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搶救室

停車場的燈不停閃, 像是壞掉了,入夜後,這裏顯得有些陰森。

顧佳萱沒有表面看起來那樣鎮定,其實她心裏還挺害怕的, 但既然已經做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只能把這個謊言撒下去。

“對不起。”她很誠懇地又道一句。

許言笙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三秒, 随即轉身拉開車門,他把黑色的公文包随手扔到副駕駛位,面無表情地看了眼顧佳萱,說:“顧佳萱, 你不該和我道歉,那枚胸針是時聽的東西, 你難道不應該去和她道歉?別搞錯對象。”

“……”

顧佳萱低頭飛速地思考了幾秒鐘, 随即走到副駕駛位,企圖拉開車門,但許言笙落了鎖, 她根本拉不開。

“言笙哥,能不能順道載我回去?你開一下門。”

許言笙拿出一支煙點上, 面孔隐在白色煙霧裏,亦真亦假,神色幽暗,整個人看着不太好惹, 和他在醫院裏示人的醫生形象非常不符, 看起來完全像是另一個人。

但顧佳萱不在意, 她已經喜歡上這個男人了, 所以, 他的任何一面對她而言都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她不在乎他平日裏是不是戴着假面生活,她只是簡簡單單不可控制地喜歡上了一個人,僅此而已。

“自己打車回去吧,我和你不順道。”他說着,嘴裏吐出一口煙霧,并不在意顧佳萱知否會吸入二手煙。

顧佳萱捂住口鼻咳嗽了幾聲後才說:“我身上沒有錢,銀行卡也被我爸爸沒收了,你送我回去吧。”

許言笙扭頭看她,眯了眯眼睛,說:“顧佳萱,別跟我玩兒這些小把戲,我和你非親非故,沒必要對你有求必應。雖然你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兒,但我看人比你準。”

顧佳萱愣了愣,遲疑開口:“什麽啊,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去給我把胸針找回來。”許言笙掐掉還剩半截的煙。

顧佳萱又一怔,咬了咬牙,看着他。

“我說弄丢了,你讓我怎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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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言笙卻笑了笑,一手搭在車窗邊慵懶道:“我沒猜錯的話,你來醫院後就沒離開過,胸針能被你丢什麽地方?你說說看。”

“……”

顧佳萱一時語塞,她低頭沉默了會兒,慢吞吞道:“我……不知道怎麽丢的,你希望我找回來的話我現在就去找。”

“那你就去。”

“……”

顧佳萱咬牙道:“我真的沒有錢打車,你不能自己先走,答應我我就去找回來。”

“丫頭片子還敢跟我提條件。我只給你半小時,過期不候。”

“……”

顧佳萱只好返回當初丢胸針的地方。她走到垃圾桶邊,垃圾桶發出一股惡臭,她感覺惡心,但是胸針應該還在裏邊,她要找回去。

對着垃圾桶發了好一會兒呆,她終于鼓起勇氣撸起袖子去翻垃圾桶。

路過的人不時朝她看幾眼,她有些難為情,咬着牙捂着鼻到處亂翻,最厚終于在惡臭的垃圾堆裏翻到了那枚胸針,只不過胸針已經有些面目全非,很髒,她撈出來後拿去醫院洗手間裏沖洗幹淨,最後用紙巾包起來塞進LV手袋裏。

等她趕到停車場的時候,許言笙正蹲在車邊喂一只流浪狗,很醜的一只狗,滿身的疥瘡,毛發都已經打結,根本看不出是什麽品種。

她一路小跑過去,氣喘籲籲地對他說:“言笙哥……我找到了。”

她說罷,從包包裏拿出胸針遞給他。

許言笙卻并不在意,也沒接過胸針,他把狗裝進一個紙箱子裏放到後備箱,上車後對她說:“拿回去給小聽。還有,別這麽叫我。”

“那我叫你什麽?”

“就叫許醫生。”

“這個稱呼很見外啊,而且嫂子就是這麽叫你的。”

“你不是她。”

“……”

許言笙的每一句話都如此言簡意赅,令顧佳萱感到有些郁悶,明明他和時聽說話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回到莊庭公館,顧佳萱直奔二樓主卧,她推開門,把那枚胸針放回原處。有一點點味道,她于是拿香水噴了噴。

正要離開,卧室門卻忽然開了,吓她一跳。

進來的是時聽。時聽脫掉外套,然後走到衣帽間。

顧佳萱有些尴尬地咳嗽一聲,解釋道:“那個……我馬上就回青州了,嫂子,這幾天用你的東西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我過來替你整理歸納一下。”

時聽愣了愣,直言不諱:“佳萱你會這麽好心嗎?你明明很不喜歡我做你的嫂子。”

“……我哪有!我只是不太習慣忽然換人了而已!”

“啊,那就是現在你已經有些習慣了對嗎?意思就是其實你還蠻喜歡我的對吧!”

