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該放下 (1)
時聽與孟昭返回晥城才知, 這裏的夏天早已結束得轟轟烈烈。
氣溫跳水二十度,時聽每日裹一件厚厚的棉襖出門遛貓。
路上遇見對門住戶,是一位主婦,時聽會心一笑, 迎面走過去。
這位主婦李太太全職, 很會做菜, 丈夫每月撥給她五千花銷, 她和時聽發牢騷好幾回,說不夠,吐槽自己老公摳門,明明每月工資進賬三萬五, 卻只肯撥五千給她。
時聽有一回無意中說:“許是你先生還有房貸要還,所以節儉。”
李太太這才滿意地笑, 對她解釋:“也是, 我們去年在嘉安區又買一套大平層。”
時聽只笑笑回應,她知道李太太或許是全職在家一個人嫌煩,或許只是想讓外人知道她的丈夫有不俗的賺錢能力, 總之,目的達到後, 李太太才不再唠叨,轉而問她:“這只貓是什麽品種?”
時聽說:“不知道,我撿來的。”
“哦,應該是串串, 不過還挺漂亮, 我家大寶也喜歡貓, 我不讓養, 怕傳染狂犬病, 你家貓平時撓人嗎?”
“不撓人,很乖的。”
李太太問:“怎麽養這麽乖?”
她答:“我跟它約法三章,假如它敢撓我,我就煮了它。”
“……”
李太太說要送二寶去幼兒園,飛快走了。
遛完貓,時聽去附近一家超市買了些生活用品,又去附近菜市場買了一周左右的食材。
她沒當過家,從不知柴米油鹽貴,如今自己住,才知道一個人也能花錢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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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是她爸媽替她兜底,如今她完全獨立,每日開支記賬,才知道何謂錢包大出血,唔,上月總共花掉五千,只是買了些衣服和零食就花掉這麽多,可想而知,假如她更精致些,每月要過萬。
中秋結束,時聽被崔敏軍磨得煩,終于答應與人相親,唔,總歸只是和人吃頓飯,有什麽難的。
出門之前她和崔敏軍說:“你可能不了解你女兒現在的含金量,為什麽逼我去相親呢?”
崔敏軍眼皮都不擡,道:“我知道你前夫給你一筆資産讓你發了橫財,但獨居總歸不好,你現在自由得很,老了怎麽辦?你不想別人分你錢,婚前去做財産公證,或者,去父留子也行。”
“媽,我很不贊成你的觀點,這對我的孩子不公平。”
“那你就學會經營一段婚姻,避免走到去父那一步。”
時聽嘆氣,“我前夫可不是一般人,所以我變得很挑剔。”
崔敏軍:“是是是,我前女婿那般人物,所以我也變得很挑剔,能過我這關的才介紹給你。”
時聽不再問,搭出租去了約好的餐廳。
餐廳開在環球中心,位置就在孟昭那間西餐廳對門,中餐廳,顧客群體不重疊,所以也還開得下去。
她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務生上來一杯白開水。
她低頭刷新聞等了十分鐘,聽見對面的椅子被人拉開,她擡起頭,出于禮貌,放下手機道:“你好,我是時聽,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聽說男人喜歡的女生類型統一标準是年輕漂亮,我要奔三了,而且結過一次婚,你介意嗎?”
很趕客的自我介紹,但她不在乎。
對面的男士很年輕,她覺得年齡應該比她小,果然,男人坐下後對她說:“我今年二十七,對女方的要求是與我年齡匹配就行,三十歲也不算老,我不介意,而且你很漂亮,我怎麽會介意。”
時聽只是微笑,口渴,她端起杯子。
“我在一家外企工作,你呢?”
“獨立設計師。”
“這麽厲害?”
