏,老爺子也不在,所以她猜顧淩澤應該和老爺子去哪兒說話了,也許在書房,于是她往書房的方向走,小鬼頭跟在她後邊問:“姐姐你找我哥嗎?”
“嗯,他是不是和老爺子在書房裏談話啊?”
“沒有啊,我哥剛才出去了,有人找,那個人我見過,是溫芯姐姐的大哥,來給爺爺送禮的,看見我哥在,就給他遞了根煙又扭了個頭,我一猜就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果然,我哥就跟溫芯姐姐的大哥出去了。”
“……”
時聽有點茫然失措,立在那兒發了會兒愣。
她當然清楚,溫家大哥找顧淩澤談話會談些什麽內容,一定不外乎是溫芯和顧淩澤的婚約問題,雖然她相信顧淩澤可以處理好,但站在溫家的角度,怎麽說她都像橫叉一腳的那個人……幸好她剛才不在廳堂裏,要不然得多尴尬啊……難怪剛才她跑進廳堂的時候,一屋子的人面色古怪地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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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多想溫家大哥的事,她只覺汩汩熱流湧出,再不做些打算,她今天要沒臉見人了,于是匆匆往院子外跑,穿過回廊假山,宅子門口燈火螢螢,地上拉出兩道人影,她定睛細看,顧淩澤身前那位身形略微有些魁梧的男人正看向她,她一驚,收回目光。
當然,比起她的唯唯諾諾,男人很是直接了當,開口便指着她問顧淩澤:“是她嗎?讓你抛棄我妹妹的那個女人?”
他問完不等顧淩澤回答,不帶表情地諷笑了一聲,自顧自又說:“也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美人嘛,我還以為是個多了不得的女人,普普通通,比我妹妹差遠了,顧淩澤,你到底什麽眼光?”
時聽真的有點生氣了,她理解這個溫家大哥替妹妹打抱不平的決心,但也沒必要當面挖苦貶低她啊……
溫家大哥話音才落,顧淩澤當即回道:“我什麽眼光不關你事,你很閑的話不如回去應付你老婆。我聽聞她最近和你在外邊的好妹妹打了一架,兩個都在住院,你不陪陪?”
“……”
被人戳破不太體面的外遇境況,溫凱的面色不太自然地沉了沉,當然,他今天來主要是奉他老爹的命令過來給顧家老爺子送禮巴結攀關系的,替妹妹出氣并且教訓顧淩澤這種事還輪不到他出面,他當然也只是耍耍嘴皮子,畢竟顧淩澤在顧家的地位數一數二,沒準以後就是顧淩澤當家做主,他不能得罪。
溫凱在商場混久了,當然清楚什麽時候該合作什麽時候可以撕破臉皮,所以立馬換了一副嘴臉,扯開笑擺擺手說道:“開個玩笑而已不要當真,你眼光當然好了。我今天過來就是來送禮,其他的事我也懶得多扯,不過你和我妹妹的事最好還是找個機會去我家登門拜訪一下,畢竟那時候你單方面宣布取消婚約,有點兒戲了,我爸媽還等着你消氣呢。該不會……你和她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吧?”
顧淩澤挑眉,“你指哪方面?”
“就……我剛才聽你伯母們說你已經領證了,還以為開玩笑,現在想想你這種人還真有可能做得出來,不會是真的吧,啊?”
溫凱一臉複雜。
顧淩澤冷淡地回:“領證是真的,不過我沒必要特地去你家登門造訪,你可以轉述給你爸媽。”
溫凱咋舌,“你還真和人領證了?那我妹妹怎麽辦?”他咬牙,看了一眼那邊的時聽,壓低嗓音,“她可是懷孕了,雖說是宮外孕已經打掉了,但怎麽說你也不能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這麽絕情吧?這事兒我沒敢和爸媽說呢,就是不想讓你難堪了,他們要是知道我妹妹懷孕了你還抛棄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顧淩澤擡眼,冷冰冰地掃他一回,道:“你妹妹懷孕和我無關,不要把她的不幸遭遇扣在我頭上。”
“喂,你是她的未婚夫,她懷孕你敢說不是你幹的?你一聲不吭退婚讓我們溫家顏面掃地就算了,連這件事都不敢承認?”
溫凱的嗓音逐漸失控,時聽就算隔得再遠也聽見了關鍵信息,她原地愣了幾秒,感到下腹再一次墜脹疼痛,只好忍着不适走過去,她繞過溫凱,對顧淩澤小聲說道:“給我車鑰匙,我要拿點東西。”
顧淩澤從兜裏拿了車鑰匙遞給她,見她臉色不好,便問:“不舒服?”