顧佳萱:“……”

阿姨把晚餐擺上桌的時候顧淩澤剛好到家,他剛褪下外套,時聽就湊上來接手他的外套,她很熱心,又把他牽到客廳裏替他捏了捏肩膀,雖然手法淩亂毫無章法,但他很受用,只不過他不是那麽好應付的人,所以對她的熱心起了疑心。

他按住肩上那只小手,随即捉了她手腕牽到身前,讓她坐腿上,他掐着她腰在她唇上啄了啄,問:“吃錯藥了?”

“我才沒有,你今天比平時晚了半小時,我替你接風洗塵不好嗎?”

“說吧,有什麽話要與我說。”顧淩澤開門見山,根本不聽她狡辯。

她敗下陣來,嘆了嘆氣,又打起精神,兩只手抱住他的脖子,軟糯的嗓音對他道:“是這樣的,佳萱很想轉學,你幫她安排一下可以嗎?”

顧淩澤收緊力道,問:“她給你什麽好處?嗯?”

“呃,也沒有什麽好處,她和我冰釋前嫌啦,所以我幫她說說話有什麽不對?你不幫就算了,我爸認識一中的校長,佳萱成績挺好的,應該可以把佳萱插到重點班裏,你不幫我我就回家找我爸。”

顧淩澤沉吟半秒,正要說話,這時顧佳萱端着泡好的茶走進來,對于二人親昵的一幕她選擇視而不見,放下茶壺後就走開了。

“轉學不是重點,也不難,重點是,佳萱轉學的理由。”

顧淩澤不徐不疾地說,他倒了一杯茶喝,又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時聽很困惑地搖頭,“我不知道啊,可能因為你在這邊長居,她想和你住一塊有個照應吧。”

顧淩澤卻擰眉,“她小時候雖然很粘我,但漸漸長大就沒那麽粘了,很明顯,不是這個原因。”

時聽也轉了轉自己的腦瓜子,但她想了半天也沒頭緒,最後她說:“可能她就是想換個環境吧?比如她在學校人際關系一般,或者有人欺負她。”

顧淩澤:“她欺負別人的可能性更大。”

“……”

顧淩澤放開她起身,說:“這件事再說,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不要什麽都随她心意。”

“好吧。我們關系才剛剛變好,恐怕今天出師不利她又要和我翻臉了吧。”她無奈地笑了笑。

顧淩澤卻一本正經道:“這些無所謂,你和我關系好就行。”

“……”

二人剛進餐廳坐下,顧淩澤的手機就顯示有來電。

他不喜歡在用餐時間接電話,所以只是把手機放在桌上,而他去廚房洗手。

時聽等了會兒不見他回,只好替他接通。不接還好,一接吓她一跳,是她的公公顧庭禮打來的。這個點打電話一般不會有好事。

她對着那頭喊了一聲“爸爸”。

“淩澤不在嗎?讓他接電話。”

“好的爸爸,他在廚房洗手,我拿給他。”

“以後他的電話你不要随便幫他接,就比如現在,我要和我兒子講話,不是和你,你這樣做反而耽誤時間,假如是企業負責人打給他,你接通後一問三不知,這會對雙方合作造成影響你知道嗎?”

“好的爸爸,以後我會看清楚是誰打來的再決定接不接。”

“你是複讀機變的嗎?”

“我不是複讀機變的爸爸。”

“……”

這時顧淩澤洗完手回來,随手從她手裏拿過手機,蹙眉道:“爸?你有什麽話和我說,別兇她。”

“我沒兇她,只是就事論事,女人不要管太寬,那樣會壞事,她就算在家什麽都不幹也比管自己的男人和看狗一樣強,所以你記住了,以後不要讓她插手任何你工作和應酬上的事,那不是她的責任,如果讓我知道她什麽都要管,那就別怪我說她。”

顧淩澤擰眉,沉着臉色回:“我的女人怎麽樣和你沒關系,即便你是我爸。什麽事說吧,我還沒吃飯。”

“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飯?!”

“我為什麽沒有心思吃飯。”顧淩澤的語氣很冷,仿佛他不是在和自己爸爸說話,而是和一個機器人。

“剛才你溫伯伯打電話來告訴我,溫芯送佳仁醫院搶救了,她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藥,現在情況很不明朗,你必須去一趟醫院,我和你溫伯伯和伯母現在馬上登機飛晥城,到時候我在醫院如果沒有看見你,那就是你老婆在阻撓不準你去,可別怪我拿你老婆開刀。”

“她吞安眠藥難道是我逼她吞的?”顧淩澤的語氣依舊冷硬。

“總之這件事你必須出面,雖然你和溫芯已經解除婚約,但顧家和溫家好歹還有交情,如非必要不要鬧到撕破臉,馬上去醫院吧,溫凱在醫院守着,他打電話回來特地交代我讓你去一趟醫院,你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溫芯好歹曾是你的未婚妻,不要這麽絕情,如果她有不測,讓她見你一面也是好的。”

顧淩澤挂斷電話,臉色冷硬,看着有些吓人,時聽走過去碰碰他的手臂,問:“是……溫芯吞安眠藥了嗎?”