“沒有很厲害,經營慘淡可能半年不開張那種。”
“……”
事實證明,一開始相親的人都會有所隐瞞,時聽如此,與她相親的男人也是如此,他們試着從朋友做起,相識一個月之後,她才知道他是因為媒人介紹的時候說女方很有錢才答應出來見一面,因為她的長相優勢,他才有了進一步的意願。
很現實。
一開始,男人對她很用心,每次見面都會送她一束玫瑰,她說現在只是朋友,不必送她東西,後來見面次數多了,男人有些藏不住,旁敲側擊地問她樓下停車場那一輛白色保時捷是不是她的,她說是,但她技術不好,一般出行是地鐵和出租車。
之後男人每次來會更殷勤,但她從他的眼睛裏連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真誠都看不到了,他想讓她投資他的項目,他心心念念她的保時捷,她的房子,她的錢。
她知道人與人是不同的,追求不同,沒有對錯,愛錢絕非可恥之事,只是在她心中早已無人可與顧淩澤相提并論,所以對眼前的男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傾心以對。
顧淩澤給她很多,不止是錢,他不計較得失,情願給她他一半資産,再有錢,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如此付出,當初,他大可以以她“婚內出軌”為由起訴離婚不分她分毫。
“抱歉,我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以後不要再約會我,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她對男人說。
男人有些震驚,也許認為她二婚,又近三十,三十的女性在婚戀市場毫無優勢,多只能找三十五歲以上的男人,她簡直不識好歹。
平心而論,男人相貌英俊,個子很高,身體健康,海外名校畢業,有份高薪工作,家境亦不錯,配她綽綽有餘。
男人家教很好,沒有發怒,只是問她:“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她淡着眉眼直視他,說:“你尚不懂得付出,卻時刻惦記本不屬于你的東西。”
男人感到一絲羞愧,垂下頭顱。
時聽從手袋裏拿出保時捷車鑰匙,解鎖,上車後揚長而去,她車技不好,又是雨天,已經幾月沒摸車,手生了不少,開到市中心,車子幾乎橫沖直撞,最後她踩急剎車,車子還是撞上路邊一輛蘭博基尼。
車主自餐廳出來,淡定地立在車頭打電話,呼叫保險公司,随即才把目光對準她這個肇事車主。
她下車正要道歉,擡眼才發現是段嘉康。三年沒見了,她有點兒認不出他。
段嘉康沒提車子的理賠事宜,而是邀請她一同進餐,她婉拒了,段嘉康問:“這些年過得好嗎?”
她不懂他的意思,以為是客套,答:“挺好的。”
“你平時看新聞嗎?顧淩澤不好。”
她愕然,雙眼空洞地望向段嘉康。
段嘉康點燃一支煙,吞雲吐霧,蹙起眉,一邊檢查蘭博基尼的底盤說:“當初你倆離婚,說實話,我挺意外的。”
那天下午段嘉康和她說了許多,她一言不發,後來段嘉康遞給她一袋紙巾,她才知道自己失态地哭了,很狼狽。
“你真以為幾張p過的照片顧淩澤看不出來嗎?就算以假亂真,他也不是憑幾張照片就給你定罪的人,他有能力查,但他跟我說,不需要查,他相信你,那些照片騙不了他。你很奇怪他為什麽還是要跟你離婚是嗎?”
她喉頭酸澀,段嘉康坐在對面,端起杯子喝掉半杯水,扯了個似是而非的笑對她說:“将計就計呗,他說如果不做得渣一點,你怎麽會同意跟他簽字離婚?還記得你被綁架一事嗎?溫家做得再隐蔽,也不可能不留下一點兒蛛絲馬跡,當然要對付溫家用不着和你離婚。”
段嘉康和盤托出。
他說,顧家內部派系鬥争從沒停止過,南建這麽大一塊蛋糕,誰都不舍得拱手讓人,逮着一點兒錯處就能把人往死裏弄,顧淩澤的二伯一直不滿自己被弟弟顧庭禮奪權,時刻想着拿回來,一直等了這麽多年,終于有了可趁之機。
時聽被綁架一事沒有公開,但這點兒事情有心人要打聽瞞不住,何況顧淩澤鋒芒畢露,誰都盯着他,一點錯處就能無限放大。