她搖頭笑笑,說:“好朋友來了,那你們聊。”
“……”
溫凱在對面站着輕嗤一聲,時聽掃他一眼,沒說話,攥着車鑰匙小碎步跑了,她現在可沒時間聽他們倆掰扯。
月色朦胧,頭頂圓月像個大圓盤,顧松澤自剛才尾随時聽出來就躲在了一處草叢後邊,于是自然而然就把溫凱和顧淩澤之間的對話全聽進去了,他一開始感到驚愕,後來覺得自己的哥哥有點渣男,但是這是大人的事情他不好插手,所以他只能蹲在厚厚的草叢裏咬着手指頭糾結地聽他們說。
溫凱此時很生氣,叉着腰說道:“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敢做不敢當的人,算我看錯你了,行,你想兩清,也得等我妹妹回國之後當面說清楚,我也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人,現在說不清那就等我妹妹回國再說,如果她回來指控你種種道德敗壞的事跡,到時候我不管你們顧家有多麽有權有勢也要讓你們嘗還回來,我妹妹可不能白受苦!”
溫凱連珠帶炮地說完,情緒依舊很激動,但顧淩澤卻還是那副不鹹不淡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神色,他擡手看了看時間,眼皮子耷拉着漠然道:“和你說話居然浪費我十五分鐘時間。”
溫凱:“……?”
顧淩澤一手插兜,氣定神閑:“你妹妹有沒有受苦我不關心,畢竟我和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即便是她回國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你有什麽疑問盡管去問你妹妹,至于她會不會對你說實話我無法保證,不過你最好今後不要再為這種事情來找我對峙,假如我理虧,你大可以拿出證據再來指責,否則就不要在我這裏放屁。”
“……”
顧淩澤說完,很不留情面地轉身離開,留下溫凱一臉憤怒地站在那裏罵了好幾句髒話。
溫凱罵了幾句之後,從自己車裏拿了瓶礦泉水猛喝幾口。
顧松澤從草叢裏鑽出來扯扯他的褲腿,他一驚,噴了口水出去,低頭一看,然後問:“小朋友你跑出來幹嘛?剛剛走的那個是不是你叔叔?回去告訴你叔叔,讓他不要太嚣張了,我們溫家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顧松澤雙手叉腰看着溫凱,架勢很像剛才的顧淩澤,只是因為他比較年紀小看起來有點滑稽而已,他覺得自己還是挺帥的,雖然和他哥比不了,但這麽站着再昂起腦袋直視面前的溫凱一定很有氣勢,當然他哥哥不用昂起腦袋看溫凱,因為他哥哥比溫凱要高,不過溫凱很壯,像好萊塢大片裏那種黑衣保镖一樣壯,所以他有點緊張,于是咬了咬才說:“那個人不是我叔叔他是我哥,所以從輩分上來講,我和你是同輩人,你最好不要對我大呼小叫。”
“……?”
溫凱轉了轉眼珠子,想起來好像是聽說過顧庭禮有個私生子,于是他笑了笑,蹲下來拍拍顧松澤的屁股,道:“哦,你爸爸是顧庭禮啊?”
“那當然了,你有意見嗎?”
“當然沒有,不過小鬼你要知道一點,雖然按照輩分我們倆是同一輩人,但我年紀比你大,你得稱呼我哥,和哥哥講話怎麽可以用這種沒禮貌的姿勢呢?你應該點頭哈腰的懂不懂?”
“你又不是我親哥我幹嘛要對你點頭哈腰的呢?既然我們是同一輩分的那就代表我和你說話不需要那麽懂禮貌,禮貌是對長輩用的,你不是我的長輩,所以我不需要尊敬你。”
“……顧家怎麽連小鬼頭說話也這麽讨厭?你什麽不學偏偏要學你哥那個冰山說話。”
“你是說氣質嗎?我哥如果是冰山,那你就應該是大木頭。”
“……?”
溫凱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吓唬吓唬小鬼頭,此時宅子裏走出來幾位顧家長輩,是顧淩澤的伯母伯父們,應該是要回酒店歇息了,所以他當即收回要打小鬼頭屁股的手,立在那兒呵呵笑着問好,對于他這副假惺惺的模樣,小鬼頭毫不猶豫地潑冷水戳穿道:“你這樣站着更像一塊大木頭了。”
“……”
十點左右,顧淩澤從老爺子屋裏出來,才走到廳堂裏就聽見小鬼頭在和八哥說話。
“八哥老兄,你說我哥是不是渣男呢?雖然今天我出于親情的面子上在大木頭面前維護了我哥一番,但是他抛棄懷孕的溫芯姐姐這種事實在是太渣男了,我不知道今後該怎麽和他相處,按理來說我應該狠狠鄙視我哥的,但是我又覺得我的鄙視對他根本不起作用,畢竟他是那麽厚臉皮又我行我素的一個人……”
八哥掐着嗓子回:“渣男!渣男!渣男!”