“嗯。我去一趟佳仁醫院,你和佳萱吃吧,別餓肚子。”

顧佳萱這時已經放下碗筷,有些吃驚地問:“溫芯姐吞安眠藥了?不會吧?”

“這種事情誰會開玩笑?”

顧淩澤擰了擰眉心,拿起外套和車鑰匙便要出門,時聽抓起自己的手機跟上去道:“我和你一塊兒去吧。”

“你不用去,醫院都是溫家人,他們不會給你好臉色。”

“沒關系的,我可以待在車上。”

顧佳萱也換了鞋說:“我也要去,哥你讓嫂子也去吧,有你在誰敢動嫂子?”

時聽一副很想去的模樣,而顧淩澤也不太放心她自己在家,說不定她想太多連飯都不吃了,不如帶她去。

三人很快到了佳仁醫院。

溫凱說,因為溫芯回國後并沒有回青州,父母便讓他這個做大哥的照顧溫芯一段時間,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他一有空就會去看溫芯,他今天照例到溫芯居住的公寓給她送飯,只因她最近都不怎麽好好進食,有時候甚至三天都不吃不喝,狀态很吓人。

他進屋後發現燈沒開,平時即使溫芯不吃飯也不會不點燈,因為她從小就怕黑,這讓他一瞬間感到不對勁,而且溫芯的房門是鎖的,可能是在睡覺,但他在外邊叫了半小時都不見回應,于是只好破門而入,溫芯躺在床上已經陷入昏迷狀态,床頭櫃上一只安眠藥的瓶子,已經空了,大概是一百片安定的劑量。

溫凱焦急地踱步,而顧淩澤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顧佳萱則用手機給在車上待着的時聽發消息。

因為溫芯被送醫時已經吞藥超過六小時,所以已經不适合洗胃催吐治療,她被送進了ICU,搶救時間會很長。

夜間十一點左右,溫家父母和顧庭禮匆匆趕到醫院,此時ICU還是沒有消息,溫母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安慰于事無補,直到手術室內一名參與急救的醫生出來對家屬道:“病人送醫較晚,藥物對大腦的抑制太久,我們會極力搶救,最壞的結果可能是植物人,如果選擇繼續搶救的話,這裏需要家屬簽字……”

醫生的話還沒完,溫母止住哭聲上前抓着醫生激動道:“當然要繼續搶救!多少錢我們都要救!醫生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活我女兒!”

衆人拉開溫母,溫父簽了字,手術室的門重新合上,之後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時聽在車上同樣焦灼地等待了幾個小時,淩晨兩點的時候,顧佳萱給她發了消息,溫芯已經從ICU手術室轉到特護病房,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因為服藥過量所以還處于昏迷中。

她終于松了一口氣。

雖然溫芯和她非親非故,還是情敵,但一條人命如果就這麽沒了,她和顧淩澤都不可能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她下了車,此時已經是深秋,夜間溫度只有十度左右,她裹緊大衣頂着寒風走進佳仁醫院。等電梯的時候有人叫她,她回頭,宋一荟朝她走來。

“好久不見宋醫生。”

“好久不見,我和許醫生今天加班,正要下樓拿夜宵。你怎麽這個點在醫院啊?是誰不舒服在醫院接受治療嗎?”

時聽只好搪塞過去,說:“呃……一個認識的朋友住院了,我就過來看看。”

“哦,我下去拿夜宵,你要不要吃一點兒?是壽司,朋友開的店,好吃的話你以後多去捧捧場。”

“呃……那能不能給我一盒?我正好有點餓。”

“好啊,那你在這兒等我。”

其實她不是有點餓,而是非常餓,之前憂心忡忡的不覺得餓,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她想到顧淩澤應該也沒吃,于是在懊惱剛剛怎麽不厚着臉皮問宋醫生多要一份。

宋一荟提着一大袋壽司出了電梯,随手拿給她一盒,她剛說完謝字,身後許言笙走過來。

“小聽?這個點兒你來醫院做什麽?”

時聽猶豫地說:“來看……一個朋友,對了言笙哥,我看你們買的壽司挺多的,能不能額外多給我一盒。”

“你晚上沒吃飯?”許言笙說着,從袋子裏又掏了一盒壽司給她。

“我就是餓了……那我先走了。”

她抱着兩盒壽司匆匆往特護病房趕。

到了特護病房前,她透過病房上的小窗口看見裏邊好多人,獨獨看不見顧淩澤,她吓得不輕,正要避嫌走開,裏邊有個人先看見她了,是個女人,女人大踏步走出來,模樣很兇,劈頭蓋臉地就指着她罵道:“你就是那個害我妹妹自殺進醫院的小三吧?臭不要臉的東西,我妹妹幸虧沒事兒,要是有事兒你覺得你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裏嗎?!進去給我妹妹賠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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