當初顧淩澤答應替齊聞聲周旋,他沒有食言,齊聞聲後來拿到宜江市那塊地,但被人舉報到上邊說齊聞聲的公司不夠資格,如果不是暗箱操作,齊聞聲不應該拿到那塊地去做開發,為了這事兒,宜江市副市長被停職查辦,理由是收受賄賂,當然後來查清楚,證明沒有暗箱操作,顧淩澤這位舅舅也沒有收受任何賄賂,齊聞聲的公司資質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
顧淩澤的确替齊聞聲周旋過,但具體事宜他沒插手過。
顧淩澤的二伯不是省油的燈,抓住此事不放,随即告狀告到顧家老爺子那裏,老爺子見不得烏煙瘴氣之事,顧淩澤承認替齊聞聲周旋過,加上那段時間溫家股價暴跌的确是顧淩澤在操縱,連南建的儲備資金都用上了,為了把溫家搞垮居然這麽瘋,不止是顧老爺子,顧庭禮也極為震怒。
這件事也被顧淩澤的二伯捅到南建的董事會那裏,顧庭禮雖然是董事長,但他不能包庇,為了穩住人心,他召開董事會,經過投票表決,顧淩澤的CEO之位被撤職,當然,顧庭禮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被人就這麽擠出去,這一招是破釜沉舟,随後他立刻把顧淩澤調到了剛剛成立的澳洲海外開發部,如果不能完成集團給出的任務指标,顧淩澤永遠別想再回總部。
段嘉康說到這兒,十分玩世不恭地把玩兒着打火機,笑說:“顧叔叔可不是開玩笑,顧淩澤這麽搞,不廢了他的太子位不行,總不能看他為了你把集團拉下水吧,不過當時也不怪他這麽整亞信,溫家那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還是吃了豹子膽,大概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所以也就不裝了,亞信私底下一直在暗中收購南建旗下各個領域的子公司,據我所知,當時亞信已經收購了南建旗下一家乳制品企業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連招呼都不和南建董事會打一聲,很明顯這是惡意收購,之後亞信一躍成為那家企業的第一大股東,等南建這邊察覺的時候,這家企業已經被溫家收入囊中,轟轟烈烈的在美國上市了你敢信?所以顧淩澤才反擊,只是他當時有點瘋,過了些。”
時聽想到三年前的春節,顧庭禮和顧淩澤在書房談話之後就一切都變了,原來那個時候戰争就已經開始,只是她什麽都不懂,一直被蒙在鼓裏,以至于後來她和顧淩澤離婚才會元氣大傷,原來顧淩澤早已規劃好了一切。
可是她不懂,為什麽要和她離婚?不離婚不行嗎?他為什麽要自己扛?她難道不可以和他一起承擔嗎?
滿腹疑問,但忽然間她又好像都懂了。
段嘉康說:“顧叔叔一直不喜歡你,我想你也知道,所以顧淩澤的職撤掉以後,把他趕到了澳洲去,一是為了等顧淩澤打下那邊的市場後再順理成章把他召回國內,否則過不了董事會那一關,二來嘛,顧叔叔的确有意想要借此拆散你們,他有更好的兒媳人選,當然,不是溫芯,顧家和溫家已經不可能再握手言和,我想顧叔叔選的兒媳你也知道是誰了,葉麗莎,她父親是博運集團的董事長,和顧家的确門當戶對。”
“顧叔叔這個人做事狠辣,我想你也有所耳聞,他要做就會開門見山直接做,不會遮遮掩掩,當時顧淩澤為了你先是破了顧老爺子的底線,南建也差點動蕩,所以你才令顧家人排斥,顧叔叔想要拆散你和顧淩澤,我想當時顧家沒人會站出來替你說話的,所以顧叔叔提出要求,顧淩澤必須下放到澳洲開發部,他也必須跟你離婚。”
“顧叔叔不是莽夫,他知道顧淩澤不會和你離婚,所以顧叔叔拿你父母開刀,假如你們不離,你爸媽會遭殃,當然,顧叔叔把葉麗莎推到顧淩澤身邊,不是想硬塞,他不相信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堅持到這種地步,所以他們父子約法三章,假如顧淩澤順利完成任務回國,這些年他依舊沒有變心仍舊愛你,顧叔叔這時候會接受你做他的兒媳。所以,顧淩澤答應了這個條件,他和你離婚,然後,他遵守規則,帶着葉麗莎去澳洲。”
時聽打翻茶,慌忙用紙巾擦拭,末了她擡起頭,問:“他和葉麗莎……現在在一起嗎?”
段嘉康這時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态度,他先是蹙眉,似有難言之隐,随即微笑,說:“你知道顧淩澤當初和你離婚的另一個理由嗎?”