小鬼頭真情實意地嘆了口氣,又說:“不知道時聽姐姐知道我?蒊哥是渣男之後會不會和我哥分手啊?那樣的話我哥不是得重新再找一個老婆嗎?好馬不吃回頭草,我哥肯定跟溫芯姐姐沒戲了,也不知道我哥的下一任老婆會不會很難相處啊?萬一他娶了一個母老虎怎麽辦?我還是比較喜歡時聽姐姐,不過她要是和我哥離婚了也挺好的,等我長大了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娶她做老婆了……”
八哥:“老婆!老婆!老婆!”
小鬼頭還想對八哥老兄說點什麽,忽然之間感到背後陰影襲來,他吓得一激靈回頭,随即被顧淩澤提起來扔到沙發。
顧淩澤坐下後雙腿交疊,冷淡地看着他,說:“少做夢,二十年以後她也還是我老婆。”
“……”
小鬼頭努了努唇沒有反駁,雖然他心裏有點不服,但他現在只是個小鬼頭,當然只能被他哥擺布,所以他很快笑了笑,問:“哥你和爺爺說完話了嗎?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休息了?”
“今晚住這裏,你不想住可以自己走回去。”顧淩澤捧茶喝一口。
“……”
顧松澤嘆了嘆氣,只好認慫。
他又坐了會兒,随即跑去洗手間那兒拍了拍門,裏邊的時聽已經是第三輪進洗手間了,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去那麽多回,于是問:“姐姐你也竄稀了嗎?”
“我才沒有呢!”
“可是你在已經進去好幾次了!”
“這不關你的事!”
随後洗手間的門被拉開,時聽撸起衣袖一邊洗手一邊又說:“女孩子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你以後長大就明白了。”
小鬼頭似懂非懂,然後對她說:“哥說今晚我們住爺爺這裏。”
“嗯,小鬼你可以自己睡一間房嗎?我剛才聽見爺爺讓人鋪床,鋪兩間房。”
“啊?不會吧?我不可以和你和我哥一起睡一間房嗎?”
“當然不行了。”時聽笑笑。
顧松澤嘟了嘟嘴,拉着她的手走回客廳,顧淩澤正支着手肘看電視,神色清倦,見二人手拉手走回來,他蹙眉問:“困不困?”
時聽搖搖頭,“我還不困。”
顧淩澤于是拍拍他身旁的位置,“過來。”
時聽點頭走過去,顧松澤也要過去,卻被顧淩澤按住肩膀推着轉過身。
“你該睡了,剛才香港來電話,要你明日返港,十點的機票。”
顧松澤大驚失色,一副不舍的表情問:“我可以再多待兩天嗎?”
“不可以。”顧淩澤一手扣了扣茶幾,“趕緊回房。”
“……”
小鬼頭戀戀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回了房間。
央八全天候電視劇不斷,此刻正播一部家庭倫理劇,可以打發時間。
時聽給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飯後就泡好的,已經涼透了,不過不影響口感,她還往裏加了些甜牛奶當作奶茶,才喝一口,顧淩澤一只手環在她腰上收緊了,她神思一晃,側着腦袋低聲道:“你喝奶茶嗎?”
顧淩澤幹脆箍着她的腰提起來讓她坐他腿上,才懶懶在她耳邊道一句“不喝”。她耳朵發起燙來,支吾道:“那我們回房間吧?”
他笑,慵懶低沉的音色滾進耳朵裏令她心跳加速。
“不是不困麽?”
她不語,面色緋紅,他又說:“別擔心,老爺子早睡了,阿姨也不會出來打擾。”
“還有你弟弟唉……”
“我們看個電佚?視,你怕什麽?”
“……”
他說得一本正經,一只手卻掐上她的腰肢,指腹挑起她衣襟前的盤扣撚了撚,雖裏邊還有一件棉質內搭打底衫,但他這個動作還是有些色氣。她按住他那只亂來的手,低聲又說:“那你不要這樣……”
“本想替你扣好,是你扣子掉了。”他回。
“……”
她低頭一看,果然是有顆扣子掉了,不知道落在哪裏。
顧淩澤依舊環着她腰,另一手端起她剛剛随便亂沖好的盜版奶茶抿了一口,評價一句:“太甜。”
“那你多加點茶。”她說着,端起茶壺往杯子裏加了一些茶水。
顧淩澤卻沒再喝,而是把杯子遞到她嘴邊喂她,她有些難為情,最終還是張嘴喝了一小口,才咽下去,他一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扭過頭來,猝不及防間,他的唇覆在她柔軟唇瓣上,沒有深入糾纏,只輕啄一口。
她失神地瞪着他,他攬住她的腰肢輕笑一聲,說:“好像這一次不太甜了。”
“……我加了些別的茶。”她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