時聽一顆心忽然揪緊,垂眸,“因為那些照片嗎?”她苦笑,“他始終是有疑心的,我知道。”
段嘉康卻搖頭,抿了抿唇,目光索然,看着她的眼睛說:“出國前他來找我喝酒,跟我坦白,他說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對你完全不變心,這種事情不是自己認為就能做到的,人是很複雜的動物,所以他要通過跟你離婚分你一半財産,假如他真的變心了,他不會再回來找你,因此這些財産就是對你的補償。”
時聽一怔,滿目瘡痍。
她才不想要什麽補償!
她要他的真心,是他這活生生的一個人,身外物要這麽多有什麽意思?去他的補償!她又不是守財奴!
過了會兒,她垂眸低笑,對面的段嘉康以為她受到刺激瘋了,趕忙遞她一沓紙巾,她接過來,擦擦嘴邊的咖啡漬,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該回家收衣服了,今天忘記收。”
段嘉康:“好,路上小心,別再撞別人車了,別人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嗯。那再見。
那輛白色保時捷經過一小時的雨水沖刷堆滿了枯葉,綠色的褐色的,車頂蓋了厚厚一層,風很大,但雨停了。
時聽用手拂開車頂落葉,後來覺得多此一舉,于是再不管這些落葉,她拉開車門,坐到駕駛位,把頭顱靠在方向盤上。
從衣領掉出那枚彌勒佛玉墜,她捧在手心細看,看着慈眉善目的佛,她貪心地許了一個願望。
JT正被亞信惡意收購,她後來得知,君源資本已和南建分割,現在的君源是一家完全獨立的公司,不再挂靠南建,而JT是君源資本的支柱企業之一,失去JT的君源将如失一臂。
時隔三年,亞信故技重施,三年前顧淩澤還是南建CEO,他可以動用南建的龐大資本進行反擊,但現在他已離開南建的核心位子,手上只有君源的資源可以動用,他很被動,或許亞信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她向佛許願,願他可以度過這次危機。
如同段嘉康所言,亞信正通過二級市場不斷收購JT股票,和三年前一樣,亞信如法炮制,且手段更陰險。
JT內部高層有所察覺時,亞信已悄無聲息持有JT百分之十九的股權,并大張旗鼓通過集團官媒發布聲明,稱亞信即将成為JT第一大股東,一時引起業內無數讨論,只因JT和亞信同在美國上市,按照美國法律,一旦亞信持股高達百分之二十,JT與亞信需合并財務報表,此時做為JT第一大股東的亞信便可順理成章成為JT的實際控制者,等于說一旦亞信持股達到百分之二十,JT會被亞信收入囊中。
JT就要被亞信拿走了嗎?
她不知道,也無能為力,每日心情低落,總做噩夢。
十月下旬,晥城下了一場長達十天的秋雨,每日潮濕冰冷的空氣使人心情郁悶,時聽每日照舊六點多起,頂着綿綿雨水出門遛貓,之後會窩在沙發上看一整天的劇,有時候她會畫設計稿,最後期限一到,她把完稿的設計方案發給廣州的陳先生夫婦。
陳先生對方案很滿意,陳太太有自己的想法,經過數日溝通後,她把設計稿改了又改,陳太太終于滿意。
十一月,時聽又去了一次廣州,廣府氣候獨特,十一月市民仍舊穿短袖,她像個異類,穿一身厚大衣拖着行李箱走在街頭,回頭率超高,她只好脫掉大衣。
陳太太來接她,開一輛奧迪,車技很好,她坐在副駕駛位想到自己的車技,十分慚愧,一時取笑自己,陳太太問她笑什麽?
她說:“前段時間JT的股價很低,我不怕死地買了JT的股票,不知道會不會賠死。”
陳太太大驚,道:“時老師買的是新股吧?我老公說JT忽然發行好多新股,價格超低,買的人蠻多的,JT這麽做是為了把收購方的股權稀釋掉,增加收購方的收購成本……哎呀這些我也不懂啦,我老公跟我講的。”
時聽一怔,随後笑。
這次的廣府行只三天,航班剛落地晥城,時聽凍得直哆嗦,回家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天黑,她煮了一碗面權當晚餐,抱着筆電窩在沙發裏,做為一個新晉股民,她随手打開某炒股軟件,輸入股票代碼。
她不太懂看,一知半解,不知漲跌,索性退出網頁,浏覽器主頁的新聞欄跳出一則醒目标題:
【反收購絕招!!!曝JT總裁為保公司采用聯姻絕招将與博運集團千金年底完婚】
雖知媒體一向愛用誇張标題吸引流量,她還是順手點進去,通篇文字都是些花邊新聞,主角皆是代稱,沒什麽實際猛料,都是捕風捉影,幾張模糊到看不清是誰的照片就能用來加碼爆料,可時聽卻輕易上當。
她深信不疑,合上筆電後便哭,艱難咽下一口自己煮的清湯面,她對着沙發上的大白罵了句“負心漢”,大白喵一聲,很無辜。
年底的時候,時聽收到孟昭寄來的結婚請柬。
孟昭的單身派對邀請好多人,許言笙也在其中,他脫下白大褂後更像藝術家,身上有股不羁的浪子氣息,當然,單指長相。
他與宋一荟這兩年間分分合合,上周他們鬧分手三天,今日又一同前來,宋一荟穿一條淺黃色裙子,明豔美麗,挽着許言笙的胳膊同時聽抱怨:“他太招小女生喜歡了,你知道我看他的微信朋友圈能有多氣嗎?”
時聽哭笑不得,問:“他有這麽受歡迎嗎?”
宋一荟:“天知道他怎麽那麽多爛桃花,十七歲的高中生都想撩他。”
許言笙笑,“人家來我辦公室咨詢媽媽的手術事宜,被你說得如此不堪,宋小姐,你吃醋的功力什麽時候可以收一收?”
宋一荟笑着推開他,拉時聽去角落喝果汁,問她:“你不考慮再婚了嗎?我看到新聞,你前夫好像要和某集團千金結婚了,那就不要等他了不好嗎?”
時聽目光微動,說:“我沒有等他。”
宋一荟:“嗯,你知道嗎,去年言笙随專家團出國會診,那期間顧佳萱來找我男友好幾次,一同出國的老教授告訴我的,那次我和言笙大吵一架,我太敏感了,那一次鬧分手快要我半條命,你知道,顧佳萱才二十出頭,比我年輕那麽多,我怕把握不住言笙。”
時聽安慰道:“我哥不是那人,他的選擇不是你的話,就不會招惹你了。”
宋一荟笑,“可明明是我追的他啊。”
“但你成功了不是嗎?”時聽也笑。
宋一荟又笑。
派對上衆人聽着搖滾樂尋歡作樂,時聽只在角落喝悶酒,忽然間摸到心口彌勒佛玉墜,她笑得癡迷,忽然間卻心一疼,好像針紮。
她對宋一荟撒了謊,這些年,她還固執地在等顧淩澤。
還要等下去嗎?
她好像賭徒,總以為自己能翻盤得勝一本萬利,可她已看不到希望。
晥城越來越冷,隔十幾年,城市終于下第一場雪。
時聽站在落地窗前看雪,明明喜歡看雪,卻不想下樓置身冰天雪地裏,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很危險,随時心情低落,與此同時,她每日關注JT與亞信之間的拉鋸戰,博運集團千金的婚訊頻頻,最終定在了三月。
她記得,那時候她和顧淩澤的婚禮也是定在三月,桃花盛開的季節很美,但她沒等到。
新聞媒體關于亞信的收購戰報道很多,亞信集團這三年勢頭很猛,利用杠杠收購的手段收下了不少小公司,有點空手套白狼的意思,那些微小企業為了生存只能選擇和亞信簽下協議同意注資,之後再被亞信一步步吞噬。
十二月,沉寂許久的JT開始反擊,而在許多人眼裏,JT已經快不行了,這像是魚死網破的前兆。
來年三月桃花開的早春,博運千金在米蘭舉行婚禮的消息傳開,但拒絕媒體入內,因此新郎身份成迷,但狗仔神通廣大,依舊有照片流出。
時聽浏覽相關網頁時,在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上認出顧淩澤,男士出席此種場合皆着西裝,她不清楚他是賓客,還是新郎,她失魂落魄關掉網頁。
四月,亞信的收購戰忽然間偃旗息鼓,轟轟烈烈地敗了。
媒體披露,JT意識到亞信正對其進行惡意收購後,與君源本部管理層召開了好幾次緊急會議,君源資本CEO顧淩澤給出的信號很明确,JT要立即實行反收購政策。
在君源資本的運作下,JT與投資銀行摩根大通聯合多家律所迅速推出了反收購計劃,JT計劃讓除了亞信之外的所有股東用超低價購買JT新發的股票進行增持,從而稀釋掉亞信持有的股份。
計劃推出後亞信持有的股份始終只能維持在百分之十九,假如亞信繼續收購股份,JT則再增發,一直稀釋,讓亞信股權永遠達不到百分之二十。
亞信終于被逼退,想要坐下來與JT握手言和,但君源資本施壓,于是JT說什麽也不願意握手言和,最終亞信只能選擇将自己高價買下的JT股份減持幹淨。
轟轟烈烈的拉鋸戰結束後,時聽在一個暖陽和煦的午後打開炒股軟件,唔,JT很厲害,連續幾日漲停,收盤價一天比一天高,如果她現在将手裏的股票賣出去,可以大賺一筆。
第一次炒股,她居然賺好多。
五月她去廣州看陳先生夫婦的新居施工進度,陳太太十分後悔地和她說:“夭壽啦!我當初就不應該斬倉,你看JT的股票天天漲,我虧洗啦!”
時聽笑而不語,看向陳先生,陳先生慌張地對她擺擺手,讓她不要說,她笑,陳先生攢點私房錢不容易。
六月,初夏的風又熱又燥,時聽上月又開張,客戶是四川人,她交上設計方案後,客戶邀請她去峨嵋山燒香拜佛,她欣然接受。
香客很多,時聽畏懼驕陽,燒完香後躲在大殿裏乘涼,不多時,陰涼裏生出一股淡淡的花香,香水味,她記得這個獨特的味道:綠色邂逅。
擡眸間,溫芯亦擡眸,對視半秒,溫芯斂去驚訝,上前。
“好巧啊,你也來燒香嗎?”
時聽不答,只點頭。溫芯在她身邊坐下,二人一時沒有交流。日頭落山的時候,時聽打算離開,溫芯同她一起下山,分別時,溫芯問:“可以原諒溫家嗎?”
時聽不明所以,回頭,“你指什麽?”
溫芯掩面而泣,蹲在地上訴說。
原來溫家已經快撐不住了,亞信自收購戰後每況愈下。
當初亞信想要搶占市場,所以才在三年前悄無聲息惡意收購了南建旗下一家子公司,三年後亞信野心勃勃,想重演把戲,但南建一時難以撼動,所以亞信把目光對準了與南建分割的君源資本,但亞信最終敗給了君源。
他們原以為君源剛剛得勝,不會再有精力對付亞信,可惜他們錯了,君源乘勝追擊,迅速搶占了亞信市場的三分之一,亞信不甘坐以待斃,于是與高盛、花旗、美林三家投資銀行接觸,試圖擴大規模,三家外資投行同意注資,但要求亞信簽下對賭協議,亞信簽了,假如對賭失敗,亞信旗下五家子公司會歸三家投行共同所有。
原本以亞信的實力,完成賭協議上的目标輕而易舉,但亞信這些年不擇手段迅速擴張得罪了太多人,加上惡意收購JT事件後,亞信口碑臭了,而就在此時,亞信更多的黑料一夜之間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曝光,亞信股價暴跌,許多利好的項目也被君源資本一一截胡,以至于完成對賭協議目标的計劃就要泡湯。
假如對賭輸掉,亞信将失去五家子公司,而這五家公司是支撐亞信大幅營收的支柱。
也許是亞信之前過于急功近利得罪太多人,高盛、美林、花旗三家投行從各個渠道得知亞信可能無法完成任務,于是三家銀行紛紛提前催債,亞信一夜之間陷入困境,不僅集團名譽掃地,還面臨着股權糾紛、銀行催債、資金鏈斷裂一系列問題,如此下去,亞信顯然無法完成對賭協議定下的目标,亞信會失去五家子公司而元氣大傷,極有可能會因此一蹶不振。
這一次,溫家真的怕了,溫芯的父親去找顧庭禮,但顧庭禮早已和溫家劃清界線,不僅如此,顧庭禮和顧淩澤第一次大張旗鼓動用了自己的人脈網,父子倆的态度很明确,放話,誰要是和亞信集團往來,以後就不要再想着與南建合作,孰輕孰重,不言而喻,亞信已是孤立無援。
聽溫芯解釋了來龍去脈,時聽忽然很想笑,反問:“所以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溫芯眼泛淚光,抓住時聽一只手道:“你肯幫我是嗎?如果,如果你能和顧淩澤說情,讓他放溫家一馬,他也許會考慮的……”
時聽平靜地看着溫芯,說:“很抱歉,我和顧淩澤已經離婚了,你不知道嗎?為什麽覺得我可以幫你們?”
溫芯咬了咬唇,垂眸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三年前你被綁架,是我姐姐溫琦瞞着我爸媽做的,我姐姐性子太激烈,做事不考慮後果,可是她已經知道錯了,顧淩澤說要我們交出姐姐,所以我姐姐已經去警局自首了,她會被判刑,所以……所以你能原諒溫家嗎?那次的事情我爸媽真的不知情的,他們不可能蠢到和顧家做對,後來……後來是顧淩澤查到這件事,爸爸怕顧淩澤報複,才會先下手為強,對不起,對不起……”
溫芯拼命地說對不起,時聽卻無動于衷,她抽回手,很冷靜地看着溫芯。
“我幫不了你。你姐姐很愛護你,所以在你心裏的形象光明偉正,但你可能不知道你姐姐當初想要怎麽對付我,所以我做不到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時聽說罷,轉身上了一輛出租。
溫芯早已恢複過往記憶,她祝福溫芯,可是不會憐憫,溫家不過是咎由自取。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盛夏七月,梅雨季剛剛過去,時聽許久未出過門,天氣太好,她忍不住出門,開保時捷一路晃晃悠悠,車速像蝸牛爬,這次她不找事,但事會找她,開到十字路口,後邊一輛轎車闖紅燈,把她車屁股撞歪,她下車,肇事車司機走下來不停道歉。
肇事車是一輛黑色勞斯萊斯魅影,她根本不擔心會被賴賬。
司機道歉完,勞斯萊斯車上下來一個女人,大紅唇妖豔,風情萬種,卻穿一身職業套裝,時聽一怔,是葉麗莎。
葉麗莎叫司機打電話聯系保險公司,随即從包裏摸出一盒女士香煙,夾一根在手上點燃,微蹙眉吐一口煙霧道:“時小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時聽的目光落在葉麗莎無名指上的戒指上。
葉麗莎半倚着車頭,笑了,“我剛下飛機,想抽根煙提提神,時小姐不介意吧?”
“室外空氣好,葉小姐随意。”
葉麗莎又笑,“你比三年前利落不少,那時候你就知道吃醋。”
“……”
時聽不答言。
葉麗莎看了看時間,說:“去咖啡廳喝一杯嗎?”
時聽點頭。她告訴自己,只是想要修車費。但她騙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是想從葉麗莎身上知道一些顧淩澤的消息。
他們……真的結婚了嗎?
如果是,她該放下了。
葉麗莎抿一口冰咖啡,看着她說:“你去看過顧淩澤嗎?”
時聽一怔,難以置信,問:“什麽?”
葉麗莎眼色一沉,說:“看來你還不知道。亞信對賭輸掉了五家公司,幾乎是溫家半壁江山,溫家人做不到願賭服輸,派人刺了顧淩澤好幾刀,不得不說溫家是真的蠢,過不了多久,你會看到溫家父女锒铛入獄的新聞。”
時聽失手打翻咖啡,滿眼驚慌。
“別擔心,他沒死,只是傷得比較重,顧家把消息封鎖了,我猜是顧淩澤的意思,他被推進手術室之前,一直念你的名字,說不能讓你知道,怕你擔心。”
時聽不知道自己有多失态,但她的手現在抓不住任何東西。
葉麗莎和她說了很多。
去澳洲的第一年葉麗莎就知道自己輸了,顧淩澤這樣的人,任何人也別想輕易走進他的世界,但若是他的世界一旦對某人開啓,那個人可以攫取他一輩子,很遺憾,她知道自己來晚了,早有人捷足先登。
登上飛澳洲的航班之前,一個叫許言笙的人來機場找過顧淩澤,他們說了什麽她不知道,但顧淩澤忽然命令自己的私人專機延飛,之後他開車回莊庭公館帶走一只紙箱子。
到了澳洲之後她問他那是什麽?他不答。
後來她無意間得知,當時他帶走的